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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宿在一边啧啧称奇
“千道禽帝是世上极刚正,极霸道的帝者,千道禽帝气也是如此,我原本以为你是开玩笑,万不会想到你竟真的把千道禽帝气送进了烂人脑中,看这烂人恍若无觉,真是奇了!大美人,能把千道禽帝气操控到这种程度,禽帝已经完全臣服于你了吧?”
大美人受不了老宿这一顿吹捧
“你何时也成了人世间的君子?就你学问多,不显摆能憋死你,是吗?”
老宿尴尬摸了摸鼻子,不再多言。
千道禽帝气入脑,神骨篇经文入脑,睢无悔很快明晰了老疙瘩口诵经文的含义。
一身精神,具乎两目;一身骨相,具乎面部。
人有身,身有神,神是神韵精神,人的精神韵是内在的东西,但也能显化于外,通过人的双目而集中并显化。
小笨蛋惊声道
“心念所至,道之所在!”
心念所至,道之所在,正是烂人现在的状态。
烂人的肉身虽然还是瘫烂的,但他那种少年公卿半青面的神韵却彰彰夺目,一身神韵集聚到了他的双目。
烂人双目目光移过,看过他们几个,看到了他们眼中的神色,那是得了天上掉馅饼的欢喜,那是想也不敢想的惊讶。
人一身的骨骼成相,骨相平时隐在体内不可见,要见也不是不可,见则以面目容貌,人的面貌即是骨相显露之所在。
“滋滋滋”
烂人感到头部的烂皮中滋滋唧唧响,一些硬物在生长,在突起,在接续,在支撑起他面部的烂皮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几天或更久。
睢无悔有了头颅,他扭动脖子,擤动鼻子,张了张嘴,合了合唇舌口齿。
“啊······”
吓了几人一跳,几人见鬼一般跑远
几刻后,睢无悔开口说起了话。
“我是人,你们怕什么?”
几人蹑手蹑脚试探踱来
连老疙瘩自己都未曾想过
“真的可以?烂人,你当真非人!”
“我明明是人,何故抨我为非人?”
小笨蛋放肆嗤笑道
“是人哪有你这般模样的?”
老疙瘩扯了扯烂人的皮,把他拉到酒池边。
睢无悔在酒池倒映中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容,扭曲到不可思议。
“啊!鬼!哪来的鬼?!”
假正经指了指酒池中,又指了指烂人。
“那就是你,你看,你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人,还有什么话说?”
“······”
之后两句静若开头的经文,睢无悔苦苦冥思了许久也不得其解,老疙瘩也没有要为他阐释的样子,只好越过,修炼以下的经文。
山骞不崩,唯石为镇。脱谷为糠,其髓斯存。
这两句经文的晦涩化开,烂人浑身躯体不由自主震动了一下,好像坠落在深渊之时得见了光明,好像溺在海底之时被人往上拉了一把。简洁,简短的经文,其中凝含的真意之广大,是睢无悔现在不敢想象的。
山的表皮泥土碎石会脱落,但它不会崩毁,因为山之中有磐石主体为镇。同样的,谷子剥去外壳之后好像成了谷糠一般的废物,但它的精髓仍然存在,作为果实的米仍然存在。
睢无悔满怀希望,希望到巅峰,感觉要进入某种玄境的时候突然又被打落到了谷底,被自己打落到了谷底。
“山不崩,是其有山中磐石所在,脱谷依然珍贵,是其有精髓谷米所在。山中磐石和米就是它二者的骨,骨就是它们内里的本根,有了本根,它们才能稳实,才会有用。而我,我睢无悔,已经没有骨了······”
老宿失望大骂
“废物!”
白痴从酒池里探头观察了烂人很久,现在也摇头再次潜入了酒池中。
假正经一本正经道
“意料之中,哪会随便一个人就能参悟到老疙瘩神骨篇的真解呢?”
小笨蛋无趣道
“看来烂人还是人,我们白欢喜一场喽。”
老疙瘩皱着眉头一语不发,好像并未放弃。
大美人只轻轻叹了一声,回身向侧房走去,未到门前,老叫花拄着打狗棍蹒跚而出。
老叫花见到在地上郁郁寡欢的睢无悔,径自发起了疯,一瘸一拐拖行来到睢无悔面前讲起了疯话。
“烂人,天下万事之多,人总不能面面俱到,你何故如此不悦?”
烂人黯然痛心道
“我没了骨,没了内里根本,学不得老疙瘩的神骨篇。”
“哈哈哈!人的内里哪是骨头?行者的内里哪是骨头?骨肉皆外在,何谈是内里?!”
烂人懵懂不解
“骨不是内里,那还有什么能是内里?血么?血也不过是骨的稀释罢了······”
老叫花疯癫,声泪俱下。
“哈哈哈!可笑!甚为可笑!可笑到我想哭,为什么人们都会认为血与骨是人的内在根本?!人,行者的内里根本难道不是心吗?求道无穷远,道心内具,大道之上远行才不会迷失方向,道心是内在根本,血与骨又算得了什么?!”
惊雷在睢无悔心中炸开
“道心······”
“然也,骨内包裹的是一颗心,心生而骨生,有道心,才有求道的方向。骨塑躯壳,有道心,才有行在大道之上的躯壳,没了道心,躯壳便没了用处。磐石与稻米不是骨,而是心······”
老叫花变啼为笑
“哈哈!对了,对了!石头和大米不是骨,是心,你比老疙瘩聪明,你比老疙瘩聪明了万分之一!哈哈哈!不,是聪明了亿万分之一!”
老疙瘩眉头舒展
大美人款款移步回来
老宿不再骂烂人
假正经终于不正经了
白痴爬出了酒池
小笨蛋来了兴趣
朱羽殿中响起一道嘹亮禽鸣
睢无悔感到脖子以下渐渐有了感觉,不是痛也不是痒,只是枯木逢生的那般生机感受,既是千道禽帝气洒下的生机,也是骨骼再次生长的生机。
烂人慢慢不再是瘫烂在酒池剑林前,烂人的胸挺了起来,烂人的胳膊伸展开来,烂人的腿盘卧,烂人的背脊弯曲抬起。
睢无悔尝试起身,他紧了紧脚掌,缩了缩腿窝,一只手撑在地上,缓缓站起,站得不畏世俗,站得惊世骇俗。
小笨蛋哭喊着逃跑
“鬼啊!!!”
睢无悔看了一眼酒池倒映,不禁大骂倒映中的那个人。
“连鬼都不如,你个残废,脖子扭到了你大爷家,两腿比香蕉还弯,背比驼背还驼,胳膊拧到了一起,你的脸比鬼还恶心!”
嘴上骂着,可睢无悔的脑袋里好似敞开了一张明镜,此刻之前混沌蒙昧,此刻之后便从蒙昧中醒来,混沌散开,开复清明,此前好似从未真正活过,此刻开始,他才真正有活着的感受,还有一种沉重的使命感压在了肩上,这应该就是他们说的行者之意了。
大美人突然道
“今日谁值班?”
小笨蛋举着手小跑回来
几人一齐道
“还不快去!”
小笨蛋擤着泪涕走到殿门边,攀檐而上殿顶,殿门闭住。
殿外隆隆作响,好像行进了什么风暴中,风暴中不知什么东西在尖啸,狂澜涌动,朱羽殿晃得迅猛,睢无悔一屁股吓倒在地。
“外边有什么妖魔吗?······”
其他人却平平常,毫不动色,处之泰然。
大美人淡淡道了句,便回身去了侧房。
“小笨蛋去值班了,没事。”
老宿借机也回向书房,老疙瘩一把拉住了他。
“老宿,想跑?接下来可是你的活了!”
老宿脑袋上打了个问号
“我的活?我能干什么活?”
“还装蒜!你那号称收尽大千万法的天地诞变大法呢?烂人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身段,你见了不嫌碍眼?”
老宿瞧了一眼烂人便赶忙转头不再看他
“嗯,还真是挺碍眼!可是我的道,是走遍大江南北,博览天下奇书之后行了数千载才创好的,这又能做什么滴干活?”
假正经一本正经道
“短时间内,行道滴干活干不了,错骨捏面滴干活可干得了!老宿,你最有学问,自己的道如何会不知?不就是舍不得授道嘛,装什么蒜!”
老宿恼羞成怒
“我就是舍不得!怎样?有本事你传啊!凭什么要我来!”
“你来我就来!”
“放你奶奶的狗臭屁!”
老宿甩手回了书房,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
“烂人这张脸看了实在是吃不下饭!”
假正经笑骂道
“贼老宿!你一百年不吃饭也无妨,找什么借口!我看你早就按捺不住了,如今的世上哪还有天地诞变大法流传的名头,你个老贼,肯定一早就憋着气呢!”
睢无悔这些日子眼见他们吵来吵去,无意识中对他们的态度改观了很多。
“你们还挺可爱的!”
老宿和假正经的吵架声戛然而止,白痴跳出了酒池,老疙瘩甩着遮裆布光脚走来,缺心眼梦游出了房门,老叫花蹒跚拄棍行来,殿外狂澜惧寂,小笨蛋从殿外翻了进来。
几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哭的惨烈程度只怕比死了亲娘还要惨一万倍。
几人一起伸手数落睢无悔
“你个烂人,没事别瞎咧咧!哇!······”
说罢又一起抱头痛哭
睢无悔无奈道
“我只是讲了句实话······”
几人哭得又惨了几分
待到安静下来,各自散去,小笨蛋出殿门继续值班去了。
老宿来到烂人面前,语重心长道。
“以后少说实话”
这倒让睢无悔心中鄙夷
“你还真不要脸!”
“脸是什么东西?”
“······”
老宿回书房取了一本厚书出来,递到睢无悔拧在一起的胳膊上。
“天地诞变大法没有捷径,只能靠见闻来填充,见识学问多了,大法自然可以水到渠成。但因为你早就见过了自己,你还记得自己是睢无悔,那也就意味着你还知道曾经自己的样貌,所以,短时间为自己错骨捏面,重返往日音容,理论上还是可以的。”
“何不你来为我错骨捏面?”
“我哪知道你长什么模样?”
“······”
睢无悔只能靠转肩转腰,以此来带动他那两只拧在一起的胳膊,大致翻了翻这本书,其中所写皆是老宿游行天下之时见闻的缩略自叙,还有老宿自己对事物的感悟见解等,可以等同为老宿的自传。
老宿提醒道
“序言结尾那一句,是我大法的开首总纲。”
睢无悔动作做起来很别扭,又别扭,又慢,翻了半天才翻到序言的最后一页,目上瞧着,嘴里不自觉就跟着读了出来。
“天地诞生万物,万物生而有化,化之是为长,生化是为变,万物变而成道,道亦可变万物之生化。”
睢无悔不解
“何意?”
老宿破口大骂
“废物!这么简单的道都不懂?”
睢无悔试探道
“是不是······天地生了万物,万物生来便有化解事物的本领,成长之中对事物的消化理解就是变化的过程,有变化,才有道的存在,才可求道,所以,道也可以反过来推演万物的变化?”
老宿没有说话,只哼了一声就钻回了书房中。
假正经捧腹大笑
“这个贼老宿,又想卖弄学问!哈哈哈,学问没卖弄成,反倒自己丢了脸面。”
睢无悔诧异道
“他不是不要脸吗?”
假正经笑得更欢了
“啊,对对对,他不要脸!卖弄学问就是不要脸!哈哈哈!”
假正经的笑声把老宿又引了出来
老宿指着睢无悔与假正经道
“我游学无数,有一样境界,你俩如何也不可能达到!”
假正经正经了起来
睢无悔也认真问道
“何种境界?”
老宿小声道
“十七字真言!”
假正经,正经懵了。
“十七字真言······没听你提起过啊?”
老宿清了清嗓子
“烂人,你听好了。”
“我听着呢”
“这十七字真言是:大哥大嫂过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这是行走天下必备真言,过年的时候尤其好用!”
假正经,正经骂道。
“放你奶奶的狗臭屁!烂人,揍他!”
睢无悔没有接话,此刻他一身骨肉、面容、皮肤、角质等等开始起了变化,双腿开始直立,胳膊解开,驼背伸展,脸上斜眼歪骨开始矫正。
老宿捋顺满脸白胡子,欣慰道。
“嗯,不错,作我的关门弟子,勉强够格。”
假正经淡淡怼了句
“君子!”
老宿勃然大怒
“你骂我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