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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谷深处,清冷小雨暂歇。
阳光穿云破雾,照亮谷深处一片村落,看上去很寻常。
睢无悔并不觉得寻常
“谷雨姑娘,为何村子落山谷而建?深山幽谷,风行婉转,温凉潮汐无常,最易藏污纳垢,积雨,积雪,积潮,积闷,久了便会滋生病瘟,村民们怎会想到幽居其中?”
谷雨束伞甩了甩,雨水顺着油纸滑落。
“公子在说些什么?妾身一句都听不懂呀······”
睢无悔玩笑道
“不懂?罢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有才女子招人恨,不懂好过懂得!”
谷雨识不得几个字,但她知道这个俊秀少年这是在嘲弄她。
“哼!不就是会讲几行酸文,有什么了不起?!”
幽谷村前,几阶石梯铺路,从村头铺到村尾,通向村落四周,四通八达,自下而上,村里的屋子是竹楼样式,村民用粗粗的竹子打下高高的地基,细密编制的竹皮披在竹楼上,可防雨,也可御风隔热。
这样也许真的可以适应幽谷中的风水,可一路走来,睢无悔并未见到哪里长有竹子。
睢无悔踏石梯入村,谷雨领他进入一间高脚竹楼,楼中药味刺鼻,薪火白烟袅袅,顺着细密竹皮飘出楼外。
谷雨在门前脱下小白靴,雨才歇,屋檐还在滴着雨水,谷雨就着雨水冲了冲小脚丫便进了竹屋。
“公子,快啊!你染了风寒,快来早些医治!”
睢无悔脱下他黑黑的大皮靴,学谷雨就着房檐洗涮一番,跟了进去。
屋里的老鳏烧好两碗热茶,端来桌上。
地上铺有竹席,谷雨催促睢无悔快快坐下,席地而坐。
“卢爷熬的茶水最香了,你在雨中染了风寒,快来喝一碗,保证茶到病除!”
睢无悔一屁股坐到地上,拿起桌上的碗凑到鼻沿嗅了嗅,闻起来没什么问题,还很香,只是这深山老林里他并未见过茶树,上山之时,他向后观察过,附近很远都没有乡镇。
一口饮下,肠胃暖暖,确实舒缓了不少。
谷雨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这么烫的茶,公子一口就吃了,没烧坏了吧?”
睢无悔没有感到烫,只是温温而已,可能是他触觉异常所致吧。
房中央地板挖了个火塘,老鳏把药炉在火塘上架好,薪柴收拾妥当扔入火塘后抽身过来,摸了摸睢无悔的额头,一摸便缩手,仿佛不小心触到了火炭一般,大惊失色。
“公子,天庭额骨的温度······高出了常人数倍!这种高烧,若是叫老鳏我得了,只怕不出半刻就要准备后事,公子难道没有不适吗?”
睢无悔抬手摸了摸,没什么感觉,卢老鳏说的,应该是大美人用千道禽帝气为他打下道基的缘故。
“小雨,快送公子到竹篱内躺下!”
睢无悔没有困意,也没有不适。
“不必了,小生并无不适,如此就好,不必多······”
话未讲完,眼皮突来沉重,谷雨搀扶他走到竹篱内,竹篱隔开之内是卧室。
睢无悔记不得如何到的卧室中,也记不得是何时昏睡过去的。
他醒来后发现自己是坐着的,不是躺在床上,也不在卢老鳏房中,是在另一座竹楼中,一张大椅子上。
谷雨体若筛糠,跪在一旁,谷雨身边跪了许多人,都和谷雨一样,浑身打颤。
睢无悔身边还有一个竹椅,椅子上是一个年轻道人,道袍烂了几个口子,应该是许久未换洗过了。
“谷雨姑娘,为何跪着?”
“公子,你快给道爷讲讲,他要杀我们!”
睢无悔对年轻道人抱拳道
“道友,在下睢无悔,近来初入道,道友如何称呼?”
年轻道人抬手在他眼前烧了一张黄纸
“游方小道,温千秋,道友好好瞧瞧。”
符纸烧过,睢无悔眼前的这些村民变了模样,他们,除了衣服是人的衣服,衣服之外都不是人的样貌,正像是几根会动的竹子披了个人的衣裳。
睢无悔起身把谷雨拉到近前
“温道友,谷雨姑娘是人不假,为何要连她一起杀?”
谷雨大眼中写满了疑惑
“人?有谁不是人吗?”
温千秋不管谷雨,只对睢无悔讲话。
“这些竹妖在此占山为寇,但只是一撮小妖,所以官府没有发兵,只是发在了讨伐榜上,交给民间处理。官府的赏额不多,无人愿意揭榜,我游方偶遇,闲来无事,便索性揭了榜。救了你,算是你我之缘。”
睢无悔笑道
“多谢温道友,既是应官府发榜来扫灭妖寇,又与谷雨姑娘何干?”
“妖由兽或木启灵修炼而成,人天生有灵智,而妖要开启灵智是个大难处,所以,人是妖最喜爱的食物。你是他们喜爱的食物,他们要吃你,可这些竹妖扎根幽谷中,修为还不足以脱根而出,只能在这个妖村中活动,而这个小姑娘,就是他们用来引诱过路人的诱饵。”
谷雨急红了脸,但在游方小道跟前,她不敢无礼。
睢无悔把谷雨拉到椅边,微笑道。
“别怕,讲,想讲什么就讲什么。”
谷雨不敢抬头看游方小道,就低下头,用长发半遮清眸,偷偷打量他。
“村里的人不是妖!小妾······在村子里住了很久,久到不知道有几年,只知道自记事之时起,小妾就在村中了,这么多年,村里的人待我如亲人,若是妖的话,那第一个被吃了的就应该是小妾!而不是睢公子了!村人不是妖,不吃人!”
谷雨越说越激动,激动起来,也就胆大了些,直面游方小道。
温千秋微微蹙眉,眼神凶狠了一瞬,谷雨反应过来,吓得跌倒在地。
“哈哈哈!”
睢无悔取笑这个傻姑娘,傻得倒真是可爱。
谷雨壮胆讲了几句后,卢老鳏也跃跃欲试,跪着爬上前来。
“道爷!我们······今日不食人!今后也不食人了!恳求道爷放过我们,我们今后必当本分做妖,不会加害过路人,一个也不会!”
跪在地上的竹妖全都附和卢老鳏
谷雨好像被人擂了一脑袋,一时没有明白,无法接受。
“卢爷,你在说什么啊?大家都在说什么啊?你们不是妖怪,对吧?!”
卢老鳏没有说话
“道爷······”
温千秋点头道
“去吧”
卢老鳏到外忙活了几刻,回来时一身泥土,手上更是泥泞,手上端着几块头骨。
“啊!!”
谷雨吓到不敢看,把头埋进了睢无悔怀中,良久还是把头伸出来,鼓起勇气瞧了几眼,几眼瞧过,泪水便如洪崩一般泄下。
“这!这些!这些是······那几位哥哥姐姐!”
卢老鳏点头
谷雨突然不哭了,脸上只有心如死灰。
“你明明跟我说,他们都好好走了!你骗我!骗我!”
卢老鳏和一干村民羞愧,不敢与谷雨对视。
温千秋有点意外,这些竹妖是真的羞愧,是不是由心而发,他一眼便可看透,这些竹妖是真心羞愧。
“方才你说本分做妖,人先天有灵,妖无法抵抗这种诱惑,妖吃人,可以说就是本分。这是妖性,和人性不同,但你为何不敢与这小姑娘对视,你羞愧什么?有何可羞愧的?吃人让你觉得羞愧吗?”
卢老鳏道
“谷雨是被我捡到的,她被人丢弃在谷中,丢弃她的人知道这里有妖,肯定是想要我们吃掉这个孩子。谷雨是被人所不容的人,正如妖不为人所容一样,我们觉得她和我们有相同之处,而且,第一眼见她之时,我是以本来面貌现身的,她非但不怕我,反而主动想攀到我身上,那时我就想,我们不能吃她,她跟我们一样。谷雨慢慢长大,我们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她和别的人不一样!”
卢老鳏说着说着,躯壳肉身变化了起来,变成一个几节竹子串接起来的竹妖。
谷雨不禁掩嘴,她的记忆深处浮现了几个画面,翠绿的竹子,她的小手抓着竹子,竹子抱着她走进了山谷······
“是你!真的是你,我见过······”
游方小道不敢置信,脸上的惊容毫不掩饰,他取出几页绵纸,挥毫洒墨,写下了几行字。
“妖性,人与妖并非只能为敌,妖为了人,竟然可以压制自己的妖性······”
睢无悔对谷雨打趣
“怎么先前你一直妾身妾身的自诩,现在却用起了‘我’字?”
“哼!那是妖怪教我的,妖怪说这样容易让别人对我产生好感,妖怪教的,以后我再也不会用了!”
睢无悔惋惜道
“那可太遗憾了,听惯了小妾,就听不进别的了,谷小妾,做个小妾有何不好?”
谷雨听不懂他的话
“你在说什么啊?小妾是个不好的话吗?”
睢无悔笑而不语
游方小道书写完毕,起身欲走,一干竹妖感激涕零,以头锤地,地板被他们磕得此起彼伏。
走到门边又回身过来
“我接了官府发的榜,就不能空手回去。我若空手回去,我的麻烦是小,最多罚一些通货,你们的麻烦是大,会有人再来,再来的人不可能和我一样,若有人再来,你们必定一个也活不了!”
卢老鳏变回人身,缓缓走来谷雨身边,目有浑浊泪花,想要抱一抱谷雨。
“小雨,卢爷爷······对不住你!······”
谷雨甩手打落卢老鳏伸来的手,满脸都是怨气。
“走开!妖怪!”
卢老鳏抹下泪,似是释然,来到温千秋面前俯下身子。
游方小道伸手一劈,卢老鳏的头颅掉落,断头之间没有血液,只有竹木纤维。
游方小道掏出一块棉布,将竹妖的头裹住,将包裹打好结,背起包裹,走出门外。
谷雨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趴到竹妖的无头尸体上放声大哭。
“哇啊!卢爷,卢爷爷!我的卢爷爷!”
游方小道走后,一干竹妖起身,想来安慰谷雨,又怕她嫌弃,就在一边默默悲戚。
睢无悔也要走了
“谷小妾,你走不走,不走我就一个人走了!”
“你走吧!”
睢无悔出门,门外又下起了雨,他站在楼檐下等了一会儿。
谷雨还是走了出来,出来后脸上阴云散去,笑得灿烂如光。
睢无悔想到,也许谷雨是找到了她自己的自由吧,天上虽阴云密布,但睢无悔见了她那个灿烂的笑,也不觉得阴雨连绵有何冷意了。
“睢公子,你在等我吗?”
“等你?你是什么新鲜萝卜?我为何要等你?外边下雨,我只是在这里避避雨而已。”
“骗人!之前,你明明自己在雨里淋了很久,根本不怕雨的!”
“······”
“睢公子,我们现在去哪?”
睢无悔笑得阴沉
“跟上那个游方小道”
“他虽然杀了卢爷,但我不记恨他,不用为了我······”
睢无悔伸手在谷雨头上敲了一记
“谷小妾,你又自恋了!我不是为了你,那个游方小道和你们之间的事了了,我与他之间的事却还未了!”
“啊?”
睢无悔摸了摸手臂上的印痕,到现在还没消,他的触觉异常,先前没有发觉,游方小道撇下他急匆匆走后,他才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印痕,这绝不是竹妖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