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十四 章

　　第二天上午，秦浩阳把两个孩子送进科学院，再转道到了研究所时，张潇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早，潇然，”秦浩阳主动打招呼：“等好久了吧？”
　　“没有，我也刚到！”张潇然表情很平静，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我们马上开始？”
　　看到秦浩阳点头了，她马上进入更衣室，开始换上工作服。秦浩阳也跟着进去，开始换装。他看到，张潇然已经脱光了外衣，正在穿上工作服。
　　不得不说，看到张潇然只穿内衣内裤的样子，秦浩阳不免怦然心动。
　　张潇然已经快三十岁了，她的身体很健壮。也许从很多人的审美观来看，她过于丰满了看起来不够苗条。但对于秦浩阳这样的人来说，苗条其实就意味着不够性感。丰满而浑身上下没一点赘肉的身材，才能够吸引见识过女人的人的注意力，唤醒某种本能的遐想，让人想入非非。
　　秦浩阳就是这样，一不注意就处在这样的遐想之中了。
　　他赶紧不去看她，管自己换装了。等他慢吞吞地换好衣服，张潇然已经整装完毕，走出更衣室，到里面去了。
　　秦浩阳进到里面时，发现张潇然正在和那个“年轻”女人聊天。看到秦浩阳进来，张潇然就对那女人说：“瞧，他来了！”
　　秦浩阳一进门，却不敢再往前走了，因为那个女人是裸体的。
　　“怎么啦？”他不知怎么回事，不免发问。大清早的，这个女人就脱光衣服，难不是精神出问题了？
　　“我刚洗了个澡，”那女人答话了：“我忽然发现，我长得还蛮漂亮的，身材匀称胖瘦适中，挺性感的！”
　　“她说她很想让你看看她……看看她的身体！”张潇然抿着嘴，忍着不笑出来。她故意盯着秦浩阳看，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感兴趣。
　　秦浩阳什么反应也没有。对他而言，眼前这个裸体女人，远不如刚才在更衣室看到张潇然穿着内衣时，更有一种心旌摇荡的感觉。他对那女人说：“我看到了，不错。现在穿上衣服吧，我们想找你了解些事。”
　　不过，他想起了这个女人刚做完意识传输醒来时，要求他离开时的情景。这女人似乎某种意识又觉醒了，看起来是个好苗头。
　　“哦，是吗？”那女人听他这么说，就开始穿衣服。
　　“你都看完了？”秦浩阳问。他指的是让这女人看的关于她本体的资料，那女人很好地领会了。
　　“看完了，”那女人答道：“我看了好几遍，都看哭了！”
　　“是吗？为什么？”
　　“她的经历太悲惨了！”她说。这是她曾经说过的，不新鲜。但她接下来说的，秦浩阳和张潇然听了都心中一凛：“你们为什么让我看这个？她是我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张潇然赶紧追问：“你觉得她跟你有关系？”
　　“我不知道……我说不好，”那女人看起来有点忧郁：“你们让我看这个，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好象……我说不好，总觉得你们不会无缘无故让我看这个，一定是有某种原因的吧？”
　　“你这个想法仅仅是猜疑，”秦浩阳开始诱导：“还是觉得对这个人的经历，你似乎有点印象？”
　　那女人这一次没有回答，她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但过了一会儿，她说她头疼了，很难受，秦浩阳赶紧转移话题。
　　“我们不说那个了，”秦浩阳说：“我想问你件事，有点私密，可以吗？”
　　“什么事，请问！”那女人的头立刻不疼了，精神一下子也好了。
　　“你刚刚说，想让我看看你的身体，”秦浩阳笑嘻嘻地说：“我记得你刚刚醒来时，你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而我又是个男的，你叫嚷着要我出去……怎么今天你忽然主动要我看你的身体了？”
　　“不知道……”那女人的脸似乎有些红了：“我洗着洗着，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挺耐看的，忽然就想到了你，我觉得应该让你看看……我是不是有点不知羞耻，冒犯你了……”
　　“不是不是！”秦浩阳连忙否认：“我是研究人的心理的，你一开始不愿意让我看到你的身体，但今天又忽然想让我看了，这个变化有点大。你的这个心理变化过程，这是心理学范畴的问题。我只是想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反正我今天忽然有了让你看的想法，”她说：“这个想法来得很突然，怎么来的，我真说不清楚。”
　　“嗯，我知道了！”秦浩阳安慰她说：“不知道没关系的，这是正常的。很多事也许就是不经意间发生的，慢慢来，多注意自己的变化，这样你就有可能找回自己的记忆了……你休息一会吧！”
　　秦浩阳和张潇然同时站起打算离开，但那女人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叫什么名字？”她问道：“就是……就是我失忆之前叫什么名字？”
　　“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秦浩阳想了想，他想起她的本体资料中，她多次自叙说到过自己的名字。所以，他没有告诉她。
　　“她既然问起自己的名字了，你为什么不告诉她？”走到外面，张潇然问道。
　　“我希望她自己想起来，”秦浩阳说：“或者说，至少得等到她开始回忆，有欲望努力寻找自己的过去了，那时候再告诉她可能会更好。”
　　“那样有点慢，”张潇然说。
　　“怕是只能慢慢来，”秦浩阳说：“琼斯人的资料里有记载，人脑的结构极其复杂，其神经连接部分极其精密而且很容易遭到破坏。这种破坏往往来得很突然，而且还是不可逆的，所以我们不能冒险。”
　　“这我知道，其实我们地球人也知道这个。就比如有些精神分裂症患者，他们的大脑回路就异于正常人，而且也是不可逆的！”张潇然说：“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么按部就班，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决这个难题。”
　　秦浩阳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现在这么做进度确实很慢。这么慢吞吞的，确实让人心焦，梁晶晶就是那样开始有点急躁了。
　　但要是步子太快了，那很可能欲速则不达，毁掉已经获得的成果，得不偿失。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位硕果仅存的红十字会老阿姨，如果想要再次进入实质性的实验，那就应该让她接受第二次意识传输实验了。
　　他的心开始颤抖了。
　　已经六十多岁的那位老阿姨，如果以辈分来说，他应该叫她外婆，因为她曾经抚养了自己的母亲秦怀玉。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她的力推，秦怀玉不会参加选拔，不会到穿越者身边去当护卫，那也就没有他秦浩阳这个人了。
　　现在，要他把她推上实验台，接受意识传输实验，他还真有些于心不忍了。她是他与母亲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联系，在她那里，他可以了解母亲曾经的点点滴滴。万一她上了实验台，现在的她很可能永远消失，剩下的，只是变年轻了的她的身体，而这具身体，却与她没有关系了。
　　这样的结果，他能够接受吗？
　　秦浩阳还在犹豫，但他没想到，当事人却下决心了。当天下午，她来了，而且还给了他一个U盘。她知道在做这个实验之前需要准备些什么，没人提醒她，她自己做好了。
　　“我们还没最后决定呢，阿婆！”秦浩阳感动得热泪盈眶了：“您不用这么急，再等些日子，等我们都准备好了，我会通知您的！”
　　“行，我等你们准备好，”她说：“但我先准备好，这样我可以好好休息几天，到时候可以坦然接受我这辈子最大的挑战了。”
　　秦浩阳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不知该怎么说了。
　　“别难过，孩子！这几天，我回忆了自己的生平，”她笑着对秦浩阳说：“包括我和你妈妈在一起时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说实话，我很开心，我没想到我曾经有过那么多的快乐时光，现在回忆这些，我觉得我这辈子值了！”
　　秦浩阳没办法了，他只能如实向梁晶晶汇报。梁晶晶听了也很感动，但她决定，立刻开始第二次意识传输实验。
　　“不要辜负她的勇气和一片好意！”她说：“我这就向上面汇报，等批文下来，我们立刻开始！”
　　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等了三天，批文终于下来了。梁晶晶等立刻开始了第一阶段的工作，就是先克隆出新的身体。当新的身体克隆好了后，他们请当事人来到实验室。
　　“这就是新的我？”老太太看着自己的新身体，惊讶得张大了嘴。久已忘却的回忆，又涌上了她的心头。那具暂时还无意识的年轻躯体，对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呵呵，我年轻时还蛮漂亮的……希望我能掌控它！”
　　“我们都这么期望，阿婆！”秦浩阳动情地拥抱了老太婆：“希望您醒来时，还记得阳阳！”
　　“我尽力！”老太婆笑着，但老泪纵横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一切准备就绪后，老太婆躺在手术台上。当她最后看着秦浩阳时，她的眼神里里流露出了诀别的神色：“再见了，阳阳！”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