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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渐渐消退，虚幻不真的梦境也随之远去，发生了什么，见到了什么，不过是一些片段，一些影子，像是一张严重褪色的老照片，当你凝视它时，只剩下曾经拥有的那份感动，却再也无法找回那一颦一笑的真实色彩。
林兰父亲所留下的资料究竟在哪里？
这个问题的答案找到了，从马克记忆宫殿的最深处。
罗曼教授临死前的错乱，让马克将三号楼地下室的位置，错误地指向了他们所在的康复中心，而真实的所在地，多半是教授以前供职的那所大学，至于是哪所大学，只要上网查一下，应该不难确认。
只不过，曾经让马克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底，一旦揭晓以后，却失去了原本的吸引力，他发现自己真正怀念的，仍然是在梦中与林兰拥抱的那一瞬间，可那短暂的温存体验，也随着梦境的坍塌，被埋葬在了他遥不可及的意识深处。
俗话说有得必有失，至少，对活下去的那份执着，在将他拽出梦境的同时，一定程度上也帮助他战胜了趁虚而入的病魔。
当他再次在这个所谓的零号世界睁开眼睛，已经是那天的傍晚。
“爸爸！爸爸！快来看呀！闪闪醒啦！”爱丽丝的声音，成了他意识归来最好的奖励。
马克还很虚弱，只能勉强坐起来，他注意到自己躺在了小木屋的单人床上，看来在他倒下的这段时间，小女孩慷慨地让出了自己的床位。
“你醒了啊，小子，”拉瑞从门口走了进来：“真是不幸，看来你还没滑到底呢。”
马克想起了他病倒前，拉瑞那段关于螺旋滑滑梯的言论，努力对着拉瑞笑了笑，算是表达一下自己领会了对方的冷笑话。
“先别急着逞强，”拉瑞坐到了马克床前，伸出手摸了摸马克的额头：“嗯，烧已经退了，看来那个药店的书呆子没有骗我。”
“药店？”马克愣了一下。
爱丽丝从拉瑞身后跳了出来：“我和爸爸白天去抢了三家药店呢。”
作为一个睡前故事的回报，未免太过丰厚了，马克这样想着，看来做好人其实也不坏，不过他很快意识到，无论是这对父女还是自己，其实都不是好人。
“谢谢你们。”现阶段，他也只能选择用语言表达谢意。
“这不算什么，”拉瑞摆了摆手：“反正我们之前抢的药快过期了，正好换一批。”
父亲的发言无意中揭示了这对抢钱父女资深的从业经验。
爱丽丝在一旁插嘴道：“爸爸说你要补充营养，今天可以吃熏肉呢。”
“熏肉？”马克觉得自己最近好像听过这个词。
“是呀，”爱丽丝带着炫耀的语气说道：“我跟爸爸上周去精神病院玩潜入游戏，熏肉就是战利品，熏肉可好吃了，我也才吃过一两次。”
马克想起了桑切斯夫人的唠叨，他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看来又一个谜底揭晓了，无辜的熊先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这对父女背了黑锅。
拉瑞站了起来：“我去外面看看熏肉烤好了没有，到时候一起吃吧。”
“哇！太棒啦！”爱丽丝欢呼道。
父亲宠溺地摸了摸女儿的头，转身走了出去。
马克望着拉瑞宽阔的背影，又看了看爱丽丝童真的笑脸，忽然有点羡慕起他们的生活。
“闪闪，你一定渴了吧。”女孩递上了一瓶可乐，塞到了马克怀里。
“谢谢你，爱丽丝。”马克由衷地说道。
“等你好了，”女孩趴在床边：“再给我讲故事吧，昨天我太困了，听到一半就睡着了，实在太丢人啦。”
马克微笑着说道：“一定会讲的，爱丽丝，我答应你。”
“见鬼！”小木屋外忽然传来了拉瑞的怒吼声。
“怎么了？”马克努力探着头向外张望。
爱丽丝也蹦跳着向小木屋外跑去：“爸爸，怎么啦，熏肉烤焦了吗？”
“砰——砰——”连续传来了两声枪响。
然后是拉瑞的吼声：“爱丽丝！快进屋！把门关上！啊——见鬼！”
“呀啊啊啊啊——”女孩的尖叫是如此的刺耳。
“怎么了，拉瑞！”马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从床上翻了下来，用最快的速度爬到了门口。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令他以后每次想起都会感到心悸的画面。
棕熊！一头巨大的棕熊，直立着，露出两排尖锐的利齿，站在拉瑞的面前，几乎有他的两倍高。
而那位父亲，则在绝望地向他的双管霰弹枪內塞着子弹，眼睛则望着他的女儿，目光中充满了遗憾和不舍。
小女孩彻底吓呆了，除了站在原地发出尖叫，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办？”当这个问题出现在马克头脑中的那一瞬间，小木屋的门就已经被人紧紧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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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天使谷镇警察局內，安德森探长和三位创世公司代表的会议，还在继续着。
“……好了，这就是双子星计划的三个主要组成部分，”有着熊一般体魄的弗兰克，正在向探长认真介绍着什么：“简单来说，就是军用、商用以及科研，三者构成了一个坚实的铁三角。”
在他的面前，会议室的巨大白板已经布满了各种文字和示意图，密集又不显凌乱的构成，显示出绘制者极高的业务素养。
“明白了，讲得非常清楚。”安德森探长点了点头，停下了记录的动作，她那本厚厚的笔记本上，写满了各种名词，纵横交错的连线将这些名词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就像是一幅漂亮的蜘蛛网，表现出另一种意义上的专业能力。
“探长，关于双子星计划的基本情况，大致就介绍到这里，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弗兰克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已经连续讲解了一整天，感觉脑子都快被榨干了。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的克莱恩小姐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管家汉密尔顿立刻用夹子递上了一小块热毛巾，她接过来稍微点了几下眼角，就将毛巾丢还给了管家。
探长一直等到克莱恩小姐完成了整套动作，才用赞赏的口吻对弗兰克说道：“帕克先生，你的讲解深入浅出，让我这个外行，也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了解那么复杂的内容，实在是非常感谢。”
弗兰克的脸有些红：“呵呵，你太客气了，探长，这只是我的工作罢了。”
探长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今天讲了一整天，一定是非常累了，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不太明白，不知道能否再占用你几分钟？”
弗兰克面对探长那双对邃湛蓝的瞳孔，脸变得更红了：“可以，当然可以。”
克莱恩小姐又打了个哈欠。
“你之前提到，”探长低头翻动着自己的笔记本：“双子星计划中的虚拟世界，分为数字孪生和假设仿真两种。”
“是的，确实如此。”
探长抬头问道：“这两者的区别是什么呢？”
“哦，这就是个偏技术性的问题了，”弗兰克斟酌了一会才接着说道：“打个比方来说，数字孪生世界就像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它会尽可能忠实地记录下真实世界所发生的事情，而假设仿真世界则有点像哈哈镜，我们会通过改变镜子扭曲的角度，看看里面会照出什么有意思的形象。”
“谢谢，很有意思的比喻，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了，”探长在笔记本上迅速地记录着，就像是一名勤奋的学生：“那么，具体来说，对于假设仿真世界，你们是怎么扭曲镜子的角度的呢？”
弗兰克又擦了擦汗：“啊，这个问题就更加深入了，让我想想该怎么说比较好，嗯……一般来说，会有两种方式，一是在设定初始点时特意修改一些真实参数，或者加入一些随机性事件等等，总之是让它和真实世界的那个时间点产生区别；另一种方式，就是在仿真进程到达某个关键事件时，加入人工干预，不过这部分内容，其实是克莱恩小姐的团队负责的，我想让她来回答可能会更权威一些。”
弗兰克和探长同时看向那位大小姐，只见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眼睛看着会议桌的表面纹路，一动不动，那种专注的神情，像是在艺术展上观赏一幅抽象画。
“呃……好吧，”弗兰克有些尴尬地继续道：“我也算知道一些皮毛，简单来说，我们会通过意识同步的方式，让有资质的调试员连入虚拟世界，通过角色扮演进行人为干预，改变那部分关键事件。”
探长咬着圆珠笔的笔头思索了一会儿：“这听起来有些繁琐，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不能像第一种方式那样，直接修改参数呢？……抱歉，我这个问题可能在你看来有些蠢。”
“不不，”弗兰克笑了起来：“这是个非常好的问题，我们公司的大部分员工，一开始都会这么想，其实是这样的，虚拟世界中的人工智能体都是非常精致的艺术品，一旦他们察觉到明显的参数异常，很有可能会由于认知上的矛盾，出现人格紊乱的现象，嗯……通俗地说就是发疯，而这会毁了整个实验，最坏的情况下，我们不得不删去那个发疯的人工智能体，提前终止实验。在双子星计划的早期项目中，我们可是为此支付了大量的学费的。”
“谢谢你耐心的解释，弗兰克，”探长一边不住地点头，一边记着笔记：“我可以叫你弗兰克吗？”
“啊……是是……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呢，请……请叫我弗兰克好了。”这位身高两米的巨汉像是小姑娘一般扭捏了起来。
不过探长很快又回到了正题上：“那么……像这种意识连入，那些调试员，应该会在虚拟世界中有一些特殊的权限吧，相对于普通的人工智能体。”
弗兰克清了清嗓子：“嗯哼，这是肯定的，否则他们开展工作会遇到很大的阻碍，毕竟人工智能体在智力等方面的指标，并不比我们差，甚至一些特殊角色在设定上还会远远超过我们。”
“关于这些权限，”探长的眉毛跳了一下：“具体表现出来，是怎样的行为呢？”
“这个可多了，”弗兰克在讲到这个问题时，明显兴奋起来：“比如超级力量、超级速度、隔空取物等等，我们研发部的很多工程师，甚至愿意主动加班去开发一些有趣的权限技能，这都快成了他们的一项娱乐活动了。”
探长不动声色地问道：“听起来挺有意思的，有没有关于时间控制方面的技能呢？”
“有的有的，这个可是最热门的，”弗兰克挥动着双手，就像是一个资深玩家在谈论自己喜欢的游戏：“比如说时间停止、时间加速、时间删除……”
“等等，弗兰克，”探长打断他道：“这个时间删除，听起来有点不太容易理解，它是什么原理呢？”
“哦，我来解释一下，这个确实有点复杂，”弗兰克搓了一下双手：“你知道，其实仿真进程是由一连串事件前后排列组成的，事件之间则会用仿真时间进行填充，所谓时间删除，就是在一段时间内，删除其他人工智能体本来要进行的既定事件，然后用调试者自己的事件代替，这样在技能完成以后，除了调试员以外，在场的所有的人工智能体，都不会意识到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安德森探长的双眼几乎要放出光来：“那么弗兰克，学会了这个时间删除技能的调试员，有没有可能，在现实中使用这个技能呢？”
“按照罗曼假说，”弗兰克下意识地答道：“如果现实世界的运行方式和虚拟世界类似的话，你所说的可能性未必……”
“弗兰克！”克莱恩小姐忽然大声打断了他的话。
弗兰克呆了一呆：“克莱恩小姐？”
“你的话有点太多了。”大小姐又恢复了那种平缓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