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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很怕鬼,因为他们狰狞恐怖,我长大后却怕人,因为他们衣冠楚楚。
上百个世纪犹如弹指一挥,文明走出旧极限,越来越强,了解了时空的本质,有了神一样的力量,最终,泛人族共同体,如今的“人类”文明,正准备通过技术手段,将所有民众合为一个个体,这个个体将承载所有人的记忆与知识,同时还将掌握文明的武力,当这个个体诞生之后,它会马上开始冲击宇宙终极问题的逻辑和技术壁垒。
仪式启动前,所有迫切追求终极答案的民众已经聚集在一起,留恋生活的民众已经脱离文明而去,成为单体文明,所有人都明白,得知一切的代价就是死亡。
知道吗?所有的智慧生命都是瘾君子,那一个又一个的未知便是唯一能暂时解除毒瘾的致命毒药。就在这不断追求未知的过程之中,瘾君子们的毒瘾不断地得到满足,科技便开始了不断的进步。可是,这宇宙之中的未知是有限的。
到了文明如今这种地步,宇宙之中已经没有什么未知了,唯一未知的,便是终极问题题组中的问题……可是,在知道了终极问题的答案之后呢?我们还可以去追求什么未知?
我们将知道任何问题的答案,将知道哪怕一万亿年之后自己会在做什么,知道哪怕一万亿年之后宇宙之中任何一个微观粒子的位置和速度。对于我们,对于那个我来说,明天只是今天的重复,因为我知道明天的一切情形。换句话说,当我知道终极问题的答案,知道了一切之后,我就一直在按照写好的剧本生活。我的生活将没有任何激情和期待,我将没有任何值得为之奋斗的目标。那么……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除了去死,还可以怎么做?
何必要将这宇宙之中的所有未知全部探索完毕呢?保留一点未知,保留一点神秘感和期待感,或许会更好一点。
但是,人们可以抵挡住终极问题的诱惑吗?人们难道不想知道这宇宙为何而存在,规则从何而来等问题的答案吗?
他们想知道,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无比迫切的想知道,甚至于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但是他们和我们同时都知道,当知道这最终的未知之后,活着,将比死去更痛苦。他们不想放弃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如不想放弃已知,便只有放弃未知了。
在以前,有一个人,他极端的仇恨另外一个人。他做梦都在想将自己的仇人杀死。但是自己的仇人很强大,他做不到这一点。于是,他便开始经营自己的势力,他从社会底层开始做起,渐渐的拥有了庞大的财富,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当然,在这其中,他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到的艰辛。最终,他的势力足够庞大了,他终于让仇人跪在了自己脚下,并且手刃了自己的仇人。
可是,在手刃了自己的仇人以后,他就自杀了,你们知道为什么么?
没有人回答,只有一片死寂,人们在等待演讲者继续。
因为……杀死仇人这个目标,已经成为了他的精神支柱,成为了他生命的意义所在。他的生命存在着,就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那些生命旅途上的过往,比如优越的生活,巨额的财富,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他统统都看不到。当他完成了自己的终极目标,他的生命就没有意义了。所以他选择了死去。
那些民众不想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会也不想去做那个杀死了仇人之后就自杀的那个人,如果设身处地。民众宁愿放弃仇恨,来专心的享受他们现在所拥有的巨额财富,美丽的妻子以及可爱的孩子。
如我不想放弃已知,便只有放弃未知。
这就是那些脱离了文明作为单体生物存在的民众的想法,人各有志,文明不会强行挽留他们,如果抱有犹豫,最好现在离开,那种孤寂不是生命所能承受的,唯有一死可以摆脱。
一些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如今。
如今我们即将踏上知识的顶峰,这一次,我们能够骄傲的说,不会再有未知了,一切即将穷尽,我们早已可以选择记忆的存留,但曾经说过的那些重要的话不应遗忘。
那时我说我们尚未知晓宇宙的一切,现在却即将知晓一切,科学与知识不是好东西,都是鸩毒,但人们乐意吞服这副毒药,因为他们已是瘾君子,是世界上最强有力毒药的瘾君子,明知前方便是死亡,却依旧管不住手脚,谁不想得到答案?谁不想满足未知?
最后重复一次,当合并为一个个体之后,每个人的知识体系将会互相补全,如果你的思想不够深刻,你对宇宙仍然抱有期待,那么请你离开,以现在的知识,每个人想到得知一切是很容易的事,只需要花费稍长于文明的时间,个体也可以触摸到那堵已知的高墙,请抱有犹豫的民众离开,因为随时可以再来,穷尽一切知识之后,我们再无存活于世的意义,没有了未知,昨天就是今天,今天就是明天,你无法反抗,因为你知道自己不会反抗,因为你知道反抗也没有用,没有更多的故事,拉普拉斯妖可以操纵一切,所有人或事物都是它的提线木偶,但它不会对操纵木偶有所兴趣,因为他得知了未来,等于玩腻了,木偶的所有反应都早已预见,木偶所有反抗都可抹消,往后的生命再无意义,只有求之一死,各位都明白这个代价。
准备好了吗?我们开始吧。
想来讽刺,生命探索未知,却是在慷慨赴死,为什么?宇宙终极问题组中又多了一个问题,但无所谓了,一会就可解答。
整个过程,其实非常短暂,所有人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发白发光然后暗淡,变得透明,泯为无形,在文明所属的几亿艘大小飞船前方的虚空中,一个光球亮起又消失,留下一个人形,祂是一个人,或者一个神。
这个人没有名字,名字是用以区分个体的工具,现在只有祂一个个体,已经没有使用名字的必要了,祂是一个象征,祂就叫做“人”。
人的举手投足都是以往所有个体的共同意志,所有个体化为一个个体之后,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在这一刻达成完全的一致,已经是同一种东西。
祂确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但又确是曾经的每一个个体,祂可以是牛顿,是霍金,是爱因斯坦、巧巧桑、李尔王、达芬奇或者梵高,在祂诞生的一瞬间,祂消化了人类的全部记忆,祂是一个人,一个概念,一个存在过或存在于想象中的每一个人。
这个人以肉体存在于虚空中,丝毫不受虚空的恶劣环境影响,祂是一个概念,不惧环境,在宇宙中保持绝对的静止,文明的几亿艘飞船围绕在祂周围,围绕着一个新生的神。
这是个很普通的人形,朦胧的光线照不清祂的脸,身材乏善可陈,身着白短袖和牛仔裤,身形轮廓具有男性的阳刚又兼具女性的柔美线条,没有性别之分,却又长发披肩,自然垂落,仿佛仍有重力作用其上。
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在沉睡,周围的星光被黑暗的飞船不时遮挡,这些体积不过月球大小的飞船,可能里面扭曲的空间足有一个星系一样大,甚至有可能内部的仪器牵引控制着一个数百光年的小宇宙,也控制着小宇宙的开口,内部结构极端复杂,曾经满载上兆亿的人口,本该灯火辉煌,如今人去船空,灯光全灭,所有飞船都彻底关闭了,那些强大的武器也没有充能随时等待启动。
人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悠悠醒转,睁开了眼睛,在他睁眼的这一十分之一秒钟里,那些环绕在祂周围的各式飞船,从军舰旗舰到居住旗舰,从工程飞船到末级机器人和卫星,所有的大飞船都消失了,所有的小飞船也都消失了。
哪怕是这些飞船曾发出的电磁波与引力波,也一并消失了,似乎从未存在过,它们被抹去了一切痕迹。
这是一个逆熵过程,人类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去了,所有的星港,所有的基地,所有的卫星,所有的仪器,扭曲的空间被抚平,分裂出去的小宇宙中的空间也尽数归还,万事万物回到了本来的轨迹,没有人类干涉过的轨迹。
那一个个超级文明所制造的原子层面复杂精致而昂贵的仪器,流动其中的能量总量可抵数百颗恒星,这样的能量经仪器细微到原子的电路调制后,可以扭曲时间,重塑空间,调节规律,如今全部消失不见。
祂失去了文明的一切,但祂又拥有了一切。失去就是拥有,再没有任何仪器或者飞船可以为祂所用,因为祂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祂的本体就拥有了所有的能力。
祂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融合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祂没有卫星,但是祂仍旧可以察觉到遥远宇宙之中任何一点的动静。祂没有飞船,但祂仍旧可以凭借肉体展开超光速航行。祂没有穿越门。祂仍旧可以进行瞬移,祂没有一台电脑,却仍旧拥有无限的计算力,可以分析一切信息,无论量有多大,祂没有芯片,依旧能记住每一点知识。
祂近乎全知,近乎全能,一个人便是一个文明,且有能力达到全知全能,作为一个人,一个象征,祂以一个人的姿态立足星空,无所畏惧,祂是拉普拉斯妖。
他茫然看向自己的身躯,飞快适应着新的形态。
“我?拉普拉斯妖?”
他挥了挥手,面前的星空中就出现了一个上万光年庞大直径气势恢宏的河系,数千亿颗恒星在这个河系里面运转,有更多的宇宙尘埃和渺小的星体掺杂在其中。有黑洞,有中子星,有白矮星。甚至于就连那些恒星里面都有众多的不同的分类。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真正的河系,就算是曾经的人类文明来到这里,都无法探测到这个河系和其余任何河系的不同之处。如果不是祂亲手创造,祂也分辨不出不同。
祂移动河系本身,中央黑洞在祂身侧疯狂地旋转,祂却丝毫不受影响。
祂心念一动,河系的时间流速顿时加快,星云在瞬间聚集,恒星疯狂地旋转,黑洞刹那诞生,又瞬间蒸发,无数恒星被中央黑洞吞吐乱抛,无数星体轰然相撞,这一刻星辰流转,沧海桑田,祂的脑中闪过三万六千五百亿个想法,其中一万四千三百二十二亿个视为可行得以付诸实施,但是没有一个令祂满意,于是沧海涨潮淹没桑田,黑洞闪灭泯为恒星,星辰疯狂倒转,星云如礼花绽放,万事万物返回河系凭空诞生那一刻,然后时间再次顺流和倒流,仿佛无穷无尽。。
祂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河系与生命无数次毁灭与重生无动于衷,忽的有些厌倦,于是再次挥手面前的这个直径超过十五万光年,恒星数量超过两千五百亿颗的庞大河系,连同曾经发出的电磁波和引力波,都在这一瞬间之中消失了,就像它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这里的虚无空间又恢复了安静,刚才无数次的毁灭与重生,还有那伟大的时光重塑,似乎从未存在。
祂摇摇头:“至少还不是完全的拉普拉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