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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晨风带着凉意,飐乱了庭院中傲然怒放的木芙蓉,同时亦微微吹掀起画意轩廊道内的素色帘纱。轩内的山居秋月屏风旁,正伏卧于画台边的闭目少年只觉凉意袭来,额间细碎的刘海已是兀自被晨风习开。
额间微凉,似是一时不喜适应。少年双眉颦蹙之间已是睁开了眼睛,同时亦将吹拂开的碎发轻抚回了原处,这才直起腰肢。
从不远处踱步而来的江留贺,见着一脸睡意的少年,却是面含笑意,幽邃的眼眸中亦带了几分温柔。
“年弟今日起得甚早啊!”
“早啊,也不知怎的,天将亮时做了个噩梦,是以再也无心睡眠,这便稍微给起早了。”吓死她了,因着昨日碧娘的事,她本就睡得晚,竟是还让她梦到了江少夫人。只见她面目狰狞,容貌尽毁,目光凶凶地站在床头看着她。那场景实在是太过真实。
“哦?是什么样的噩梦。”江留贺好奇地询问。
“既是噩梦不说也罢。大概是因为失踪人口的事情老是担惊受怕。这就做噩梦了。”
“年弟还是把心放宽些,只要你在江家一日,我必会护你一日周全。”
听闻江留贺要护她周全,她当下想起江少夫人,试探道:“失踪之人皆为貌美、未婚、二八之上,江兄与少夫人都是容貌超群之人,好在都已成婚。不然才让人担心。”
江留贺脸上仍是保持着微笑,看不出其他情绪,“不若年弟也赶紧成婚?”
好吧!她绝对不是那种能轻易从别人口中套出消息的人。她只得暂时打消这个念头,接过江留贺的话,“成婚的事情我是避之不及。未婚妻是有,但老死不相往来。”
“年弟竟是有未婚妻。”
江留贺脸上泛着笑意,只是眸间似有一股狠戾稍纵即逝,季光年只以为自己看差了。
“不提她,你说要护我周全?”
“怎么?不信我能护你?。”
季光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过来。”
季光年走到他身边,只见江留贺将他手中的笔置于她面前,“此笔名为寻木,为江家传家之物。笔头以山中难得一见的紫兔兔毛所制,笔身相传为上古寻木制成。别看它只是一只笔,却是有灵性得紧。江家一脉皆是受它所护。”
“这么神奇?”
“山中野兔本就难得,更何况这还是只纯紫色的兔子身上拔下来的。此兔毛制成的笔头挺拔而耐用,弹性更是比一般的毛笔强。你可摸一摸。”
江留贺将笔的前端微微伸到季光年眼前,她自然而然地就轻抚上了那色泽光亮的紫色兔毛。
晃眼间峰颖竟似变得削尖而锋利,指间刺痛传来似有鲜血溢出。她连忙伸回了手。只是再看回去,那笔却是没任何的变化,刚才的痛意也仿若仅是幻觉。
对于她受惊的突然缩手,江留贺有些不解,“怎么了?”
拇指轻捻了捻食指的季光年,看着她那洁净的食指奇怪道:“手指似被刺了一下。”
“年弟大概是看错了。”
“许是夜里睡得不好,出现幻觉了。”虽是这么说,季光年心中却仍是疑惑,她正皱眉思索,江留贺的声音再次传来。“年弟,你瞧。”
季光年看去,只见江留贺将刚刚拿来的一画轴打了开,一幅青丝未着墨,眼睛和睫毛也尚未画好的美男图跃然眼前。虽是未成品,但是可以看出是她自己!
“这画,马上就要成了。”江留贺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那只寻木笔,蘸墨,先是将眼睛画好,再是睫毛。只是之后,却独留下了瞳孔未着色。
“书生?”看着江留贺迟迟没有动作,她有些不解。
“年弟貌美,留贺竟是心不能自已。”他的眼眸闪着异光。
“书生,你这揶揄人的本事可是一流的,完全不似书呆子,不去考状元真是可惜了。”
江留贺温笑,“年弟可愿为其点睛?”
虽是询问,却已是将笔递了过来。
“何乐不为!”
接笔,蘸墨,点睛。
眼睛果然是心灵的窗户,眼睛一画好,画中之人仿若有了生机。
“果真有神,江兄画工实在是逼真。”她将笔递了回去,江留贺接笔却是放回了盒中。
“这画还需最后一道工序就能制成,你且等上几天。”
“就差头发着墨上色了。书生,你随便画画就好不需这么繁琐。”
江留贺但笑,却是将画收了起来,“上堂布置的课业可曾完成?”
糟了,她光顾着失踪案子的事了……
“马上,马上。”她急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江留贺笑着摇了摇头,“福叔送晨膳来了,还是先吃东西,否则怎的有力气专心作画?”
从外走来的福叔打了招呼,将糕点和茶水放在画台,便退了出去。
吃过晨膳的季光年,提了提衣袖就要开工,只是拿起笔的那一刻,她就有些犯难了。动物植物卡通人物她尚且能随便画画,这人?她已经画了好多不忍直视的作品了。
她朝江留贺看了一眼,突然有了主意。画画,必须得画自己想画的,不然画出来的画作也是没有灵魂。
毛笔在她手中如飞燕游龙,上色是她的弱项,是以她画着画着就不敢动手了,生怕将她好不容易画好的白描弄脏。
停下的她不知不觉就发起了呆,而江留贺自然成了她发呆的对象。
江留贺作画的时候总是特别的专注。他今天穿的是一身素白袍子。头上只是简单束了个发。但也异常地好看。让她想到了一句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果然,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只是他对江少夫人的所作所为是纵容还是无奈。他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她正思忖着,正好完成手头之事的江留贺,低垂的头却是抬了起来。季光年那呆呆的模样自然已是尽收了他的眼底,他微微回以一笑,从案台边起身。
季光年瞧着他朝自己走来,下意识地扯了一张白宣,将刚刚所作盖上。只是,毫无意外,还是被江留贺给抽了出来。
“年弟画的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随便画画。”
江留贺拿在手中,入眼的就是一张尚且能辨认出原形是他的人像画。
就那样了,她只能照着样子画,只是画得美丑她可不敢保证。
“年弟你可是有事在身?”
“我没事啊!”
“为何不上色?”
“我怕上色后会显得很脏。”
“画画最忌讳的就是不敢动手,明天专门修习上色。”
“是。专门上色是不是只上色的意思?”只负责上色她还是很喜欢的。
“你觉得你的白描画得如何?”
“比以往画得好吧。”她对自己的画给出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
“确实比以往有进步,尤其是神韵抓得好。只是年弟还需努力才是,画画必须把基本功给打好,切不可操之过急。”
江留贺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画至于一边,又拿来一张白宣,高大的身形已是罩住她,一掌还握住了她执笔的手。
这是什么意思?
“你刚刚偷懒了,现在必须补上。”
“我…我自己来就好。”
两个大男人的,她一时不适应欲要挣脱。却不曾想江留贺虽是一介书生,力气竟是此她还大,只稍微用力就制住了她的动作。
“别动。”
身后之人的话似有魔力,随后她果真不再动作。手中之笔跟着那人之手起笔、行笔、收笔;轻、重、提、按;反、正、转、折之间相互转换。
良久,一道温柔的声音再次传来,“年弟,我教你画一辈子的画,只画你和我。可好?”
只是却是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