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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墙耳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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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吕湘英万万没有想到,张秉台竟然不是人名,而是一个代号。准确地说是这个组织的该区域最高负责人的职称。
  “就你们三个吗?”经历了停车场风波之后,吕湘英等人被带到了这所废弃医院的会议室。坐在他们面前的男人就是不久前才上任的张秉台,他看着大约三十来岁,身材魁梧,气质阳光,但却头发蓬乱,浑身湿透,满身血污,似乎刚遭遇了什么事情。砍断潘德念左手的中年男子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才仔细地打量起吕湘英等人。
  “很抱歉……”张秉台指了指潘德念说,“我的人确实鲁莽了。”
  “还好被砍的是手,”吕湘英说,“要是被砍的是头,你这道歉的分量就显得太寒碜了。”
  张秉台用毛巾擦着脸,“明白的。我也只是出于以前的礼貌习惯才道的歉。对了,请恕我冒昧,听你说话,你的舌头好像有些什么问题?”
  “这跟你没关系。”吕湘英冷淡地回答。
  “明白的。”张秉台丢下毛巾,看着潘德念说,“我听说他是只鬼鸦,而且身份还很特殊。是这么一回事吗?”
  吕湘英看一眼潘德念,“只是暂时的。只要找到合适的地方存放他海婴的意识,他就会恢复正常。”
  “那他的海婴意识可以给我吗?”张秉台说,“其实这也是出于以前的礼貌习惯才用的询问句,希望你能明白。”言下之意,就是马百拉的意识他要定了。
  吕湘英嘴角微扬,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冷笑,“我们来到这里,你的人先砍我朋友一只手,接着你又毫不客气地问我要人,你们真的是那个叫邓冠勋所说的那帮靠得住的人吗?”
  “明白的。”张秉台点着头说,“因为我的人一开始并不知道你们是冠勋叫来的,所以确实有些失礼了。但其实你们也有一定的责任,如果一开始你们就说是冠勋叫来的,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先砍手后要人,这听起来我们确实是占了很大的便宜。要不这样吧,我想你们来这里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先把要求说出来,我尽量满足,之后你就把那海婴的意识给我。”
  没等吕湘英作出答复,一阵男子的嚎哭声从会议室门外传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吕湘英循声望去,见门外有一行人推着一架推床经过,一名中年男子伏在推床上哭喊着妈,床上躺着一个人,如今已被一张肮脏得能拧出血的床单所覆盖,他们经过之后,地上遗下两行血辙。
  “听说你们是小吴的朋友?”听见张秉台的声音,吕湘英才回过神来,“是的。”
  “想必那个断了右掌的陈老,还有那个姓邵的娘炮也是你朋友喽?”
  “他们还活着?”吕湘英激动了,想走近张秉台和他说话,却让砍断潘德念左手的男子拦住。“汉生,”张秉台跟那男子说,“让他过来。”唤作汉生的男子这才让开道。吕湘英坐到张秉台旁边,“那他们当中有没有一个姓年的女人?”
  “我好像听小吴说过,但没见过。”张秉台说,“就连小吴他们也不知道她去哪了,甚至不知道是死是活。”吕湘英的心当场沉了下来,仿佛一根生命的支柱就此倒塌,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年沐盈在他心里仍保留着如此分量,足够让他突然消沉下来。“我想见一下陈老和邵云天,”他说,“他们人在哪里?”张秉台说:“你别着急,他们在我们一个后勤据点里帮忙。不过我很好奇,小吴和陈老真的是从太空回来的吗?”
  “是的。”吕湘英说,“是我带他们上太空,也是我把他们带回来的。”
  “听你口气,你好像是船上的重要人物。”张秉台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那你是姓聂还是姓吕?”
  “姓吕。”
  “那你们就是二十年前,开着那艘叫‘逐日’号的太空船上太空的那帮人喽?”张秉台继续问。
  “我想小吴都应该跟你说过吧。”吕湘英显得有点不耐烦。
  “她是说过,只是我想亲自确认一下。”张秉台微作一笑,“其实我是个太空迷,二十年前我也有报名,只是没选中。”汤兰接过话,“幸好你没去,那里除了无边无际的黑,就什么都没有。”张秉台看着她,“你也是从太空回来的?”汤兰指了指身旁的潘德念,“我跟他都是试航员。”
  “了不起啊!”张秉台赞叹着说,“我真是羡慕你们,最起码你们不用亲眼目睹世界末日来临时的场面。”汤兰淡然地说:“只能说我们各有各的幸运,也各有各的不幸。”张秉台点着头,“说得有道理。”随后目光又回到吕湘英脸上,“我听小吴说,你们和那姓严的去找‘逐日’号之后就杳无音讯,我当时就料定你们凶多吉少,因为我知道那姓严的是一只鬼鸦。他们那个人民广场站的圈养区因为鬼鸦数量不够,所以没对你们窃脑。结果你们统统被骗了,还被绑到了蜂巢,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能跑出来,看来冠勋从中帮了你们不少忙。”
  吕湘英心头一个激灵,“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啊。”张秉台微微一笑,“不知道多一点,很难在这世道活下去。我还听小吴说,有一位姓梅的试航员也跟着你们一起去‘找船’了,怎么没看见他?”吕湘英觉得十分奇怪,“为什么你独问他?”张秉台沉吟了好一阵子,才说:“刚经过门口的人你都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那个,是她老婆,趴在床上哭的那个,是他儿子。”
  吕湘英只感到像有无数炸药在脑海中爆炸一样,“你……你说什么?”张秉台问得更为直截了当,“他死了是不是?”看见吕湘英错愕的反应,他已然猜到了答案,“那你们真是上辈子积了厚德,竟然被绑到蜂巢还能活着出来。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们三人当中,真的就只有他是鬼鸦吗?”说话间,他目光投向潘德念。
  “你说什么?”吕湘英尚未在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张秉台凝视着他的眼睛,“我是说,你们三人当中,真的就只有那独眼是鬼鸦吗?”吕湘英不想和他慢慢解释,索性直接问他,“你这里有什么验证的方法吗?”
  “土方法倒是有几个。”张秉台漫不经心地说。“签名还是拿筷子夹东西?”吕湘英问。“都有。”张秉台走到门外的过道上,招呼来一男一女。男的约莫二十五至三十岁,皮肤又黄又黑,脸颊凹陷得大概只要侧起脑袋就能装上半碗水,想是营养不良;女的大概二十岁刚出头,除了一头长发、相对柔和的面部轮廓和五官,身上再没有其他性征能说明她是个女人。
  “跟你们介绍一下。”张秉台先指着那男人,“他叫楚杰,”又指着那女子,“她叫宋玉芝,是负责维持我们内部治安和身份核实工作的。——你俩准备一下东西。”楚杰点了点头,从身上取出若干东西,包括:一支只有半截的铅笔、一本泛黄的笔记本、一双筷子、几颗骰子、一副扑克和一盒儿童看图识字卡。
  吕湘英知道签名和筷子的识别原理,但对骰子、扑克和儿童看图识字卡却一头雾水。楚杰和宋玉芝并排坐在会议桌前,示意可以开始。“既然你说那独眼是鬼鸦,那就先让他试试。”张秉台让潘德念对着楚宋二人而坐,“怎样?你的手还疼吗?”潘德念瞪着他,“我就是海婴,还有什么好验?”张秉台轻轻拍着他肩膀,“放松点,你就当玩个游戏。”
  这时,楚杰给他递上铅笔和笔记本,“把你们三人的名字各写一遍。”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机器一样,听不出半点感情。潘德念接过笔,在笔记本上写下“疾游氏族酋长之子马伯拉”,“丑陋的人类吕湘英”,“丑陋的人类汤兰”。张秉台拿过笔记本,“如果你真是鬼鸦,你这笔迹也算是下过苦功了。”他转向吕湘英和汤兰,“你们都应该知道,除非鬼鸦受过特殊训练来学习和模仿本人的笔迹,否则一个简单的签名就能让他身份暴露。然而这个方法并不适用在那些你第一次看见他写字的人,因为你并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一贯笔迹。”吕湘英当然知道,他们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才会被哈葛托骗离地铁站。
  “所以第当遇到这种情况,”张秉台继续说,“就需要进行更多的检验环节。”他朝楚杰点了点头,示意可以继续。楚杰给潘德念递上筷子,并让他夹起骰子。潘德念也照做了。张秉台说:“如果他是鬼鸦,那只能说他也专门学习过使用筷子。但是,由于鬼鸦从窃脑到外派之间,一般不会有太多时间用来训练人类各种行为和习惯,所以只要增加几个相关的环节,绝大部分鬼鸦都会露出破绽。”
  这时,宋玉芝开始洗那副扑克。“平时有玩扑克游戏吗?”她问潘德念。后者不禁一愣。“我知道你们鬼鸦平时不玩扑克,”宋玉芝说,“你就想想你霸占的这个人类以前都玩过什么扑克游戏。”潘德念思忖片刻,说:“他以前有玩过一种叫锄大地,一种叫斗地主的扑克游戏。”宋玉芝说:“那就斗地主吧。现在让你挑一手牌,然后再轮到我挑,规则是我先出牌,但结果一定要你赢。挑吧。”说着,就把扑克牌正朝上散开在桌面上。
  潘德念一时怔住,手僵在半空挑不下牌。吕湘英留意到他的眼神在扑克牌上整整来回扫视了半分钟仍下不去手。“行了。”张秉台终止了这项检验,“直接下一个吧。”宋玉芝收起了扑克,取出了儿童看图识字卡,“一会儿我会向你展示图片,你要不经思索地告诉我你看到的是什么。”没等潘德念准备好,她已展示出第一张图。
  “猫,狗,猪……”一开始,宋玉芝展示图片的速度并不快,但随后却越来越快,“老虎,狮……不对,还是猫……这个,我没看清楚。能慢点吗?那是黄……不对,是橙色……”最后,潘德念已完全跟不上了。“毫无疑问,他就是一只鬼鸦。”张秉台一面拍着潘德念肩膀,一面和吕湘英说,“你看懂这些验证方法是什么原理吗?”
  “大概看懂。”吕湘英回答,“他们不曾在人类社会生活过,所以没有养成相应的认知和习惯,那些人类烂熟于胸的事物,对于他们来说则需要思考时间来辨认,而这个思考时间就是他们最大的破绽。”
  “大概就是这样。”张秉台绕到过桌子,来到楚杰和宋玉芝旁边,摆弄着桌面上的东西,“反正就是拿一些鬼鸦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来测试他们。”吕湘英问:“如果是那种有人类社会生活经验的鬼鸦呢?”张秉台拿起几颗骰子在桌面上旋转起来,“你是说哈葛托是吧?”他抬起半边眼皮看着吕湘英,“如果碰上像他那样的鬼鸦,你除了认栽,恐怕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拾起其中两颗正在旋转的骰子,分别扔给吕湘英和汤兰,“不过据我所知,像哈葛托那样的鬼鸦,如今一千个里面恐怕也找不到一个。而且再过几十年,就算人类还没有灭绝,但像你我这样的有过正常社会生活经验的人估计都死绝了,到时这种方法也就不会有人去用了。”
  吕湘英看着手中的骰子,突然觉得有股难以排遣的郁结萦绕在心头,仿佛走进了一条没有回头路的死胡同。人类的文明正以一个非常快的速度在消失,很快——可能根本不需要几十年,而只需要十年八载,或许更短——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现在手上这颗骰子是用来干嘛的。
  张秉台敲了敲桌子提醒他们,“该轮到你俩来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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