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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处乱世 月如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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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繁星点点,长安的七月初夜,已有一丝丝凉意。
  吃过晚饭后,主仆三人搬了胡椅出来,坐在院子里叙话。对于他们来说,都好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竟有些久别重逢的感觉,谢嫣然就紧紧挨着赵开,小手还时不时地拽向他的衣袖。
  只听赵开感慨道:“这院子还是栽些花草好看,把箭垛子收起来,以后就弃武从文了。”
  剑伯对这些小动作恍如未见,对赵开的吩咐却极力反对:“少主,这可不能依你。老国公一声戎马,平定关陇,迎奉太祖入关,此后数十年,追随太祖在马背上打下这偌大的大周,与伪齐、南陈三分天下,是何等荣光?少主哪怕是文章通达,也不可辱没将门的威严哩!”
  赵开挠挠头,讪笑道:“身先士卒者,不过以一当十,匹夫之勇也。我不反对勤修弓马武艺,不过大贼未诛之前,怕是没有我上战场的机会。这几年,适当改变一下训练方式,不要专注于个人搏杀,请剑伯多教我些行兵布阵之道,将来多挣些军功回来。”
  剑伯这才满意,笑道:“那便收了,每日晨练却不可荒废。论起行兵布阵,老奴不过懂些皮毛,如今大周剩下的老将中,少主的娘舅韦孝宽将军才是数一数二的兵法大家。只可惜他远在玉璧,又与我赵氏有些龃龉,怕是没法教你了。”
  赵开对这位当世名将,自然一脸神往,问道:“十年过去了,阿舅的气也该消了吧?”
  “不好说。一方面韦将军是怨怪少主母亲受了牵连,另一方面也是借机与我赵氏划清界线。”剑伯自嘲一笑,“在家族安危面前,任谁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却也怪不得他。”
  赵开笑了笑:“归根结底,还是要我自己有更大的价值吧!若是哪天我能给阿舅带去利益,有着这份姻亲关系在,总比外人要好说话些。”
  剑伯满是褶皱的脸上,荡起一丝宠溺,提醒道:“少主想得简单了些。当年的八柱国和十二大将军,组成了如今所谓的关陇世家,风头无两。但算下来,如今还在世的,也就燕国公于谨、随国公杨忠和许国公宇文贵三人了。除此三人,在军中最具影响力的,恐怕便该轮到你娘舅了。要想与他做交易,少主还须好好努力哩!”
  赵开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正容道:“多谢剑伯,我记住了。”
  谢嫣然或许是怕赵开难堪,一改倾听的乖巧神态,接口道:“公子,你还没说,怎么就能叫公主心甘情愿地同意与你和离呢?”
  剑伯挑挑眉,轻斥道:“嫣然,公主名义上是你的主母,她和少主的私事,你不可乱打听。不要乱了规矩。”
  谢嫣然吐了吐舌头,怯生生地道:“哦,奴奴不问了就是。”
  赵开宠爱地摸摸她的脑袋,笑道:“无妨,只是时机未到,我也说不上来具体如何。嫣然这些年跟着我们,却是受苦了。本来好好的江南谢氏旁支家的女公子,四岁多点便被掳来长安,做了赵府的婢女,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谢嫣然眼眶微红,强笑道:“公子从没把我当成奴婢,不委屈呢!”
  当年轰动一时的江陵之围她记不得许多了,这段公案却经常有人提及,那时宇文护的五万大军攻占了江陵城后,屠杀了数万官绅,扶立了西梁傀儡政权。撤军时,还一股脑地把十多万的百姓掳到了长安,全部充配到各府为奴。
  谢嫣然是江陵谢氏的贵女,她进了赵府,成了赵开的玩伴。而当年抱着她一路走进长安的女侍,叫做李娥姿,因为姿色出众,赐给了还是鲁国公的宇文邕做姬妾,生下了现在的皇太子宇文赟,已经八岁多了。
  想想也是有趣,女主子成了轻贱的奴婢,而她的侍女,如今却成了大周的皇贵妃。一场战争,天翻地覆,造化弄人。
  赵开眨眨眼,笑道:“等公子再强大些,你才能真的不委屈。以后找机会,让你跟皇贵妃见见面,好好谢谢人家当年的救命之恩才是。”
  剑伯眼目低垂,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两人的耳朵:“嫣然年纪不小了,少主既已做了长久打算,不妨就择日同房吧?”
  谢嫣然“呀”地一声惊叫,忙用手遮面,耳朵根都红透了,偏偏又想看赵开如何回答,眼睛上的指缝微微地张开了些。
  赵开倒不遮掩,轻吁一口气,道:“嫣然是个好丫头,不能真地委屈了她。嫣然,过些日子,我会拿刊印法,给你换来一个脱去奴籍的机会。到时候你再以谢氏良家跟我,可好?”
  谢嫣然娇躯一震,重重地点了点头,掩面无声地哭了起来,心底却是欢喜无限。
  剑伯见此情状,也觉得欣慰,揶揄道:“听少主原先的说法,这刊印法价值无限,只拿来换嫣然的脱籍,倒也对得住这苦命丫头了。”
  赵开摆摆手,笑道:“究竟价值如何,还得等强练先生做出来,看看实效才能确定。依我看,皇家不至于拿个脱籍的便宜,就好意思把它整个吞下去。”
  他和剑伯的默契就在于,不需要讲细枝末节,便知道各自在说什么。赵开的打算,当然不会是自己做个小生意,好东西就只有卖给帝王家,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剑伯蹙眉道:“少主打算把这等机密大事,全委托给强先生么?老奴看他眼睛碧绿,像是西域胡人的血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少主还是小心提防一些为妙。”
  赵开回想了一下,道:“这刊印法一旦说破了,就没什么壁垒,原本也是打算慢慢公布出去的,倒不怕他就这样跑了。他既然主动找上门来,应当不会轻易放弃,他的矩子令应当假不了,是独一无二的天外陨铁所制,做不得假。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且看看再说吧。”
  顿了顿,赵开哂笑道:“说到血统,大周的皇族还是鲜卑族哩,许多勋贵子弟都是胡汉交融的血脉,哪里还分得清汉族和胡族?只要都是尊崇信奉我汉家的文化,早晚都是我华夏一族。剑伯,按族类去划分好坏,如今怕是不合适了。”
  剑伯点点头,道:“话虽如此,总归是我汉人当家来得痛快些。关内的混居交融且不说,但关外的突厥、吐谷浑、高昌、高丽等族,向来对中原虎视眈眈,早晚必有一战,却是不可大意。”
  赵开暗暗佩服,赞叹道:“剑伯说的是,他们占据了大漠和草原的广袤之地,却荒凉贫瘠,早就对中原的花花世界眼馋了。攘外必先安内,中原未能一统前,凭如今的一国之力,怕是很难在前后受敌的情况下,打好这一战。”
  谢嫣然被勾起了兴趣,问道:“剑伯,不如你给我讲讲,各国是个什么的情形,真的无法单独抗拒草原外族吗?”
  剑伯看了看赵开,笑道:“也罢,以前只逼着少主练武,很少讲天下大势。老奴今日就托大说一说。”
  赵开虽然知道历史大势,但许多细节却记不得,自然乐得多听多问,抚掌道:“我们洗耳恭听!”
  剑伯沉思了一下,陷入了回忆之中:“老奴跟随老国公从武川起兵,打到了关中,眼见着统一北方的北魏被迫分裂,太祖宇文泰组建关陇军,扶持着西魏,后来代而取之,立了大周;高欢则收拢六镇鲜卑边军,占据了中原地带,扶持着东魏,比大周早了几年,成立了齐国。南方,则由陈霸先灭梁,立了陈国。差不多十年了,一直是三国鼎立的状态,谁也灭不了谁。”
  赵开问道:“伪齐与南陈的皇室,如今怎么样了?底下都有什么显赫的人物?”
  “边关邸报的信息比较滞后,待我们普通百姓看到时,最少是一个月之后了。据老奴所知,伪齐那边是个儿皇帝,名叫高纬,年方十一,不过太上皇高湛在理事,这高氏一族,做事糊里糊涂,荒淫无耻。但底下的兰陵王高长恭、太尉段韶、太傅斛律光号称三贤,都是极为善战的,不容小觑。多年来与我大周对战,败少胜多。就目前而言,齐国的军事实力最强。”
  赵开心中有数,笑道:“那就忍他几年,待他自毁长城,就好办了。”
  剑伯奇怪地瞥了一眼赵开,续道:“自毁长城?这几年,伪齐一面与突厥交好,一面不停地修建长城,他们两国国境接壤最长,冲突最多,怕是没那么容易真正和好哩。这也是我大周努力与突厥联姻的原因,刚才提到的陈国公宇文贵,就是去了草原替陛下迎娶突厥公主,都去了两年多啦!”
  谢嫣然讶道:“草原再远,也不至于要这么久吧?是有什么变故么?”
  剑伯难得地撇了撇嘴:“突厥的阿史那俟斤木杆可汗,可不是个善茬。这半年功夫里,分别派出使臣向陈国、大周和伪齐进贡,谁给的利益多,就偏帮哪边,是个见风倒的刁顽之辈。要他把公主远嫁,怕是没那么容易。”
  赵开笑道:“草原之辈逐水而居,以劫掠为生,一击不中,远遁千里,原本就难有信义。以后要对付他们,不需杀戮干净,反而是给他们建个城,固定下来后,就好打多了。”
  剑伯愣了愣,狐疑地道:“自匈奴以来,千年的习性如此,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改变,少主何以得出这个结论?”
  赵开不想多谈,摆手道:“信口一说,剑伯不要较真。南边的情势如何?”
  剑伯笑了笑,道:“或许少主真能实现也不一定。陈国那边,在位的,也是个小皇帝,叫陈伯宗,刚登基半年多,如今朝政大权都在他叔父安成王陈顼手里,与长安的局势极为相似。朝中几个大将,如章昭达、吴明彻、萧摩柯等,都是当代名将,镇守长江沿线,谁也讨不了好去。全哥儿的阿父此次随军伐陈,怕是有些麻烦。”
  谢嫣然有些吃惊:“你们都不看好此次伐陈吗?那全哥儿的那封家书,会有用处么?”
  赵开叹口气,摇头道:“尽尽人事罢了。我们小儿辈,人微言轻,说的再多,那些领兵的大将又怎么会听。只是希望能够全叔父能小心一些罢了。”
  谢嫣然想不通,惊问道:“既然这么多人都觉得会兵败,出兵时怎么就没人拦着呢?”
  剑伯嘿嘿一咧嘴,眼内涌起深刻的仇恨,引导道:“嫣然不妨想想,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甚?”谢嫣然掰着指头沉思了一会儿,抬眸道:“难道,难道朝廷上下都希望丞相大败而归?”
  “虽不中,但也不远矣!”赵开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触手一片滑腻,“真正希望那位大败的,倒也不多,皇帝算一个,我们算一个。一部分是迫于丞相的威势,不敢说;一部分是反感他的权威,不想说;还有一部分,才是看不明白的。你想想,这又说明了什么?”
  “我知道了,丞相不得人心!”谢嫣然拍手雀跃,不管是江陵之围,还是赵氏之仇,她自然也是恨透了宇文护的。
  “不错,正因为如此,我赵某人才能乱中取栗,在夹缝中寻出那一线生机。”
  赵开抬首望天,一弯弦月已挂在半空,繁星隐去了许多,只有几颗最亮的星辰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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