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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成熟,带着疼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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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后,全校轰轰烈烈地举办了一个盛大的教师节晚会。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学生都聚在大礼堂里,乌泱泱的,像司空结爷爷煮在大锅里的豆子,每一个都在冒泡。
  司空结刻意洗了个澡。他家对门住着父亲的朋友安叔叔一家,司空结从来没打听过这个安叔叔叫安啥,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只知道安叔叔有个女儿,名叫安怡青,今年马上上高二。
  安怡青锁门的时候,司空结正好从自己家里出来。
  “司空结,你是要去参加咱们学校的晚会吗?”安怡青的头发也湿漉漉的,看来她和司空结一样,特意洗了澡。
  司空结不愿和安怡青说话,这还得从去年他刚升到初中部的时候说起。
  司空结的成绩没有人知道,反正是顺利上了初中,他的父亲恰好回了一趟家,丢给司空结一沓钱。
  “我和你妈在外头忙,家里你得看好了,学习......你学成啥样就啥样吧,反正我和你妈就你这个孩子,挣的钱都是你的。没钱了就跟对门你安叔说,他还欠我十几万呢,你上大学的钱都够。”
  司空结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他俊朗的面庞棱角分明,天生一副硬汉的气质,尤其是在抽烟的时候,眉头紧锁,两只鹰隼一般的眼睛拧在一起,让司空结从来都不敢与他对视。司空结没有继承他父亲的“硬汉”基因,却像他美貌的母亲,一脸女人相。就因为这点,让他在后来吃了不少亏。
  而头一次吃亏,便是安怡青给他的。虽然父亲叮嘱他,但凡有事,找对门安叔就行,可是司空结一次都没敲响过对面的门,他学着换灯泡,学着换水龙头,学着通下水,实在搞不定了,他就从父亲留下的钱里抽出一张,出门蹲在道牙子上等,要是看到面善一点的男人给他打招呼,司空结就掏出钱,给他说自己家里的活。
  司空结在两个学期里花出去三张钞票后,家里基本上没有他搞不定的事了,唯独有一件事,让他很难适应,就是孤独。
  去年国庆节,父母亲都没有回家,只是在电话里告诉司空结,对门安叔叔家里包了饺子,想吃就过去吃点。
  司空结挂完电话,从卧室到门口走了十几个来回后,终于走出去,敲响了对面的门。
  给司空结开门的,是安怡青的母亲,一个身材瘦小、面色蜡黄的中年妇女。她似乎不认识司空结,半开着门,用的瘦小的身子堵住门缝,警惕地问司空结:“小姑娘,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这称呼让司空结十分尴尬,好在安怡青过来,在她母亲身后提醒:“妈......对门的,刚考上我们学校初中部,好像一直在农村待着呢。”
  “噢。”安怡青的母亲并没有移开堵门的身子,就这样卡在门缝中间问司空结:“你有事吗?是不是找青儿她爸,青儿她爸还没回来呢。”
  司空结不知道说什么好,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正准备转身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安怡青说话了:“哎,我说小妹妹,你不能这样没礼貌吧,敲了别人家的门,一声不吭就完了?你是不是闻到我家包饺子,想进来尝尝,尝尝可以,好歹你得提瓶醋吧!”
  司空结的脸顿时涨得跟猪肝似的,他好不容易打开门,低头说了句“我是男生”,就冲到了家里,门外安怡青和她母亲的窃笑,司空结听得一清二楚。从此之后,司空结上学放学都刻意躲着安怡青一家,虽说住在对门,还真连一次照面都再没打过。
  这次安怡青主动喊着名字跟司空结打招呼,司空结知道,是因为在放暑假前的学校表彰大会上,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发了个言。
  发言的原因很简单,不是司空结成绩优异,而是他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给学校捐了一批课桌椅。这次发言,让全校的同学都记住了司空结这个名字,当然,安怡青也记住了,而且她还告诉自己的几个闺蜜,司空结就住在自己家的对门。
  安怡青想跟司空结同路一起去学校,因为她觉得司空结可能会打车去,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挤公交车,到学校又是一身汗,澡就白洗了。
  司空结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自己顺着楼梯往下走,安怡青追上司空结,头发上的细水珠甩了司空结一脸。司空结伸手擦了擦,无意中觉得这些水珠竟带着一股清香。
  安怡青“喂”了一声,站在司空结眼前的楼梯上,堵住了他。司空结发现,安怡青站在台阶下面,个头竟然和自己一般高。
  “你为啥不和我说话?”安怡青问司空结的时候,司空结发现,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很好看,司空结赶紧低下头,头一低,目光就从安怡青的领口里灌了进去。
  司空结眼前是一片白花花的肉,随着安怡青的呼吸上下起伏。
  这片肉看得司空结喉咙有些发干,他连忙收回目光,侧身避开安怡青,快步往楼下跑去。
  乌泱泱的礼堂,司空结目光呆滞地盯着舞台上的人来来往往,他的眼前全是安怡青胸前白花花的肉,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晚会结束后,司空结故意慢吞吞地往学校门口走,希望在人群里再看到安怡青。然而安怡青并没有出现,司空结有些失落地坐车回到家。刚到楼门口,就看到纪林和他爸提着包站在那里。
  “纪林!”虽然分开还不到一周,司空结看到纪林时,感到万分亲热,三两步就跑到了纪林面前。
  “你咋来了?”
  纪林看到司空结,激动地直搓手:“我妈生病住院了,我和我爸晚上没地方住,五爷说让我们找你。”
  司空结此时感觉爷爷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明天正好周末,纪林来了,他就不用整天待在家里了。
  “叔,今晚我们学校举行晚会,我来迟了些,你们是不是等好久了,赶紧上楼吧。”司空结对纪林爸说。
  倒是纪林爸显得有些局促,他双手提着两个大包,讪讪地说:“刚来,刚来,你看这一来就给你添麻烦......”
  “司空结你知道吗,彩儿爸死了。”纪林和他的父亲一边跟着司空结往楼上走,一边给司空结传达了这么一个天大的消息。
  “啊?”司空结顿住脚步。
  “你问我爸,我爸都知道。”
  “叔......”
  纪林的父亲示意司空结赶紧走,因为他有些尿急。一进司空结的家门,老纪和小纪却堵在门口站着不动。
  “叔,你不是要上厕所吗?”司空结从老纪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大包,疑惑地说道,“卫生间就是那个门......”
  纪林抢着说:“我爸路上交代了,进到城里的房子要换鞋。”
  司空结一听,连忙拉开镶嵌在墙里的鞋柜,取出两双拖鞋放到纪林父子俩的脚下。
  俩人脱掉脚上鞋子的一刹那,司空结仿佛闻到了爷爷那一年都不洗一次的老布鞋的味道:
  老坛陈醋,酸到流泪。
  老纪进到卫生间后,司空结拉着纪林往沙发上一坐,自己觉得缺少点什么,便进到厨房里翻箱倒柜寻了一通后,把家里能吃的东西全都摆到了茶几上。
  其实东西也不多,就一些方便面,几根火腿肠,一堆爷爷给他带的干粮饼和煮熟的鸡蛋。这些东西司空结不爱吃,都在冰箱放好几天了,司空结却觉得摆满一茶几,要比彩儿爸干倒三杯水看起来实惠得多。
  想起彩儿爸,司空结一边倒开水一边问纪林:“纪林,你说彩儿爸死了?”
  “嗯,上吊死的......”纪林用牙齿撕开一根火腿肠,连着外皮一起塞进嘴里,上下牙咬住塑料皮,手配合着往下一捋,火腿就进到他嘴巴里了,纪林“吧唧”着嘴说:“真好吃,还是城里好!”
  司空结见他吃的很有食欲,自己也剥开一根吃了起来。
  “咋就上吊了呢?啥时候的事儿?”司空结想起了上次和彩儿爸握手的时候,他给自己那种十分舒适的感觉,就问纪林。
  纪林看到自己的父亲已经从卫生间出来了,便对老纪说道:“爸,你给司空结说说彩儿爸的事,我也上个厕所,憋一路了。”
  老纪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连脚都洗了,他在门口的垫子上一边蹭脚一边对纪林说:“你上完也洗个脚......你咋又吃上了呢,刚才那么一大碗面都没填饱肚子?”
  纪林上前拨开他父亲:“你赶紧的吧,我哥们水都给你倒好了,就等着你说彩儿爸的事呢。”说些钻进卫生间关上了门。
  老纪不好意思地冲司空结笑了笑,来到客厅中心,仰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感叹道:“这房子收拾得可真好,都是拿钞票一沓一沓贴出来的啊......”
  司空结指着沙发对老纪说:“叔,你坐下喝水。”
  老纪点点头,背着手来回转悠着参观了半天,走到哪里都是个“好”字,最后才坐到了沙发上。
  “这沙发也好啊......”老纪又感叹了一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就是不提彩儿爸的事。
  司空结有些心急,搬过来一个沙发凳坐到老纪对面。
  “叔,彩儿爸到底活着还是死了?”
  老纪其实不愿提起彩儿爸,可又拗不过司空结一遍遍的问,只得说道:“请我过去看的时候,人都凉了。”
  纪林的父亲是一名标准的乡村赤脚医生,他之所以不愿意提起彩儿爸,因为是他看看彩儿爸断气的。
  这对于一向在十里八村威望很高的纪大夫来说,手下过去一条命,心里多少有些忌讳。
  纪林的爷爷也是大夫,同样的大夫,纪林父亲的存在,却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他不但从纪林爷爷身上继承了一手针灸的好手艺,还把各种对付农村常见疑难杂症的方法,在依赖烧黄表请鬼神的基础上,改革更新到了熬草药、打青霉素。
  成本低见效快。
  还不止这些,纪大夫将自己的竹制医药箱换成了一个印着红十字的皮箱后,一般的头疼脑热,他都不会亲自上门诊断了,而是斜靠在自家的太师椅上,详细地听求医者说病情。
  聊完病情,纪林妈准时捧来一块烫手的热毛巾递给丈夫。
  热毛巾擦罢手,纪大夫才缓缓打开药箱。
  药箱的开口是朝着自己的,他人根本看不到内部的构造,这更让求医者们觉得纪大夫不但医术高明,而且还很神秘,便越发地尊敬和依赖了起来。
  纪大夫先用手指蘸蘸口水,从药箱里擦出一块白色的正方形纸片交到求医者手上,求医者大都伸出双手捧着。偶尔遇到三两个伸出一只手的人,纪大夫就会停下后面的动作,一直拈着纸片等,边上纪林妈一般都会小声提醒:“双手......双手......”
  接着,纪大夫又从药箱拿出一把闪着银光的镊子,举到半空,缓缓嘱咐对面的人:“药怎么吃,你得记住,别拿回去胡吃把人吃死了,可别来找我。”
  此后的屋子里,空气都凝固住了,只能听到白色、黄色、褐色等各色的药片落到正方形纸片上的声音。“白色两颗......黄色三颗......褐色一颗......早中晚各一顿,饭后服用,饮食要清淡,一共十五块钱。”
  纪林十分好奇,为什么父亲每次的药费都是十五、二十、二五,三十这样的整数,从没出现过二十一呀这样的零头,但纪林能忍住不问,因为他担心只要自己一问,父亲就会找到由头,给他没完没了的讲一些云里雾里的医学理论。
  纪林爸赶到彩儿家的时候,门口只有彩儿的爷爷奶奶和两个凑热闹乡亲。
  人指定没救了。彩儿爸先是喝了农药,又拿一根草绳把自己吊在了门框上。
  “往医院送!”纪林爸只看了一眼,便果断地下达了这道命令。
  人送到半路上又拉了回来。
  彩儿爷爷把疯癫病又发作了的老伴儿拖进屋里,用铁链锁上门,绕着彩儿家的外面院墙转了三圈,还是没找到彩儿妈的人影,便骂骂咧咧地喊来自己的另外俩儿子。
  “埋远点......别冲撞了村子上的人。”
  纪林爸摇摇头,看了一眼这个生来就是个悲剧的中年人,叹着气回家了。
  他走了一路想了一路,老父亲行医六十年,唯一一次接生,就是彩儿爸出生那次。
  那时候,彩儿的爷爷家极穷,讨媳妇和登天没什么区别。
  彩儿爷爷腰里系着一根麻绳赶了趟集市,回来的时候,麻绳上拴着一个大肚子的疯女人。彩儿爷爷把她拽到屋子里一顿洗,倒也眉清目秀,就成了后来的彩儿奶奶。
  彩儿爸出生的时候,彩儿奶奶的间歇性精神病又发作了,只好请纪林爷爷接生,说简单点,彩儿爸就是纪林爷爷坐在一个疯女人的身上,硬生生给拽出来的。
  虽说彩儿爸一直跟了彩儿爷爷的李姓,但全村人都知道,彩儿爸绝对不是李家人的后。
  司空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想不明白彩儿爸为啥要一边喝农药,一边上吊。
  而隔壁屋的纪林和他爸已经此起彼伏地打起了鼾声,有种“上阵父子兵”的感觉。司空结觉得屋子里太热闹,就穿着裤衩来到阳台上,双手扒在窗户上往下看。
  楼下正巧有一对恋人在吻别,于是司空结就多看了一会,但他觉得没有农村牲口配种那么让人惊心动魄,再加上耳朵边上几只蚊子萦萦绕绕的,于是他缩回了头,正要关窗户时,发现这俩人有些眼熟。
  司空结皱起眉头使劲看,才看清男的竟然是自己的班主任,魏强——魏老师,司空结心里有些紧张,可当他看到这女的是安怡青时,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赶紧跑到客厅关了灯,抹黑钻进被窝把自己包起来。被窝里,司空结能听见自己的胸腔内发出的“咚咚咚咚”的跳跃声,而且越来越响,甚至盖过了隔壁的呼噜。他将脑袋从被子里释放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空气,心想:“真是安怡青吗?”
  于是,司空结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驱使着,鬼鬼祟祟地来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
  外面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见。司空结刻意地将身子远离防盗门,生怕心脏突然间血淋淋的跳到门上,砸出巨大的声响。
  不一会儿,黑暗的楼道,随着几声清脆的弹指声,变得亮如白昼。司空结赶紧用眼睛贴住猫眼,只见安怡青慢吞吞地来到对面门口,掏钥匙前,她又刻意地整理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和胸前的衣服,才掏出钥匙打开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安怡青关上门后,司空结一直看着对面的门,直到声控灯熄灭。
  就在灯熄灭的一刹那,司空结看到了地上,丢了一个安怡青掏钥匙时掉下的东西。他抓住门把手,刚想开门出去捡,突然又想:“万一她进去后发现丢东西了,开门出来怎么办?”
  握住门把手的手,又松开了。
  司空结像一个小偷一样听着门外的动静,他的耳朵自动隔离了纪林父子俩的呼噜声,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
  过了很久,司空结觉得安怡青一定不会再出来了,在内心又挣扎了好久之后,才“咔嚓”一声打开门。
  司空结从来没想到开门居然会发出声音。这声“咔嚓”差点让他魂飞魄散,楼道的灯也亮了。司空结探出脑袋,一眼就看到了安怡青掉下的东西。
  他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灵敏过:开门、弯腰、捡东西、进门、锁门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下一秒钟,司空结已经躺在了被窝里。
  手里捏着的东西薄薄的,软软的。司空结把它举到眼前,因为屋里的灯是关着的,根本看不清楚,司空结侧耳听了一会隔壁的呼噜声,就翻身起来打开了台灯。
  “噢......”司空结长出了一口气。
  这东西他熟悉,暑假里窦文森也捡过一个,还是彩儿妈的。司空结心想,明天又可以和纪林一起玩气球了。
  “不行!”司空结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家里地方太小,要玩的话只能到楼下玩,可是楼下万一被安怡青看到,一定会说我捡了她的东西据为己有......算了,还是找时间还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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