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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禅房内的怪风突然再度出现,将室内的烛火吹得摇曳不定。
法相面色变得极为阴沉,眼睛里满是阴毒之意。
背后的影子开始变得张牙舞爪,犹如妖魔乱舞一般晃动。
“好。”
“好一个实为父子。”
“普济师叔与法清师弟果然师徒情深。”
“那……师侄就放心了。”
“原本师侄还担心,法清师弟不会把你这位师父的性命放在心上呢。”
一道破空声!
摇动的烛火终于一暗,全部熄灭了下来。
黑暗中,法相单手抓着普济的脖子,嘴角露出一抹狞笑。
右脚轻轻一跺,地面露出一个通道。
“普济师叔,随我一同去见法清师弟吧。”
“请。”
……
须弥山山腹,第五层。
前文提过,这座建在山体内的秘牢乃是依塔形而筑,但又并非地面上的楼塔一般需要符合环境来搭建。
与之前四层循序向上、空间建造的越来越小不同,踏入第五层后,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秘牢之外。
一座与天音寺大雄宝殿完全相仿的庄严大殿,出现在这山体之内。
当——
厚重深远的钟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在空旷的大殿内缓缓回荡。
烛火一根接一根的亮起,将大殿内的一切映衬的金碧辉煌。
而正对着第五层入口的前方,本该是如来佛祖所在的位置,现在却是空荡荡的一片。
只有一个人影,在那里合十而立,微微低着头。
环绕大殿的烛光接触到他脸庞时,似乎被一层透明的罩子隔绝,令他脸上仍是被一片暗影笼罩。
看不清模样,看不清表情。
但能够出现在这里,又何须用容貌来判断身份呢?
“别来无恙,法相师兄。”
步伐不急不缓地踏入殿内,淡淡的问候声从法清口中吐出。
“空桑山一别,已三年未见,师兄身上似乎发生了很多变化。”
“你又何尝不是呢?”
“法清师弟。”
缓缓抬起头,那层隔阂内外的透明罩子好像已经消失,令对方的脸庞暴露在烛光下。
干瘦枯老的面容,一对浓眉显得气势凌厉,纵然身上处处都是常年修禅的痕迹,也难掩凶恶之意。
但那一双眼神,却与相貌迥然不同。
平静似水的眸子给人一种超然物外之感,然而细细打量,却仿佛能感觉到瞳孔深处潜藏至深的恶意。
“……”
法清眼神微微收缩一下,似乎没有想到。
“呵呵……”
“师弟对这具身体的样子很惊讶?”
淡笑一声,法相放下合十的手掌,缓缓朝后面走去。
“那这一具呢?”
轰!
大殿后面的石墙被一掌轰开!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站立在隐藏在殿后的暗牢里,周围阴冷潮湿。
四大神僧之首,天音寺住持,普泓。
然而此刻,他紧闭双眼,脸上隐忍着一抹痛苦之色,似乎已经失去了气息。
但随着法相的这句话说出口,突然眼皮一动,睁开了双眼!
呆滞的眼神蕴藏着些许怨毒之意,已经沦为尸奴一般的东西。
“唉……”
一声叹息从大殿另一侧发出。
真正的法相从暗处走来,神情哀伤不已。
“这可是我的授业恩师,如今竟然落入这等田地。”
“我从来没想过杀掉恩师,只愿恩师有朝一日能够大彻大悟,成为我的信徒。”
“如此师传徒修炼之法,徒传师修行之道,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为何师弟你要横插一杠,偏偏修为还这么强,逼得师兄不得不出此下策,把我最敬重的师尊炼为血肉傀儡呢?”
法相语气中透露着不解和愤怒,目光露出一抹怨毒嫉恨之意。
但下一刻,却又消弭于无形,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殿内,两个身穿月白僧衣的和尚对视而立。
两者身高相仿,一般的气质出众,一般的俊逸出尘。
“不过没关系,你是我师弟,身为你师兄,我自然要包容你的不懂事。”
轻轻笑了笑,将刚刚话语中带来的压抑气氛散去。
“哦?师弟倒是没想到师兄还如曾经一般慈悲宽厚。”
“呵呵……”
淡笑了一声。
“师弟言重了,你我毕竟是师兄弟。”
“哪怕你频频扰乱了师兄许多事,只要你现在愿意成为师兄的帮手,你我今后仍是真正的师兄弟。”
“无论是天音寺还是师兄麾下的势力,除师兄之外,便以你为尊。”
“功名利禄?”
“权势滔天?”
法相微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右手在胸前握成一个拳头。
“这些东西,只要你我师兄弟联手,完全唾手可得,根本无须顾忌旁人的意见。”
“对么,师弟?”
“……”
法清忽然沉默着没有说话。
“亦或者……是你与鬼王宗少宗主传闻中的儿女私情?”
“师兄对你的个人之事,可没有丝毫干涉的想法。”
轻轻的询问声从口中吐出,声音似乎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蛊惑着法清心神坠入话语之中。
元神黑莲不知为何,没有做出丝毫反应。反而微微一颤,令法清心底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杂乱欲念。
但下一刻,他突然被心中一阵凛然所惊醒!
原本渐起的杂乱欲念被纷纷压下,脑海中的元神黑莲也恢复安静。
“师兄好手段。”
法清的目光恢复平静,嘴角微微一笑,好似不在意般赞叹了一声。
“呵呵……”
见状,法相眼中没有丝毫波动,仍自维持着那副微笑的模样。
“也罢,既然师弟不愿,师兄也不会强求。”
“但哪怕你现在即刻离去,以后不再和师兄作对,关于你冒犯师兄的事情,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师弟,你觉得如何?”
“……”
一番话说完,大殿内鸦雀无声。
忽然,法清轻轻笑了一下。
但那如同死水的眼神却看不出多大笑意,反而有些让人发毛。
“师兄对师弟果然照顾有加。”
“莫非我沿路吞噬了师兄四具法身,师兄也全不介意?”
“自然,你可是我的师弟呀。”
“谢过师兄。”
“话已至此,师弟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
“但唯有一事,还是想厚着面皮跟师兄提个不情之请。”
“哦?师弟请讲。”
“普济师父想必在师兄手里吧。”
“嗯,不错。”
“想必来时你也见到了,普济师叔在第二层中佛法修为进展神速,于数月前突破至钟鸣五响之境,师兄崇慕普济师叔佛心坚毅牢固,特意请他出来方便讨教佛法。”
“这件事倒是忘了告诉师弟了。”
“呵呵……”
“既然如此,师弟便冒昧问一句,可否让师弟把普济师父一并带走?”
仿佛没看到法相听完这句话后的表情,法清面带微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此后,师弟与天音寺再无干系,有生之年也不再与师兄为敌。”
“师兄所到之处,师弟全部退避三舍。”
“师兄,你又觉得如何?”
“……”
话音落下,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哈哈哈哈——”
法相突然狂笑出声,双臂张开,神情放肆而张扬。
月白色的僧袍无风自动,呼啸狂舞。
他的眼神已没有刚刚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入骨髓的恶意。
“果然是不情之请。”
“但师兄有些好奇,师弟为何要说出这番话呢?”
“你我本就是一类人,何必压抑自己内心的**?”
法相毫无遮掩地盯着法清,嘴角咧出一个夸张的弧度。
“什么高僧大德?什么普度众生?”
“自私自利才是我们的本性。”
“牺牲外物成全自身,这有什么错么?”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浑厚,神情已再度恢复平静。
“我是如此,你也是如此。”
“放眼天下,有多少人不是这样?”
“为什么要给自己强加所谓师徒亲情的枷锁?”
“不妨再考虑考虑师兄之前的话。”
“至于这个不情之请,想必你开口的时候,便知道师兄不会答应的。”
“师兄……也怕师弟出尔反尔啊。”
“……”
法清盯着法相,忽然幽幽一叹。
“唉……”
“既然如此,师兄刚刚又何必多费口舌?”
“想来师弟还是要与师兄做过一场了。”
说话间,大殿内的气息渐渐压抑起来。
“师弟,且慢。”
法相嘴间再度微微一笑,突然打断了法清的动作。
“此番你过来,师兄还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希望师弟能够满意。”
“普济师叔,请出来吧。”
说着话,法相拍了拍手。
“来,见见你三年未见的徒弟。”
“……”
一层无形的束缚悄然散去,但那股邪异的灵力却依然压制着普济的修为与法力,令他难以做出过激的举动。
早已种入普济神念内的神火之力,令普济不由自主地一步步从后面走出来。
不得不说,来源于天煞明王的神火之力纵然副作用十分明显,但力量等级上的差异确实让法相感受到了得心应手。
否则就算普泓重伤,他也难以越阶炼化。
面对修为远不如普泓的普济,自然更是手到擒来。
至于所付出的代价,便是他三年之功作废。
甚至神火之力的侵蚀,还更为加深。
但法相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因为目前来说,他的的确确没有把握在斗法中赢过法清。
仅凭那四具完全消失的法身便可见微知着,更别说此刻本体面对法清时,隐隐传来的压抑之感。
纵使普泓尸体已被他炼为血肉傀儡,再加上普方金身所铸的法身,此刻也无法给他多少战而胜之、杀之的信心。
普济一步一步从侧门处走出来,一直走到法相面前。
“阿弥陀佛……”
长叹一声,普济诵了声佛号,目露慈爱地看向法清。
一老一少彼此相望,在大殿内拉出两道影子。
缓缓燃烧的蜡烛火光一闪,跳动了一下。
普济的脸庞一刹那间,似乎变得有些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