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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经过改装的四驱车飞驰在巴黎的街道上，散发着异味的黑烟和尸骸随处可见。进入一个向下的坡道后，车子开始了减速并缓缓地停在了一个六边形平台上。
莉莉丝将手伸出了窗外，随后摁了下一旁的触摸屏。
“身份验证成功，请关闭车窗，即将进入地下一层，欢迎回家。”
制动系统随即锁死了车轮，停顿了五秒后，整个平台开始了向下的匀加速运动，并停在了地面下方约八十米的位置。
“可以打电话给老戴了。”莉莉丝瞥了眼坐在副驾驶的兰姆，随后摁下了门禁按钮。位于车前的几道闸门陆续开启，远处传来的赛博朋克风音乐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从升降井开出后，整个地下城毫无保留地挥霍着它的魅力，各色的灯光以及永不停息的音乐，这是三十年代初期的人类留给畸种们的巨大财富。
车子停在了一家规制极高的饭店前，肉香源源不断地涌向街道。随后，一个身材丰腴的女畸种从里面走了出来，并熟练地打开了车子的后备箱。
“三只巨鼠，五只无脑种，今天的货怎么这么少。”女人有些不满地看了眼莉莉丝，随后不情愿地将几张单子递给了她。
“遇到红眼睛的家伙了，能有这么多已经是万幸了，你还嫌少？”兰姆挑了挑左边的眉毛，随后重新上了车。
“今晚什么安排，莉姐。”
“没空，”莉莉丝随即打开了一旁的全息面板，“酒吧那边有个新单子。”
一听到又有工作，兰姆整个人萎了一般地躺在了椅子上，今天遭遇使徒已经令他身心俱疲了。
半小时后，车子再次停了下来，震耳欲聋的音乐以及周围吵到离谱的喧闹声，兰姆不用抬头都能知道到了哪，如果不是有任务，他绝对会进去爽上一晚。
“唉，琉璃湾喔。”兰姆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看了眼那块巨大的琉璃湾招牌。
“你们去玩吧。”莉莉丝将一张单子递了过去，随后又看了看车后的斯维因。
“老板，这……”戴眼镜的年轻小伙有些懵逼，他一度以为是自己被炒了。
“拿样东西而已，我自己去就行，今天在地面上也多亏你们，就当奖励了。”
“我的妈呀，爱死你了，莉姐。”
“别别别，”莉莉丝嫌弃地看了兰姆，随后提醒道，“自己注意点，别明天到地面上一脸萎样。”
“肯定不会，想当年我可是出了名的金枪不倒，走走走，小斯，机会难得。”
看着兰姆逐渐走远的身影，莉莉丝无奈地摇了摇头，“出任务的时候可没见他这么积极。”她暗自想道。
一张图片被发送到了全息面板上，那是一根看上去像钓鱼竿的东西，不过更加精密，材质应该也要更好。酒吧买家发的地址也是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接单的原因，地下一层与二层的交界处，也是人类居住区与流放区的分割线，在那种地方死掉的话，通常是连尸体都找不到的。
从城区开出后，道路风格便开始趋向于二十年代早期了。莉莉丝可以直接从车内看到地下城的外围，大量的废水通过管道被排向了更深的地下。进入封闭的五十渠后，道路也变得狭窄了起来，全息面板上虽然有精确的定位，但数百条岔路毕竟不是开玩笑的，整整绕行了一个半小时，莉莉丝才到达了标点的26号道口。几个发型怪异的人正坐在一整堆的报废汽油桶上，其中有个红眼睛的家伙。
“能帮忙开个门吗？”将车子锁死后，莉莉丝便径直走向了渠道闸门。
“小妞，会说英语吗？”一个胖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嘴里嚼着生的巨鼠肉。
“当然，我想，有没有哪位愿意开一下门。”莉莉丝试探性地问道，她觉得这帮人似乎不太好说话。
“去后面干嘛，人类经常在那里训练，现在还不到惹他们的时候。”红眼睛的家伙开口说道。
“各位，我说实话吧，”莉莉丝随即将全息面板内的图片放了出来，“就是这东西，城里有人出单子要，还特意给了坐标。”
“噗，”红眼睛的男人突然笑了一下，随后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周围，“这小娘儿们要龙扯尺，哈哈哈哈，喂，那个人出了多少钱”
“五张单子。”莉莉丝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莫名地看那张脸有些不爽。
“这样吧，两张单子，我直接给你一把，”出乎意料的是，男人竟然真的从一旁的箱子里抽出了图中的物品，“要不要先看两眼。”
仔细观摩了一番后，两张单子便被交到了红眼男的手上，莉莉丝正要拿货上车，却被突然叫住了。
“你去过地面吧，”红眼男一针见血地说道，但并没有收到回复，“之后还是多呆在城里吧，除了地下城，已经没有畸种能呆的地方了。”
话刚说完，车门便被重重地关上了，莉莉丝很讨厌那种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的人，比如说红眼男。
……
一小时后，迈哈特酒吧，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人反复把玩着莉莉丝带来的货物，随后朝着某个方向摁了下柄上的按钮。整根器物猛地弹了开来，随着一阵齿轮的传动声，位于柄部的绿灯随即亮起，并持续发光。
“原来是这么用的，真是好手段，”秃顶说着摸了摸龙扯尺的前爪部位，“你说那帮家伙管这个叫什么？”
“好像是，龙扯尺，听着像东方的名字，”莉莉丝随即看了眼墙上的复古钟摆，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喂，能不能先交钱？”
“唉，不急，这可是个好东西，你知道这是用来干嘛的吗？”
“这东西能干嘛跟我有什么关系，能不能先交钱啊？”有些火大的莉莉丝猛地拍了下桌板，她的几根金发灵性地向上翘了翘。
“啊呀，小姐，您别管这家伙，他就这样。”一旁的酒保识相地递了四张单子过去，以及一杯调有优质血液的威士忌。
“明天白天还有个活，接吗？”秃顶将眼镜向下拨了拨，并嘬了口右手边的酒。
“不好意思，明天要去地面，您找别人吧。”莉莉丝俏皮地歪了歪头，随后扭头就要走。
“十张单子。”
“这他妈……”
……
地下的正午虽然看不见太阳，但人们通常还是会窝在室内，几十年的习惯毕竟不是那么好改的。
较为空荡的街道为四驱车的出行提供了相当的便利，兰姆满脸淫荡地笑着，他还在回忆着昨晚的各种细节。
“莉莉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酒水店的二楼传了出来，“今天不去地上了吗？”
“害，不去了，酒吧那秃顶出了个十张单子的活。”
“这个方向，你要出地下城吗？”
“去趟五十渠。”
“回来的时候多跑点路，货物清单发你了。”
“两张单子。”莉莉丝满脸坏笑的说道。
“贪财的女人。”
……
开出城区后，莉莉丝便开始解放天性地踩起来了油门，有了昨天晚上的经验，五十渠的路也就没那么难开了。
仅仅半个小时的车程，便到了26号道口，奇怪的是，昨晚的那些家伙已经不在了，油桶旁也只剩下了一些半熄的烟头。
“这地方可真够臭的。”兰姆抱怨道，随即关上了车门。
莉莉丝从后备箱内取出了秃顶给她的巨型螺栓，并顺着纹路将其插进了闸门。随着几波齿轮的传动声，门开始跟涡轮一般朝着各个方向旋转开来，像这样的纯物理门禁基本已经被淘汰了，不过对于这种深层地下，纯物理门禁反而有着更长的寿命及过硬的安全性。
强风不断地流过闸门口，听起来很渗人，兰姆试探性地将头伸了过去，门另一边的空间要大上许多，风是从顶上的一个豁口传出来的，但由于天花板过高，豁口内部的具体状况是根本看不清的。
“小斯，可以开始记录了。”莉莉丝将摄像递给了斯维因，随后对周围的环境进行了大致的观察。
简短停留后，三人开始向着更深的位置行进，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道新的闸门。某种奇怪的声音也随着三人的逐渐深入而不断变响，斯维因有些紧张地晃了晃镜头。
“你们有听到声音吗？”
“是巨鼠吧，这里这么安静，叫声肯定明显啊。”兰姆无所谓地答道。
“我听说……五十渠里有使徒级的怪物。”斯维因仍有些不放心，他还是人类的时候就是个自闭胆小的家伙。
“唉……呀，有什么好怕的，有莉姐在呢。”兰姆抖了下眉毛，随后给莉莉丝使了个眼色。
连续过了四道闸门后，通道的电力设备重新恢复了运作，亮到晃眼的应急灯将前方的路段照成一片白色，莉莉丝看了眼全息面板上的坐标，随即将头转向了后方。
“前面就是人类居住区了，回去吧。”
“可是……莉姐，这还什么都没拍到，就回去的话……”
“那个秃子只说让记录，也没规定要拍到什么，况且再往前的话，很可能碰到警卫局的人。”莉莉丝完全没有再往前的意图，她宁愿去招惹使徒也不想跟人类结下梁子。
走到边界的三人也只能无奈回头了，在返回到26号道口的闸门处时，兰姆隐约看见了某个泛红光的东西，但由于距离太远，他也不能确定看见的是什么。
重新回到车上后，兰姆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了根烟，事实证明，对烟鬼来说，是不存在人类与畸种的差别的。他随即在一阵云雾缭绕之中打起了瞌睡，昨晚的纵欲过度令他感到了极度的劳累。
……
“小妞……嘿嘿……喔，见鬼，妈了个蛋的！”说着梦话的兰姆突然被巨大的动静吵醒了，强烈的颠簸令整辆车发生了严重的偏移，几乎毫无缓冲地撞上了一旁的隧道壁。
“什么东西，咳咳咳。”烟雾从前方破裂的车窗内渗了进来，车顶灯只提供了一小部分的视野，到处都是的灰尘呛得莉莉丝直咳嗽，她开车从来没有失误过。
某种生物的呼啸声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它似乎还在不断改变着自己的位置。
“妈的，我出去看看，”兰姆说着打开了车门，还没等莉莉丝阻止，他的半个身子便已经到了外面。坐在后车位的斯维因则是害怕地缩成了一团，如同囚犯一般双手抱着头部。
隧道的某些地方由于强烈的震动发生了一系列的错位，兰姆努力地保持着平衡，并艰难地打开了车侧方的引擎盖。
令人绝望的是，一整块的混凝土从隧道顶部猛地砸了下来，机箱在瞬间被压成了一坨废渣。颈部的伤口恢复后，莉莉丝开始尝试着发动引擎，她不知道机箱已经被砸了个稀碎。
“快出来，这里要塌了！”兰姆声嘶力竭地吼道，并企图将斯维因从后车位拉出来。
“傻子，呆在这会死的。”
“我不出去，有怪物，我不出去。”斯维因拼命地扯着座位，似乎要与车子融为一体。
随后，一个极其庞大的影子出现在了兰姆的身后，他看到斯维因那死了一般的眼神，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还没等兰姆转过头，一股强大的力量便将他拖拽到了半空中，他的下半身被什么东西吞了进去，一阵粘稠感后，他的下半身失去了知觉。
“抓牢。”情急之下，莉莉丝猛地抓住了兰姆的手，并拼了命地向后拉着。她尽量地不去看那只巨型的蠕虫，以免自己因为害怕而卸力。
在半空中的兰姆疯了似的抓着莉莉丝的手，但无论多用力都无济于事，他的身子就像被黑洞吸住了一般，不断向内陷落。
“莉姐……救我。”如同一条拉面，兰姆的身子被不断地拉长，几乎快被扯成了两半
紧接着，莉莉丝将右脚卡入了四驱车的副驾驶座，以稳定自己的重心。破坏性的拉扯持续了整整十分钟，兰姆最终到达了极限，他的胳膊布满了淤青，仅剩的力气也在一阵痉挛后彻底耗尽了。
莉莉丝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只发着红光的巨型蠕虫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但震动仍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
下午五点，26号道口塌方后两个小时，迈哈特酒吧。
全身沾满血和灰尘的莉莉丝一把扯住了秃顶的衣领，周围的人都看戏似的将目光转向了两人。
“混蛋，你知道五十渠有那种东西的吧！”莉莉丝气得直接炸毛了，眼神中射出的光也比平时高了几个亮度。
面对突然地质问，秃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酒保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影响生意。
“你恐怕搞错了吧，”因为没有看见兰姆，秃顶也大致猜到了他们的情况，“我可没有强迫你去，录像换十张单子，这是事先说好的，谁也没有逼谁，昂？”
“一条命换十张单子……我可换不起！”莉莉丝的眼角夹着些许泪光，将录像留下后，便踹门离开了。
“小姐，您的单子！”酒保在一旁叫道。
“拿回去给那秃子的妈迁坟吧。”
从酒吧出来后，莉莉丝的火气稍微降了一些，除了兰姆，他们损失的还有一辆四驱车。无奈之下，两人只能“斥巨资”打AI出租了，回基地的路上，车子经过了琉璃湾，莉莉丝有些伤感地盯着那块大招牌，随后叹了口气。认识兰姆也有一个月，虽然她的实际年龄要比兰姆小，但一声声“莉姐”即是对老大的尊重，而现在，莉莉丝唯二的搭档牺牲了。
“希望天堂也有琉璃湾。”
“兰姆大哥……”斯维因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开始不断地滚出他的眼眶，“昨天明明还好好的，还说这个星期要再带我来一趟。”
莉莉丝突然说不出话了，只是低头想到了什么，将斯维因送到卫星广场后，她便用全息面板重新设置了目的地。
“你先回基地吧，我去个地方。”简单交代了一番后，车子便开出了卫星广场。由于逐渐靠近了城中央，人口密度也相对大了一些。莉莉丝在几百米开外就看到那座巨大的建筑，在无数灯光的点缀下，它看上去就像座飞天的城堡，凌驾于一切之上。
“已到达大猎场，此次乘车费用将从您的注册账户上自动扣除，祝您游玩愉快。”AI语音结束后，车门便自动打开了，没有了车子的隔音效果，嘈杂的人声立马跟无数只蜜蜂一般钻入莉莉丝的耳朵。每天，地下城都会有近三分之一的人聚集在大猎场内，在成为流放区前，这里原本是全世界最大的娱乐贸易区，不过现在，它还是做着一样的工作，只是换了些对象罢了。
排队的人将整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一般来说，想要进到大猎场内部，最起码要排三四个小时的队。但莉莉丝作为注册的猎人有着一般畸种享受不到的特权，从内部通道进入大猎场仅仅花了她十分钟的时间。但内部的情况也没比外面好到哪去，交易中心及各大组织的办公室内，也只是能看到无数的人头罢了。
排了大约半小时的队，莉莉丝终于搭上了前往中层的电梯，较为宽阔的空间使得中层不像底下那么拥挤。走动起来也更加方便了，从中央的夜光通道穿出来后，可以看到“地面咨询站”的全息标识，几个工作人员正在里面说笑。这里大概是整个大猎场里最空的地方了，毕竟去地面的人少之又少。
“小莉莉丝来了。”一个戴眼镜的小胖哥说道，身旁的人也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开始忙活起手上的工作。
“其实也没什么事。”莉莉丝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些沮丧。
“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
“兰姆，兰姆死了……”
咖啡杯突然从一个中年妇女的手中摔了下来，她愣了一下，随后发了疯似的扯住了莉莉丝的衣领。
“你说什么，”女人的双眼泛着泪光，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快要崩溃了，“当初带他上地面，你说不会出事的，你现在说话呀，说话呀！”
莉莉丝将眼睛瞥向了旁边，她不敢直视女人的眼睛，她确实没法给别人一个交代，毕竟对方是兰姆的亲姐姐。
“喂喂喂，别这么激动，冷静一点，”一旁的眼镜男极力劝阻着女人，并将扒开了她扯住莉莉丝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兰姆……”
“是在五十渠，我们碰到了那种使徒级的巨虫，然后就……”莉莉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接私单导致兰姆出事，她确实难辞其咎，“把后面一个星期的地面订单取消了吧，我想休整一段时间。”
“休整？你还好意思休整。你把兰姆还给我！”女人撕心裂肺地哭着，恨不得立马扯出莉莉丝的虫子。
“赶快走。”一旁的金发男人小声说道，示意莉莉丝离开。
从地面资讯站出来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莉莉丝的视野之中，那个在五十渠出现过的红眼男人刚从隔壁的生物调查组走出来。
“真巧啊，”察觉到莉莉丝的存在后，男人客气地说道，“还是打算去地面吗？”
“不了。”
“是个不错的决定，啊对，我叫塞布·龙纳德，上次跟你做生意的时候忘说了。”男人随即将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在三十年代，名片这种小玩意儿几乎已经没人用了。
“嗷，请问……有事吗？”
“没事，”塞布突然狡黠地笑了一下，随后拍了拍莉莉丝的肩膀，“如果你想了解五十渠的话，可以来找我，那里能捞到的东西，可不比地面少……”
“我不会再去那里了，这个你拿回去吧。”莉莉丝面无表情地说道，随后将名片递了回去，但塞布并没有伸手去拿，只是一脸自信的离开了。
“我打赌，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
卫星广场，0247号基地。。
莉莉丝满脸倦意地躺在床上，她将夜灯调到了柔光模式，随后闭上了眼睛，她希望睡眠能缓解自己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