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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人间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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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山丸万吨级东海捕鱼船从科学未来馆的警署码头出发,东野戴着安全帽站在甲板上,一路看到整个东京湾两岸都是富山和山崎的产业。自从刺杀事件发生之后,实力强大的超级工厂都以安全为由私设屏障,人员货物进出拒绝边检,议员们以警察无能发起对东野政府的不信任提案,提案的主要内容就是由企业自己建立日本企业联合安全委员会,国家警察只能管理该委员会管辖范围以外的治安。算起来这不是企业们第一次公开设立组织,之前就已经有了日本高科技智能企业行会,日本企业联合情报组(日情组)。这些设立的组织的权力一次比一次大,其内阁已然快要成为一个空架子。
  东野从政了近五十年,跨越二十多年断断续续在首相的位置上做了八年,发生了哪些大的变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东边的大海浩瀚无比,它没能挡住遥远的国家曾仅用一艘战舰征服了日本。如今这海看起来和对面招手可见,如果再次失败,日本不会像以前那样幸运还能再得到一次卧薪尝胆的机会。
  太平洋的海浪剧烈拍击着捕鱼船,远方的卷着浪花的大波一个接一个平移过来,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东野心惊这是“水坑”对面的什么鬼东西正在下水时激起的涟漪。
  经过犬吠的时候,东野拿着望远镜远远望见一只野犬正在吞食一只冲上沙滩的海豚尸体,死海豚比野犬的个头要大很多,野犬撕咬的时候龇牙咧嘴。
  “渡边,据说日情组的人一个多月前带了一个中国人回来,是一个重要的技术人员,去了山崎之后就没有消息了,这个你知道吗?”东野问身边的内阁渡边一。
  “首相,我不了解这个情况。”渡边一很吃惊东野会得到日情组的信息,富山会社是日情组的重要会员,难道日情组现在不能对外保密了吗?
  “如果有这种事的话,我们应该尽快找出这个中国人,从他身上了解日情组目前的技术进度。可以以通外的的理由搜查山崎的工厂,迫使山崎交出此人。”戴着黄色安全帽的渡边肥肥矮矮,一副反光强烈的金属框架眼镜向着首相望远镜对着的方向。
  “现在还不行。知道为什么这次不是乘列车而是改乘渔船去札幌吗?”
  “首相当然不会是看风景。”
  “在列车里面只能等待最终的结果,乘这种捕鱼船可以改变过程,结果也就可能不同。我们从室兰码头上岛,那里是全日本风景最好的地方。”东野放下望远镜,得意地说。
  几个小时后,东野的车队从室兰的冶铁厂旁边经过。这里的旧式厂房还在,不过高炉的烟囱里没有废气排出,道路两旁成排的樱树遮挡着耀眼的夏日,厂区里高高低低的樱树错落有致,地面的空地里都是成片的花期刚过的芝樱,在强烈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片感觉清凉的绿茵绒毯。没有围墙,没有路障,没有铁丝网摄像头和自行防御系统,三三两两巡逻的“美丽女性”成了这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漫长的雪季之后,每年的五月到七月冶铁厂成了继富士山麓之后又一个美丽天堂,经过冶铁厂的人会有一种清宁祥瑞的感觉,会忘记敌意、苦难、竞争和焦虑……
  “怎么样?渡边。这是唯一的企业。”东野感叹说,他也注意到到访此地的还有其他的豪华车辆驻停在大树底下。
  北原广久郎这次提前做了准备,简易的平板桌早已铺上白布,七把椅子整整齐齐摆在那里。等首相坐下以后,其他人也纷纷落座,东野拿出一份文件放在面前,用指背在上面扣了扣说:“根据日情组的情报,美国的企业已经开始使用武装机器人巡逻,警察已经事实上失去对企业使用武力的监督权,白公馆在是否对企业采取军事行动的问题上举棋不定。所以,你们四位的任务就是去传达一个消息。”
  东野指的是渡边和北原以外的四位与会者,国际社会瓦解前他们都是驻外大使。东野站起来将一幅几十年前出版的老旧纸质地图摊开在会议桌上,手指从直布罗陀一直滑到合恩角,又从合恩角往回滑到海参崴,最终把手指停在蒙古西北的乌坎。
  “就是这里,从这里开始,事情将会发生改变。”东野语气肯定地说。
  北原广久郎是一个说话一板一眼的人,认同还是不认同一件事都会表现在脸上,他疑惑的问东野:“首相大人,国际间彻底断交已经两年多了,现在派大使交往是不是有挑衅的意味?”
  东野摇摇头说:“我和渡边君来的时候经过室兰冶铁所,大家知道国际工业品贸易也中断了,可是我们日本室兰冶铁所的产品,就是现在的久之伴,从来没有受到贸易中断的影响。所以,只要有共同的诉求,真实的国际社会从来都存在,现在正是恰当的时机。”
  北原广久郎不得不承认东野的睿智,他治下的地方企业久之伴同样位列超级企业,其人形偶产品的贸易货船源源不断开出。除价格不菲以外,人形偶还按寿命续费,到期不续费人形偶会按时“死亡”并腐烂,久之伴每年从全世界换回的资源让北海道人过上了不逊于东京的富足生活,这也是日本反智人士在北海道集结,却不在北海道搞破坏的主要理由。
  “那就这么办吧!各位。”东野非常满意的说,如果每个强国都有大后方的话,北海道现在就是日本的大后方。
  四位大史领命后,东野在北原的邀请下去品尝札幌著名的金枪鱼刺身。
  富山丸号停经室兰后,继续往北缓缓行进,傍晚的时候在太古岩傍陆,清晨出发在近海捕鱼。山岳深处偶尔惊起一片鸟雀,再往西是阿寒富山,高耸的雪山顶端的卤水池不断喷发着袅绕的白烟,这里人迹罕至。
  ……
  4.人间世
  Beds社会,有人计算过在福利社会,人只要躺下来就可以平安过一生,政府和企业分配的物质和医疗服务相对足够。但是人一旦有了什么愿望,想要参与社会创造,其生活成本就会上升,也就反而不够用了,平安的代价是牺牲自由。Bestandeconomicallydividingsociety,最佳最节省分配社会,曾是过去人们梦寐以求的佳境,这么好的福利社会一切都是白得白吃。
  事实是,即使是“白得”的生活,人们也是不满意的。工作成了奢侈品,在工厂工作成了很多人心目中至高的享受。食色性也,食物可以分配,性却不能分配。与性相关的延伸行业还是有生命力的,比如酒吧,歌舞娱乐行业,交友婚恋,美容整形等。普通市民可以想到的获取自由的方式,除了能去工厂上班,去政府应聘公务员和警察,就只剩下婚恋交友这一个途径了。相对于前两种,后一种还算有盼头的。
  杭州西北的新花园社区,清一色都是三十层以上的老旧房子,这样的房子远远看去像密匝匝的脏砖头插在地球上,换个比喻的说法,它们不太像陵园墓碑,更像是巨人玩的多米诺骨牌。很久以前的建房人像疯子似的“栽”下这许多高楼,如今这些电梯老化的高楼住着杭州近十分之一的人口。
  新花园社区的住户几乎都没有工作,有段时间大家不怎么出门活动,现在因为选秀的事社区的人下到地面,地面上自他们住到这里起从来就没有这么热闹过。管理员拿着破扩音器对着人群喊“参加选秀就没有公助了!请街坊们注意,参加选秀就没有公助了!”,居民对此置若罔闻,讨论着是让女儿就近参加电视台的活动,还是南下去深圳参加工厂的选拔,就近虽然省去路费,但是去电视台当明星的可能性真的是不大;如果去深圳,虽然那么多工厂入选的机会要大很多,但厂模这个说法以往真没人听说过,不知道是不是坑。好多有姑娘的父母对此是一头雾水,犹豫不决。
  “怎么会不是坑呢?“一个九十岁的婆婆身体还很硬朗,跳出来说,“我活这么大年纪,还没见哪个老板做点好事,我年轻的时候,长得好看的姑娘娃被有钱人糟蹋的多了去了,养了几年就这样一抛弃,后面的日子不好过啊,不如安安心心拿社保。”
  老婆婆说这话时,语气是够肯确,眼睛却是斜看着破水泥地,说“一抛弃”的时候还用她那枯干的手很形象地做出摆脱垃圾的样子,好像她是个过来人。王子璋夫妇一脸沮丧地靠着电线杆,刚才的激情一下子被浇冷了,虽然夫妇两人不会因为老婆婆的片面之词改变计划,但现场的气氛还是让人暂时情绪低落。
  “婆婆,你年轻时被糟蹋了几回呢?”一个油腻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一些人哈哈大笑起来,用眼光在婆婆身上查找答案。
  “时代真是变了,我都可以做你们的奶奶了,杂种伢们!”老婆婆骂完,屁颠屁颠的跑了。
  婆婆一走,王子璋终于鼓起勇气要发泄两句:“要我说,现在再怎么也是法律社会,是吧?那比几百年前要好多了是吧?人人平等,人人有安全保障,手环通信那么发达,谁还能强迫人做不愿意的事情,是吧?那种事情完全不可能嘛!”王子璋一生掉的坑不少,但他觉得不可能这个世界全都是坑,总有一次是真正的机会吧。
  说归说,谁也没有把王子璋说的话当回事。住这里的人有几个出去体验过社会的阴险?不过只是要干死的鱼而已,趁能张嘴就多张几下。
  看着王子璋言语激动,一副看不开要寻死的样子,没人愿意搭他的腔,叽叽喳喳的人群竟然短暂安静了下来。
  “人自诞生,就出现阶层分化,知识分子呼号,但不合天时就是徒劳,世人重利寡德,科技成为至宝,对于危险要提前预见,对于生命要十分珍惜,科技无止境,斗争实惨烈,豪猪坐地分赃,天道守护失落的善良。”一位六十来岁留着两寸长胡子的男人从人群里钻出来,进一步提高嗓门吆道,“要去的,一定要去的,怎么也得去试一下,这话某人就搁这儿了。”
  “你怎么晓得?”王子璋犟着脖子质问长胡子男人。
  长胡子男人看到有人搭理自己,得意地说:“我怎么晓得,哈哈,你说我怎么晓得?因为我就是师道玄……”
  “师道玄早死了,死骗子!不是留着个胡子就能装模做样的,切~~”几个大妈鄙夷地奚落这个家伙。
  长胡子男人对大妈们的奚落毫不在意,捋着胡子认真说:“我是师道长的铁杆粉丝,自然也是晓得些道理的。为什么一定要去,就得先搞清楚你们这些人当初是怎么住进这个地方的?”
  “这不废话吗?我一生下来就在新花园社区,我的小孩也是出生在这里的,没有什么为不为什么。”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不屑的说。
  “拜托,我不是指这个。你得要能听懂我的话,不然我讲了半天都跟没讲一样,得亏是我这个道长的铁杆粉丝,要是道长本人,你只怕一个字都听不懂。”长胡子男人怪罪她丑女多作怪。
  又多了些人围过来,看到有个胡子在鄙视一个年轻的女人,一些人哄笑起来,大概是想刺激那个年轻的女人和他互撕,可以在那里看好戏。
  王子璋心里本就不愉快,社区里的居民平时交流少,一碰上说话的时候又都是阴阳怪气的感觉,他把长胡子男人拉开几步,对着围观的人群大声说:“么住这里的人还有个什么工作忙一样,好好听人家把一句话讲完。”
  长胡子男人眉毛一扬,正儿八经跟王子璋讲起古来。
  “还是兄弟你人好,你会有好报的。师道长说过,事情发展都是有个过程,沧海桑田要一个很长的时间,找原因就得像考古一样去发现那些东西。
  以前多数人都是有事做的,我指的是很久以前,那时候你们年纪轻的人还没在娘胎里。后来因为多了汽车这样的东西,人就从四面八方往城市里跑,杭州就是一个城市,汽车是事情发展的第一步。
  后来又有了信息联网,大家又通过联网买东西,很多人不知道以前买东西是在一个房子里挑选而后拿走的,这个叫商店,世界上有些地方还有留存的商店。这个网上买东西有个特点,就是卖的数量最多的商家最受欢迎,要不了多长时间其他商家就会被淘汰,大多数有工作的人就会失业,那当时也不是叫真失业,叫什么呢?师道长说叫预失业,预失业就是假忙,自己要做什么自己都控制不了,网上买东西是事情发展的第二步。
  我们再看每个人手上的这个比老婆还重要的手环,这个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像块砖头,又沉又笨每天要充能好几回。那演变成今天爱妾的样子总不下一百次大的升级,每次大升级后,为了更新机器就会耗费普通人几个月的收入,到现在更是一年的收入也买不到一个新的爱妾,全世界这么多人花在这样的机器上面的钱都去了工厂,现在全世界的超级工厂都是那个时候大鱼吃小鱼后仅剩下来的,所以爱妾是第三步。
  再后来,这些大工厂想进一步提高做事的效率,城市里人想进一步提高生活的福利,大学生想进一步展现自己的个人魅力,所有人都是期盼一个东西的出现,我说的就是智能机器人。机器人一普及,我们新花园社区的人就开始全部领救济咯!我活六十多岁,这四大步我刚好全经历了咯!”说到最后,长胡子男人故作无所谓的样子。
  “那有没有第五步,第六步,有没有后面的攻略?”一个戴着眼镜长得肥坨坨的男青年问,样子像在家里宅了很久,头发蓬乱脸上还有眼屎挂着,刚把一袋垃圾扔进废品回收桶。
  “人生如游戏,当然有无穷的步骤,唯一的问题是不能存档重来。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事情总在变化的。所谓一阳复始,三阳开泰,我们新花园的人一直在失去,现在就是要把握这一阳,没有一阳就不能复始了。所谓天机不可泄漏,再往下深一些的东西就不方便当众讲了,散了吧!散了吧!”长胡子男人摆摆手要走,无可奈何的样子。
  “散了!散了!不许搞封建迷信!啊~参加选秀就没有公助了啊……”管理员刚还安静听了一阵子,这会又开始用扩音器喊了起来。
  回到二十三楼的家里,王子璋和妻子已经是累得摊在椅子上了,才五十多岁的年纪爬这点楼梯就已经吃不消了。女儿王淰蓝和她的旧同学不知道去哪儿疯去了,真让人担心死了,那些没有老婆又买不起久之伴的老男人从窗户里看女儿的那种眼神叫人心里瘆得慌,要是没必要,王子璋和妻子巴不得女儿天天都不要出门。
  “天哪!我就说那时候就不该把娃儿生下来,淰蓝她那么懂事,她每次偷偷帮我把袜子洗好套成一对兔子耳朵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会哭,我们真的对不起她啊!”妻子神情哀伤的说。
  这个社区至少有一半的夫妻没有养育子女,她当年和王子璋谈恋爱时感情太深,一下子迷了心窍想要个感情的结晶,那时王子璋还是个实习外科医生,收入非常的高,没有想太多就把淰蓝带到了这个世上。后来医院连续引进了几台日本进口的吉浦腹腔手术机器人,于是王子璋就领了遣散费闲在家里,再出去找工作也没有任何医院收留他,折腾了三四年不但没找到像样的工作,连遣散费也被中介前前后后骗走了大部分。幸好公家后来统一了全民公助,所有人都可以不用为吃穿发愁。
  “今天那个胡子看起来不像坏人,说不定他真是师道长的弟子,我偷偷跟了一路,他就住557栋楼,我明天去堵他,让他把话说完。”王子璋说。
  “他就是搞钱的,就算是师道玄大师本人也从来是不给钱不帮忙的,可那水平就不是一个档次的,我们也给不起那个钱。”妻子说。
  “水平低有水平低的好处,钱也可以给少点。”王子璋说。
  “你疯了,送钱给一个骗子把我们女儿糊弄糊弄,老王这是你的想法吗?”妻子这时比王子璋表现得要镇定。
  “好好好,你比我聪明,明天我们一起去堵他,他要是说得有理咱就感谢他,要是说得无理咱就耍赖不给他钱,我们先谈价格后付钱。关键是不能错过时机,是时机不是时间。我们不去拼,娃儿哪有将来!”王子璋安慰妻子。
  “那你还坐着干嘛,我们现在就去堵他,想清楚就赶快做,这个叫执行力。”妻子一下子站起来,直奔楼梯走去,王子璋慌不迭地在后面锁门。
  社区里的人还是一群群在讨论着选秀的事,不管有人说什么,家有女宝的父母都不会轻言放弃的。长胡子男人拿着水杯就坐在王子璋楼下的水泥绿化带边沿上,一副料事如神的表情。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王子璋的妻子领着两个男人走了几里路来到杭州西仓集站的轨道护栏外面,找个绿化树的荫凉下坐了。
  “不用客套了,五千块一算。所谓心诚则灵,心不诚则不灵,茶钱算完再给,你们可否愿意?”长胡子男人先发制人。
  妻子和王子璋互相惶恐地看了几眼,朝长胡子男人点了点头。
  “要说我这个师道长的铁杆粉丝也不是浪得虚名。我妈就是被道长哄得团团转哄去了许多钱,所以我年轻的时候特别讨厌他。为了揭穿他,我跟别人不同,我是干脆去了武当山那个地方,找到了师道长老家的那个村。那时他家的破屋子多年没人住已经穿了顶,旁边的人说他老婆就是死在那屋子里的,那里怨气很重,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道长当时有一对如花似玉的双胞胎女儿,他是因为女儿要读京城的大学,经济拮据才跑来杭州摆摊算卦的。那为什么他要来杭州,是杭州而不是上海,做这门生意的呢?这又是因为师道长在还不是道长的时候,在武当山下遇到了三位游客,一个男的两个女的,那两女孩长得像大模特一样时髦,这三人是师道长的贵人,也是我们杭州人。后来村民再也没有见到师道长和他的女儿回村。想起来当时要是听了道长的话,我现在也不至于落到住新花园的地步,唉……”
  长胡子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夫妻二人只是睁大着眼睛认真的听,于是他接着往下讲。
  “道长说我炒股赚钱的命不会超过二十九岁,我哪里信他,我妈也是劝我,结果和道长说的一样,只是我的钱也在股市里赔光了。
  “信道长,得永生。我后来偶然一次见到了道长的其中一个女儿,大老板派头,后面跟着两保镖,在那个湖边的那个什么桥上,好像是道长生日,他女儿来看望父亲和后母。所以说,道长不但能算别人的命,也能算自己的命,从此我成了道长的铁杆粉丝,我的小孩我都没让随我姓,得姓师,天地君亲师嘛,这样才能沾到福气。”
  长胡子男人没有立刻给夫妻俩指导,只是把自己和师道长的渊源说了一通,有一部分事情是坊间传说中没有的。
  夫妻两人对望了一眼,王子璋的妻子着急了,她展开“爱妻”立刻给长胡子男人转了五千,账户的余额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报姓名、年龄、长相。”长胡子男人说。
  “王淰蓝,这三个字我写给你看,二十一岁,相片我打开“爱妻”给你看,她会跳舞,会唱歌,你看,你看!”妻子紧张的说。
  “对啊对啊,我们虽然没钱,我那时候还是有些家底的,娃儿没少参加舞蹈培训班,她那舞跳得没啥毛病。”王子璋生怕长胡子男人得到的信息不够,说出打击人的话来。
  长胡子男人对着女人手环上展示的照片看了好久都没说话,夫妻两人紧张得直哆嗦。
  “还是有点问题!”长胡子男人说。
  “先生求您了!”
  “名字要改。花自飘零水自流,淰蓝不是好名字。”
  “请教先生?”
  “这一阳复始,就是要改静为动。你女儿二十一岁正当其时,长相也是人中龙凤,就是五行缺木喜水,改为木澜,木行水上,乘风而破浪,无往而不胜。”
  “王木澜,王木澜……好像是有那么些感觉。先生,还有其他的请都给我们讲一下,我们会念您的好。”王子璋虽然有些兴奋,但光是改个名字总不靠谱。
  “还有,当然还有,后面的人要放飞出去给她自由,别刚一好起来就给儿女添麻烦,这一阳复始要复五十年,中间一打断就前功尽弃。师道长女儿发达之后,他也没去添麻烦,还是四处算卦谋生活,这是为人父母的根本。”
  “是是是,我们不会给淰蓝,不,是木澜添乱的,死也不会。就是这目前这选秀的事怎么做呢,请先生指点。”妻子问。
  “木行水上,要善于借木,找水,结实的木头广阔的水面是最好的归宿。去深圳,看准适合自己命理的工厂报名,千言万语总结在四个字:木行水上。”长胡子男人话说完了,起身要走。
  “等等,先生,有什么要忌讳的嘛?”王子璋妻子追问,五千元总要把问题解答圆满。
  “忌讳碰到雪,雪落木上,埋没了木,所以杭州不能待,杭州可能下雪,如果遇到名字里带雪的女孩就会低别人一等。真的就只有这些了,回去咯!”长胡子男人满面春风,志得意满的走了。
  王子璋夫妻靠在一起,看着西仓集站铆钉一样密集的智能配送车忙碌地在路线上穿行,他们打算明天就把女儿送上去南方的列车。
  ……
  在解放路的背街小巷,可之妈一点也静不下心来招呼生意,虽然那生意跟没有差不多,但等客人上门总能让她有个念想。
  可之妈算了一下,全杭州11337676人,除去中老年人口、再除去一半的男性、再除去年龄太小太大、除去长得没有可之漂亮的、再除去不会跳舞的,全部能报名的差不多一万七千人,深圳那么多工厂,怎么也能要上千把人吧,那机会是蛮大的啊!
  这个女人错把杭州当成了全国,她也不知道香港和上海还有多少女孩一样要跳脱出来。可之妈不管那些她看不见的,她只管盘算自己的小账本。
  “小姚啊,要不你去深圳吧,你一个丁子户他们不敢动你的公助,你要是发达了把你姐妹罩着就可以,我这里还有些钱给你做路费。”可之妈看着正对着镜子打扮的姚蓓蓓,要她去参加选秀。
  “小易说,那些工厂就是做不下去了,才做选秀这种灭亡前的挣扎。”小姚看起来对选秀看的很淡。
  “你别被那穷小子迷惑了,我就算倒回去三十年我也不会找他那样的,一脸扮猪吃老虎的样子,要不是图他那几个点,我都不会搭理他……”可之妈对小易是嗤之以鼻,小姚如果不打断她,不知道她后面还有多少尖酸刻薄的话排着队。
  “可之有消息了吗?”小姚从镜子里看着老板问。
  “女婿家里说她好着呢。”可之妈说。
  “被人绑架了还好什么?”
  “我第一回去的时候,亲家母是有点慌的,后来再去,他家外面很多保镖啊,腰里都有家伙,我见不到亲家母。她管家样子挺轻松的,说我女儿和女婿在一起过得很好,只是不方便回来而已。”
  “最好别回来。”
  小姚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老板娘是有点生气,从镜子里看她稚嫩的样子又挺爱怜的。
  “我真后悔让可之跟了那姓师的小子,要不然你们两个一起去深圳多好,到时候我把店子关了去领公助就可以了。没想到撑那么久就没能再多坚持两个月,失身失得不是时候。”老板娘抽出一支烟,狠狠地给自己点上,走了出去。
  一个人走在街上,老板娘待了一辈子的杭州市开始显得有些陌生,她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没有用脚步丈量这个城市了。城市并没有上锁,人早已不愿意四处走走,朝东的方向应该可以走到大海,一根烟可以穿越两公里,一包烟兴许可以走个来回。
  高楼远远躲避着宽阔的路面,从一个街区过到另一个街区要穿过阴凉的隧道,有人在隧道里碰面,没有人在隧道里乞讨。老板娘从来没有方向感,IICH给她指明了东方,太阳慢慢西斜,建筑的影子也开始变短,智能车能进出大门的地方都有卫兵把守。名媛贵妇穿着清爽,身材高挑,略施淡妆,在凉风下神采飞扬。回望市中心,那种高高的水泥丛林是地球肿起的脓包,这江海边的绿色地带才是健康的生活姿态。老板娘想象着这些人的身份,企业高管,达官贵人,娱乐巨星,专家教授。
  海其实还有很远,江上也没有潮水。女儿到底被人关在哪里?没有女儿的这段日子,老板娘有一种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过的错觉,从未结婚,从未生育,从未工作,自己好像只是一个作业未完成来到江边逃避惩罚的小学生,背着书包坐在台阶上、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缓缓东流的江水发呆,日月交替,青丝抽白,自己全然无觉……
  ******
  “独牛山家园日记101天930
  传说海外有三座岛,分别是天堂岛、恶魔岛和火烧岛,这三座岛合起来叫甲子群岛。
  顾名思义,天堂岛上水草肥美,鸟语花香,食物丰足,金银堆山,广厦千间;恶魔岛上阴森古堡,饥饿鞭笞,血流遍地,鬼哭狼嚎,人间地狱;火烧岛上浓烟滚滚,雨水和灰,遍地荒凉,蛇鼠不行。
  因为很少有人能分辨三座不同岛的具体方位,所有独自去的人至今都是无人生还,听说不是误上恶魔岛被杀死,就是上了火烧岛被饿死。
  这天陆岬镇来了一个人,自称住在天堂岛,他的大船可以上三百人,就停在海边,愿意去天堂岛的居民收拾行李细软就可以跟着他即刻上船。
  传说大船每隔十年才到镇上出现一次,二十年出现两次。一次是接人走,一次是送人回。而所有回来的人都说天堂岛的各种好,开始过不惯陆岬镇的生活了,于是下次大船来的时候就迫不及待上船后再也不回来了。
  有一个聪明的小女孩叫阿娥,随着爸爸、妈妈、弟弟一起来到了天堂岛,所有人都很兴奋看到天堂岛的美丽富足。
  “可是,船长先生!为什么天堂岛上没有一个人,不是说这里有很多人吗?”小女孩阿娥问。
  “之前的天堂岛已经住满了,这是天堂岛二期,中途回到镇子又再来的人只能一切从新开始,下次来的人只能去天堂岛三期,明白吗?小朋友。”去镇上接他们的那个人解释说。
  阿娥摇摇头。
  “是啊是啊,就算是天堂也应该自食其力,从头开始。小孩子不懂事别瞎搅合。”船上的人纷纷附和的说。
  上岛之前人手得到一本《天堂岛生活指南》,上岛之后,人们按照指南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漂亮房子,分得了田地、种子、牲畜和牧场。
  “可是,为什么大树要从种子种起,陆岬镇却一开始就有大树?”阿娥问爸爸。
  “这有什么关系,二十年后这些种子就可以变成大树了,等你自己的孩子出生时就立刻可以看到大树了,这样你明白吗?”爸爸解释说。
  阿娥摇摇头,她又看到妈妈在把外面堆积如山的金砖银锭往家里搬。
  “可是,天堂岛里的金银财宝有什么用呢?”阿娥问妈妈。
  “金银财宝是财富啊,就像你是妈妈的心肝宝贝一样,你看别人家也在往家里搬,不是吗?”妈妈耐心的解释说。
  阿娥摇摇头,她指着远处的大海问:“可是,为什么船长要二十年才送镇上的人来呢,十九年不行吗?”
  爸爸妈妈放下手上的活,摸着阿娥的脑袋解释说:“什么事总有个规矩吧,就像这本《天堂岛生活指南》,如果不是有它,我们还真担心大家会争抢地盘打起来。不管什么事,存在必然有它的道理。”
  “存在必然有它的道理。”小阿娥觉得爸爸妈妈的这句话很有道理,她此后成长的每一天都在思考每一件事存在的道理。
  十年过去了,大船准时出现在天堂岛,只有几个人登船离开了,这其中不包括阿娥和她的家人。
  亭亭玉立的少女喜欢绕着天堂岛的海滩跑步,有一次她似乎闻到了海面飘来的烟味,这种味道像极了天堂岛上唯一的乔木燃烧的气味。
  “难道那是天堂岛一期?它失火了吗?”阿娥猜测,但她没有和任何人提起。
  阿娥学会了游泳,学会了捕鱼,学会了造木筏子,学会了和海豚做朋友。她偷偷乘着木筏子逆着上次闻到味儿的风向顺风飘去,三天后她看到了一座烧焦的岛屿,岛上树木烧毁留下交错的桌面宽的白灰,只在岛中央的淡水湖心岛上矗立着很多漂亮的房子,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七天后,阿娥又回到了天堂岛二期。
  在第二个十年,阿娥看到渐渐有人把金砖银锭丢回原来堆积的地方,最开始种下的乔木又开始落下种子发芽繁殖而且慢慢长高,最大乔木的底部差不多少就有桌面那么宽了。
  十九年的某天夜里,健硕的大姑娘阿娥和弟弟用自制的双体木船带着父母偷偷离开了天堂岛,成了唯一同时见过天堂岛、火烧岛和恶魔岛还能回到陆岬镇的人。
  很后悔讲这个故事,儿子牛牛问题太多,他怎么也搞不明白天堂岛、恶魔岛和火烧岛是一回事,问来问去问一晚上头都大了。
  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不知道千年之后世上是什么样子的。虽然隔三岔五在记笔记,但是星期几,几月几日已经完全忘记了,只知道凭感觉是秋分的样子。天气一凉下来,人就神清气爽,昨天我们在山上打了很多板栗,这是意外的粮食,烘熟晒干可以管两个月的口粮。板栗的刺一不小心扎进皮肤里发痒。板栗烘熟后要剥壳晒干,脱水的熟板栗放一年也不会生虫,这项工作估计要持续十多天。除此以外,过不久还要晒豆子,储红薯,秋天的喜悦是一茬接一茬。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我们准备的衣服很多,到了九月也不用授衣,等到深秋倒是需要考虑一下制衣服的材料,冬天学习纺线织布,有备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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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音说:比人前半部已发出完毕,后半部都是泪,不想发了,就此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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