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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中央庭院，除去垂暮的老者，再没有其他人。
“孩子，你过来。”杰坦斯的声音非常低沉，却散发出一股威严感。
亚修愣了愣并没有挪动步子，他仍在用余光观察四周的环境，以确保接下来的行动万无一失。
“供品”的迟疑恰恰自证了其纯洁，杰坦斯微微露出悦色，说道：“陪我说说话就好，我已经累了。”
平静的话语，如年迈老者最后的恳求，这跟亚修设想的截然不同。按照安德鲁提供的信息，杰坦斯无疑是一个昏庸无德的统治者，但自己却对眼前这个老者生出一阵怜悯之情。
杰坦斯拾起床榻一侧摆放着的苹果，鲜红的果皮覆盖着夜间的露珠，唇齿开合撕裂着果肉，发出清脆的响声，缓慢地咀嚼之后，他摆了摆手示意亚修一同享用。
亚修走上前去，挑选了一枚小巧的葡萄，塞入面纱下的嘴巴里，这是饱受赤道阳光恩泽的鲜嫩，亚修对这股味道再熟悉不过。
“它产自尼比克斯，你的家乡，可是现在那里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一片汪洋。”
杰坦斯说着瞥向亚修，唯一可见的眼睛扑闪着泪光，隐约可见怒色，当然这只是老者广阔观察的冰山一角。
匕首就藏在亚修的手腕间，此刻的距离已经足够他割掉杰坦斯的喉咙，但他还想听一些关于家乡的消息，哪怕是讥笑。
杰坦斯能成为欧贝里斯克方尖塔上的王，怎么也都不会是个傻子，他非常擅长拿捏人的心性，尤其是亚修这样涉世未深的孩子。
“欧贝里斯克没有广阔的海，也没有白净的蓝天，但只要你愿意，这里就会是你的家。”杰坦斯说道。
亚修上一秒还沉浸在对家乡破灭的痛苦中，杰坦斯的这番话无疑戳中了他的内心。
家，新的家......真的可以吗？
这个断绝的念头如死灰复燃，开始一步步动摇亚修的身心。
杰坦斯微笑着，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少年人明显的喉部特征，他既然选择把这场闹剧继续下去，说明他早已掌握了主动权。
一切也都如他所料，这个异乡少年根本没有与反叛军相同的诉求，反倒是自己提出的条件对他更具吸引力，时候也差不多了，杰坦斯决定将一切挑明，他说道：“杀了我也无济于事，方尖塔将会迎来新的王，新王将会向人民索求更多更多，他们的计划只会把平和的欧贝里斯克搅得一团糟，你知道我说的他们是指谁。”
亚修捧着的葡萄脱手落下，眼前这个看似糊涂的老者，竟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来意，他呆呆地问道：“你......你都知道为什么还接见了我。”
杰坦斯解开胸前的衣袍，无疑，他已经老了，“神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的未来在你的手里。”
这句话亚修感到非常熟悉，玛法里奥临死前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语，杰坦斯的面庞与亚修脑海中的玛法里奥开始重合，他们竟然是如此的相似。
如果说之前亚修是一直强撑着，那么现在他身心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坍塌了，他跪倒了下去，痛哭起来。
杰坦斯伸手向眼前的孩童，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他继续凝视着亚修手腕间的细红勒痕，他曾通过一些非常隐秘的渠道，听说过一个神秘古老的计划，他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这就是那个计划，但这个可能已经给老者带来了无限希望。
按杰坦斯的话来说，这是献祭给神的赠礼，那么这些年轻的孩童为什么不能让自己“享用”？他不正是这片广大地域首屈一指的神吗！
“德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孩子，站起身来。”
亚修颤抖着起身，尽管杰坦斯与自己的恩师玛法里奥是那么的相似，但这仍旧无法抹去他内心中对这个暴君的厌恶，他拔出衣袖中的匕首，怒目望向杰坦斯。
杰坦斯轻哼着扬起额头，露出他褶皱的脖颈，其实只要他一动念头，好几颗子弹就会同时贯穿亚修身体的数处要害！至于他还没这么做的原因，是他还想再赌一把，他不想轻易失去这个接近神明的机会。
“放下你手中的刀，不要做蠢事，你如此善良，不应该让自己堕落......”杰坦斯低声说道，他将一个弱者的姿态诠释的非常好。
亚修极力平复着情绪，他本以为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的，但真当他要用匕首剥开罪恶的皮肉时，他还是迟疑了。
当然，他如果在靠近杰坦斯一些，他也就死了。
杰坦斯伸出手，尝试着接过亚修握持着的匕首，少年人冰冷的表层体温，已经提前让他知晓了这场赌局的结果——杰坦斯，他赢了。
亚修逐渐松软开手来，如同他脆弱的心，匕首掉落在地上，插入泥土中。
......
等待着安德鲁的是冰冷的镣铐，杰坦斯并没有处死这位曾经的边防护卫队成员，他将其关押在方尖塔下层的监狱中，这也算是对他把亚修带到自己面前来的“奖励”。
亚修不理清杰坦斯莫名的善意，他也没有怀疑过自己这样做的对错，但杰坦斯才是真正能够帮助他寻找到救赎的那个人，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而背负上背叛之名，亚修在所不惜。
对于救赎的实质性内容，亚修自己也并不清楚，这是他接受先知之名后，偶尔触及到的一些常理无法解释的信息，类如突然钻入脑海的信息流......这被他称之为神谕。
亚修站立在方尖塔之上，眺望着四周低矮的砂石楼屋。杰坦斯已经答应他派出亲卫队协助搜寻，但是因为这一切的朦胧性，根本无从下手。
杰坦斯明面上倾力相助，实则开始与人革联高层接触，他需要探求更多有关于莫比乌斯计划的信息，毕竟现在自己手上掌握着一枚开启神之门的钥匙。但是结果却并不尽人意，所有人都对那四个字知之甚少，有也只是理学书本上的繁复解释。
一切似乎都陷入了停滞，亚修只能等待着，等待着脑海中再次出现神的旨意，他已经牺牲了这么多，他已经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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