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怎么？味道如何？”晏明雨笑看晏彦大口大口的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的大家少爷一时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想不到我这辈子第一次做饭，就有你赏光。”晏明雨笑得灿烂。
　　“呕！”风息干呕了一下。
　　“啧啧，你什么意思啊，臭风息，我做的有那么难吃吗？”晏明雨叉着腰怒视风息。
　　“太臭了……”风息敢怒不敢言，干脆放下碗，“我自己去做吃的。”
　　晏明雨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道，“没事儿，咱们吃吧。”
　　“嗯。”晏彦没有说，其实晏明雨做的兔子真的不好吃，兔肉又柴又腥，但是对晏彦来说，他自己做的更难吃，所以晏明雨愿意做就够了。
　　“真的很难吃吧……”晏明雨的声音有些哽咽，“其实我很难过，因为我很容易难过，可是别人都不懂，你别管我，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晏彦觉得莫名其妙，心中暗道，‘女人真是奇怪，不过是一顿饭，别人吃不惯就算了，她怎么还哭上了？’
　　“小屁孩，你看什么，再看姐姐打你哦！”晏明雨找到你发泄点，凶巴巴的威胁晏彦。
　　晏彦顿时不乐意，眉头一皱，“他得罪你，你往我身上发火做什么？欺软怕硬也没几个你这样的吧！”
　　“你你你！”晏明雨气得一时语塞。
　　“我什么我？”晏彦冷着脸，看都不看晏明雨一眼，“别人打了你，你不敢还手，转过身打另一个小孩子，这就是你的道理？人丑心更丑！”
　　“你说谁丑呢！”晏明雨顿时气得蹦了起来。
　　“谁答应我说谁，呵，也不想想是谁莫名其妙拿旁人撒气的？”晏彦斜着眼白了晏明雨一眼，“我虽然年纪小，但是我是晏家的少爷，你们现在吃的住的都是我的，你的奴隶惹你生气了，你就可以对我撒气了吗？”
　　“你一个男的，你怎么这么小气？”晏明雨气红了眼，眼看又要哭了。
　　“小气？因为是男子，就不说出来，就要装作君子的模样，纵容你得寸进尺？就道理而言，你长我幼就尊卑而言，我是主人，你只是客人，而且还是有求于我的客人，”晏彦顿了顿，“所以，是什么让你如此放肆？你胡作非为，不通礼数，以大欺小，以客欺主，难怪教出来个以下犯上奴隶。”
　　“……”晏明雨本来满心怒火，可是听晏彦说完后，顿时愧疚难当，她确实失了分寸，眼前这孩子虽然年幼，却是晏家的嫡系，怎么能容忍因为一个奴隶被人迁怒——那意味着他连一个奴隶都不如！
　　“对不起，彦少爷！”想明白关节，晏明雨立时单膝跪倒，“是雨放肆了，求彦少爷原谅！”
　　晏彦扒光碗里的最后一口米饭，轻轻的放下碗，淡淡道，“曾经我在湖里看见一只落水的小鹿，我想去救她，她也在挣扎，可是当我靠近……”晏彦顿了顿，看着晏明雨露出了一抹冷笑，“我选择了离开。”
　　晏彦这是在提醒晏明雨，他当初在冰湖之上，选择救她，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晏明雨一时间浑身僵硬，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能独自在这里生活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看着晏明雨战战兢兢的退下，晏彦慢慢的抚摸着猫儿漂亮的皮毛。
　　“野兽不论如何驯养都是野兽，我可以养着野兽，但是我才是主人，我不会惯着野兽自以为主。”晏彦挠了挠猫儿的下巴，看着猫儿爱娇的亲昵，他突然明白，‘我可以不懂很多东西，那些东西我可以慢慢学，但慢慢学的前提是，我能管好自己身边的野兽！’。
　　“比学会做事更重要的，是学会做人，知道自己真正该做的是什么！”晏彦想起了当时三长老经常说的这句话，“所谓君子，当驭使万物，而非为万物所驱……猫儿，你记住了吗？”
　　门外，晏明雨蹲在地上，默默听着。
　　她被吓到是真，她后悔是真，一切都是真的，可是出了这个门，她就犹豫了，晏彦若是记恨在心，不愿帮她怎么办？
　　却不想，因此听到了晏彦的自语。
　　‘他一定受过很多很多苦……’晏明雨这样想着，然后小心翼翼的离开。
　　生存，除了谋生的手段，还需要与人相处的能力，大部分的人，生来就会有人教他们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相处，可是有的人，必须自己学着怎么和世界相处。
　　那样的人，需要付出很多很多，需要受更多的苦，需要受更多的伤。
　　可是没有人会理解那一类人的辛苦，他们只会说——
　　“你看，那个人家教不好！”
　　“你看，那个人心态不好！”
　　“你看，那个人脑子不好！”
　　……
　　“你看，那个人，不好！”
　　人，永远都是以己度人的，没有人会真正理解另一个人的痛苦。
　　明山别院外，晏彦在一个个检查自己的捕兽陷阱，晏明雨跟在他身边，一直看着他。
　　“干嘛？”晏彦一边检查机关，一边问道。
　　“别人一定觉得你这样的人很奇怪。”晏明雨平静的说道，“你一个小孩，遇见小鹿落水，居然见死不救，他们一定觉得你很冷血吧。”
　　“我就是冷血。”晏彦看着自己手中木椎，很爽快的承认了——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你知道吗？每年都会有动物自己跳进水里，有人说是水里有妖怪，用幻象把它们骗了进去，也有人说，是山神在索要祭品。”晏明雨蹲在晏彦身边，“可是我认为，那是它们自己的选择，如果明山有神，神怎么会刻意亏待某一个生灵？它们不过是累了，所以回到了黑色的怀抱。”
　　“你也很奇怪！”晏彦皱着眉，拿出小刀修理机关。
　　“人总是排斥和自己不一样的存在，所以许多人都会伪装，甚至伪装到忘记自己本来的模样。”晏明雨笑了，“我母亲是晏家出来的人，我父亲是明山人，也许就是这样，我才如此矛盾吧。”
　　晏明雨拉过晏彦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然后，她眯着眼笑了，像一只猫儿，眉眼弯弯，温柔温暖，可是看上去那样温柔阳光的女子，每一字都清新甜蜜，“没有人知道那只小鹿活下去之后会如何，会寿终正寝，还是下一秒就被猎杀，救下它不一定是善，不救它也不一定是坏事。”
　　“……或许不是坏事？”晏彦失笑，“所以，你在说什么？”
　　“在告诉你，真的假的其实都不重要，别人只会看他们想看的东西！”
　　“什么意思？”
　　“如果你想活得好那么一点点，你至少要明白大部分人的想法，一味地软弱是错，一味地强势也是错。”晏明雨垂下眼，不过瞬间，已经红了眼，“作为女孩子，我的哭和笑，是最有用的，我可以随时笑起来，也能在下一秒哭出来。”
　　“虚伪！”晏彦别过头，他讨厌看到眼泪，尤其是女人的眼泪！
　　“如果你不需要求人，你就不需要这么虚伪，可是人生在世，你要么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虚伪，你要么足够独特，独特到不必虚伪，不然……”
　　“你是在教我做事？”晏彦冷笑，推开晏明雨，“你配吗？”
　　“那你真的理解你自己吗？或许你对自己的理解，还不如我对你的理解多。”晏明雨直视晏彦的双眼，“你极度的温柔，所以，看上去就是极度冷漠，就像神一样，因为足够仁慈，所以足够残酷。”
　　“呵，所以，你在吹捧我？为了让我帮你继续你的野心？”晏彦觉得晏明雨真的是个神经病。
　　“那是双赢，你信不信，即使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让晏家重开矿场！”
　　“凭你的……紫金？”晏彦笑了，心里却是一颤。
　　“你真的确定紫金存在吗？你看见了吗？你知道在哪儿吗？”晏明雨笑着坦然坐在雪地里，“让人知道自己的弱点，反而有利于结盟，但是只有傻子，才会盲目的交出自己的弱点！”
　　“很有道理，所以，你可以试着绕开我，去实现你的目的！”晏彦别过头，带着几分负气，他本以为扳回一局，没想到还是被这个女人拿捏了！
　　“让我做你的老师吧，我会教你，所有所有我懂的东西。”晏明雨笑着靠在晏彦瘦小的肩膀，“我只是个女人，这个世界对我不会太好，我也需要有人能……我会认真的教导你。”
　　“你很自负！”晏彦没有躲开，他接受了，他任由晏明雨靠在自己肩膀，即使心中依旧不忿。
　　“当然，因为我的世界只有我。”晏明雨抬起自己的一只手，透过指缝，看着这个世界，“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就值得我做这些了。”。
　　“所以，听得懂你说的话，你就会做那么多？”晏彦失笑。
　　“嗯，很多人听不懂，更多的人，根本不想听，不想懂。”晏明雨大笑，“人都是自私的，希望别人理解自己，但是自己从来不会认真的理解别人，你至少比那样的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