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

　　天空中大片的雪花，轻柔地飞舞，寒彻整片大地，盖住了这片森林。
　　那一两只在雪地上奔跑的小鹿并不在意，只是四处闲走，踩出一个又一个的梅花印。
　　其中一只突然放慢了脚步，低着头，用鼻子在那鼓起的小雪丘上嗅了嗅，是陌生的气味。
　　再看去，那雪分明盖住的是一个人，只露出了少部分的身体在外面。
　　小鹿本想继续探索，却又忽的抬起头盯着远方的松树林，耳朵跳动了两下，转头与另一只迈着轻盈的步子奔向远方。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身着白色制服的少女手中握着一块电子设备，像是平板。那屏幕上显示的，像是一个定位的系统，那红点已离中心不远了。
　　把兜帽取了下来，露出了齐肩短发，伸手拂去肩头的雪花，在越发稀疏的树林中穿梭。
　　视线的阻碍变小了，穿过森林，环顾四周。再次低头看着屏幕，确认着位置。
　　“明明就是在附近的，怎么找不到了？”
　　四面望去，真印证了天地间一片苍茫。
　　在这片白茫茫之中，她的视线很快便在凸起的小雪丘上定格下来。
　　不会错的，将平板收入怀里，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那儿跑去。
　　能看见，那不同于蓬松雪花颜色和材质的衣角，还有一只手。
　　少女把堆积的雪扒拉下来，里面正是一个人。
　　然而，表层下面堆积的，是巨大的钢铁石块。
　　“指挥官！指挥官！！”
　　少女手臂发力，纤细的手臂却迸发出不弱的力量。
　　抬起之后掰到了一边。
　　男子似乎有触动，眼皮跳动了两下，微弱的睁开来。
　　少女见状，更是奋力的搬着。
　　“指挥官，快点回去，现在大家都在等你。”
　　[她是谁？我怎么了？指挥官是谁？我......我是谁？]
　　少女为没有注意到指挥官眼中的迷茫，伸出了手，示意指挥官抓住。
　　“对不起，我...忘记了。”
　　我伸出手，握住了她。
　　少女有些愣住，手上仍旧用力，把他拉了出来。
　　“指挥官...”
　　背上单薄的衣服，早就已经被巨力撕裂，钢铁也已经划破皮肤，嵌入了背上，伤口处的血液早已变黑，凝固。
　　数不清的伤口，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大概早就已经毙命了。
　　少女受到的冲击不止这些，身为人类的指挥官，受到如此巨大的伤害，怎么可能还活着？他并不是像自己一样的半机械身体，身体里也没有结晶装置，怎么可能...
　　少女明白，重要的人还活着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他的身体，却不应该活着才对。
　　少女拉起指挥官，背了起来。
　　“你现在收到了很严重的伤，必须赶紧接受治疗。”
　　话音落下，指挥官便再次陷入昏迷。
　　少女从白色大衣中取出了一个耳机，带了上去。
　　“连接基地。”
　　很快，一个声音在耳中响起。
　　“这里是地下网基地，我是四号，当前已成功接受到白衣的结晶装置，有任何请求直接讲。”
　　“已经找到了指挥官，受了重伤，需要立刻进行救治，位置已经通过系统传输过去，加急。”
　　“四号收到，已经立即派遣直升机部队前往，请稍等后。”
　　“还有一件事...”
　　“请讲。”
　　“指挥官，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耳机已经失去了声音。
　　少女抬头，森林之外的远方，那一片白茫茫，天边黑色的乌云，卷集着狂暴的风雪，正在赶来。
　　“指挥官...如果不是人类的话...那他......”
　　少女心头的疑惑在迟钝的片刻之间，风如胡锐利的刀片般撕裂过来。
　　向远处，再向远处，是一圈淡蓝色的屏障，如同薄网般围绕着这一片森林，而那森林外，是荒芜，是黑色的焦土，各种小型或大型的机器人，蠕虫一般在这片土地上爬行。不时一两只从屏障内雪地上跑出去的兔子立即便被机器人抓住，锋利的机械腿刺入身体。
　　没有死，那兔子却是如同丧尸般的开始变异，瞬间，毛皮开始变硬，耳朵变长，嘴巴向两边撕裂开来，长满了如同鲨鱼般的锋利牙齿，淌着口水。眼睛变成红色，动作异常的亢奋，像是一只疯子一样，疯狂地撕咬着地上不明生物的尸体。
　　在淡蓝色屏障外，是冰冷的世界，血腥的味道在这儿蔓延。
　　...
　　醒来的时候，是模糊的。
　　像是在水里，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不断闪烁的红光，伸出手。
　　[那是什么？好刺眼。]
　　想要阻挡，手臂却难以动弹。
　　费劲的低了下头，手臂上并排插满了一些机械管，墨绿色的液体灌满了整个仓罐，不时有水泡从底下冒出。
　　像是电影中克隆人的培养皿。
　　机械门自动升了上去，少女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到了一旁的控制台上，在复杂的仪表盘或键盘之中熟练的操作，培养皿上的红色灯光暗淡下去，那一根根连着的机械管道自动脱落，只露出细微的小针孔，然后是液体慢慢的从底下流出。
　　少女又走下控制台，在培养皿的玻璃上随意操作，封闭自动收了起来。
　　“指挥官，没事吧？”
　　少女眼神关怀，望着眼前这个眼神迷茫的人，内心却不由得有些失落。
　　“我...是谁啊？”
　　“指挥官了吗？我是白衣呀！就是那个经常给你做报告的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嘛？”
　　少女最后的声音有些颤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抱歉，我...在你口中似乎是个领导者，看我现在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余下的只是一些碎乱的记忆。”
　　男子揉了揉太阳穴，略微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开始回忆。
　　“我记得，在一个花园里，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儿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不知道他问了什么，我只知道我点了点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长着黑色翅膀很奇怪的人，羽翼丰满，整片白色世界都飘落着黑色的羽毛，他好像说......与这个新世界融合吧！”
　　“与这个新世界融合吧！”
　　这句话如同炸弹般，在他头中炸裂，瞬间的意识都淹没进了黑暗，如同被捕获的猎物一样，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刺耳的尖叫声。
　　头好痛，像是万根的钢钉刺在身上柔弱的地方一样，剧烈的疼痛让指挥官痛苦不已，径直倒在地上，双手捂着头。
　　白衣赶紧伸出双手，跪在地上地上抱住了指挥官。
　　“不用想，不用想了，请不用再回忆了。”
　　白衣低头，下巴轻轻地抵在指挥官的头上，声音变得有些大，双手却抱得更紧。
　　“我不会再让你受这伤害，对不起，都怪我，是我任性，才会发生这种事的。”
　　似乎有些心疼，原本自己装有结晶装置的身体应该不会感受到才对，此时此刻，结晶与钢铁的摩擦都变得异常的生疏。机体内的零件如同生锈般的僵硬，虽然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既然醒了，先让指挥官回去休息一下行不行？你们这要抱到什么时候？”
　　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子开了口，站在白衣身后。
　　“还有，指挥官还光着身子，能不能先给件衣服呀？”
　　“啊！”
　　白衣小声惊乎，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了上去。。
　　“好了，你扶着指挥官回房间，我还有点事想问。”
　　男子刀削的脸庞上有两道伤疤，嘴里叼着香烟，双手插在裤兜里，灰色的风衣衬出整个人的沉稳，撸起袖子，长发绑成马尾，他把眼镜往上推了推，便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