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终始往生

　　黑色的旋涡浮现，刘南念领着几人现身。
　　他立即看到了地上熊熊燃烧的黑焰，和无数被烧成灰烬的尸骸。
　　而无数破土而出的巨大根须，正在缠绕这两艘挣扎的飞船。
　　天空中，云层燃烧，一个巨人正持剑下刺。
　　剑下一个渺小身影，正在一往无前的向上冲，无数根须缠绕成柱，急速向上生长，紧随渺小身影身后。
　　“神言……”刘南念焦急，立即开口。
　　白色光芒聚集，整个德鲁星球的空间开始轻微震荡。
　　“快住口！刘南念！你会将所有‘非信仰者’杀死！而且你再也承受不住第二次‘神言’反噬了！”
　　王冠七的声音，在他脑海气急败坏的响起，阻止了刘南念冲动的举动。
　　安然看到白光消散，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她对着刘南念露出温柔的微笑，来安抚他的不安。
　　“我来。”
　　王剑安然，持剑而上。
　　轰隆！
　　震荡虚空的巨响冲击着整颗星球。
　　“恒星级”的能量体巨人，被安然一剑击溃，身影从云层之上跌落，被她轻松提在手里。
　　但巨剑却仍在不受控制的下刺，德鲁长老被瞬间击飞，根须缠绕之柱也被瞬间斩碎。
　　巨剑，仍然狠狠刺入了大地。
　　整颗星球仿佛都在颤动，所有树木都在哀嚎。
　　巨大的根须，舞动着缩回了大地。
　　两个飞船挣脱了束缚，刚刚准备逃离，就被四个守护卫拦住斩破。
　　十几个“行星级”的能量体士兵，瞬间在守护卫剑下化为了灰烬。
　　整颗星球归于平静。
　　但是大地不再祥和。
　　年轻长官抛下的那颗黑焰珠，释放的黑色火焰仍在向外扩散燃烧，沿途所有的树木，跪地祈祷的无数德鲁族人，都被火焰瞬间烧成了粉尘雕塑，他们正在风中缓慢的飞散。
　　“灭火！”刘南念悲痛大喊。
　　安然回到他身边，充满歉意的看着他。
　　“反物质炸弹的湮灭火焰，只能被‘反世界’之水熄灭。”
　　“而我们没有……”
　　刘南念看着被黑焰灼烧，却仍然都在跪地祈祷的无数生灵，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那就……救人吧。”
　　“都去救人吧……”
　　四个守护卫看着安然。
　　圣主羸弱，几人不敢擅离其身。
　　“我说，去——救——人！”
　　刘南念睁开眼，看到几人无动于衷，声嘶力竭的咆哮。
　　安然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四个守护卫点了点头。
　　“救人吧。”
　　黑焰燃烧火圈，持续不停的扩大到整个星球。
　　所有的树木都被烧尽，河流和大海都被蒸发。
　　最后，整颗星球的大地上，只留下了一层厚厚的灰烬。
　　无数德鲁族人被救起，放在了黑焰灼烧过的灰烬之上。
　　他们逐渐聚集，来打德鲁星球最后一位重伤的长老身边，他们匍匐跪倒一片，口中仍不停的祈祷。
　　刘南念走过跪倒一片的德鲁人群。
　　走到那位招待过自己的长老身边。
　　他悲伤四顾。
　　失去“自然”家园的德鲁族人，他们不知道一直在祈祷什么？是神赎吗？
　　如果有主持正义的“神”，为什么会让如此善良的他们，遭受如此苦难。
　　长老躺在几个德鲁族年轻人的怀里，他失去了一条手臂，身受巨大的创伤，在努力的睁着自己的双眼。
　　他的脸上只要怜悯和悲伤，并没有愤恨和绝望。
　　“陌生的朋友，我看到了你心缠荆棘，但它们盛开着鲜艳的花。”
　　“漫长的岁月中，我见过数不可计的陌生来客。”
　　“唯有你心如此圣洁。”
　　刘南念心怀自责和愧疚。
　　他总是身带灾难和不详，每次都眼睁睁的死亡而无能为力。
　　他沮丧的摇了摇头，满是悲伤的说道：“长老，我不配。”
　　“长老，强大总意味着破坏，弱小就意味着，我眼看灾难而无能为力。”
　　“长老，你说的对，没有一片树叶，能够离开大树单独存活，就像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长老，我现在是如此渴望力量，渴望……这些我曾经愤恨的东西。”
　　刘南念面露自嘲的苦笑。
　　“也许，这与你们崇尚的‘自然’背道而驰。”
　　“长老，我感到我的‘心’，正在这个对我而言陌生的世界里生根。”
　　“‘它’正在生长，结出不知道是对是错的果实。”
　　长老涣散的眼神中，溢散着慈祥的温柔，他似乎想要努力看清，眼前这颗少有的圣洁之心。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在自己的胸膛划过。
　　胸膛上干枯的树皮肌肤裂开。
　　在裂开的肌肤缝隙中，一颗发着绿色荧光的种子漂浮出来。
　　这绿光照耀如同春风，让人感到生机盎然，又带给人无限的祥和、宁静之感。
　　长老努力的挥了挥手，种子就飘到了刘南念的面前。
　　“陌生人，带上‘德鲁的种子’，它能让你心祥和，避免你失去方向。”
　　长老又紧紧抓住身边一个德鲁少年的手臂。
　　“带上一个‘自然’的仆人，他叫‘绿光’，他一直想去看看，家园外的世界，他心纯洁，配得上追随你。”
　　少年抽泣不止，对着刘南念匍匐跪地。
　　刘南念看着眼前充满生机的绿色种子，还有四周漆黑一片的灰烬焦土，心中只有无尽悲凉。
　　他抬头望向闪烁的星空。
　　“长老，这里已经毁灭，我想帮你们，换个新的家园生活。”
　　长老轻轻摇了摇头。
　　“‘自然’的土壤仍在，希望就不会被彻底毁灭，‘自然’恩赐我们，我们反哺‘自然’。”
　　“亿万年的悠悠岁月中，德鲁一直生长在‘自然’的怀抱，他们那里也不会去。”
　　“陌生的朋友，你该要启程了。”
　　长老轻轻闭上眼睛，口中传出低声的喃喃自语。
　　他声音低微，却又清晰的传进每一个幸存的德鲁人耳中。
　　他说：“万物有始，万物有终，始终往生，循环不止。”
　　此低吟话语刚落。
　　无数细碎的“簌簌”声就在四周同时响起。
　　一望无际的德鲁幸存者，似乎瞬间被定格了跪地画面。
　　他们不再抽泣，不再颤抖着祈祷，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保持着伏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无数细微的白色根须，从他们树皮的一样的肌肤中缓缓生长而出，小心翼翼的探索着，穿透了厚厚的灰烬，扎进了大地的泥土中。
　　每一个幸存的德鲁人，都被自身生长的白色根须慢慢包裹住。
　　一棵棵绿色的树苗，从被根须包裹的德鲁人身上快速的生长。
　　这些绿色的树苗，抖擞着枝条，几乎只在一瞬间，就变成了无数参天大树。
　　刘南念脚下，已经重新被绿草覆盖，而流萤又开始在丛林出现。
　　身边的每一棵树都在风中“莎莎”的舞动枝条，像是新生的低语。
　　刘南念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终始……往生……”他抬头看着新生的茂密丛林，喃喃自语。
　　“这颗星球，是一个伟大的生命整体，‘它’充满智慧。”安然也抬头看着丛林，低声说道。
　　“我们该走了。”她看向刘南念。
　　那颗绿色的种子，仍然悬浮在刘南念面前，散发着祥和的绿光。
　　那个名叫“绿光”的德鲁少年，正在虔诚的跪伏在刘南念面前。
　　安然从虚空中拿出书册，把种子收入书中。
　　德鲁星球的大气层外，一座巨大的神殿从虚空旋涡中浮现，一盏明灯照亮道路。
　　刘南念最后看了一眼祥和、安宁的丛林，走进了安然打开的旋涡通道。
　　巨大的神殿，慢慢消失。
　　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神殿中凝望着满是灰烬，变成黑色的德鲁星球。
　　这片巨大的漆黑色中，有一片绿色格外显眼。
　　如同新生“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