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暗夜告白

　　第七章：暗夜告白
　　“诡秘的男人……”
　　沙发上，清醒过来的子离淡漠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为她脱去靴子的白衣男人。
　　白衣男人小心地放下靴子，然后抬起头来。
　　一张清爽的青年脸，很适合当外交官。
　　“哈喽，小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苏醒过来了。”
　　看着他自然的笑脸，子离的意识告诉他，他很危险。因为他巧妙地把握住了敌我双方的微妙心理，化干戈为玉帛，让人说不出话。
　　但是子离却丝毫不害怕他，无欲则刚。
　　他首先越过男人的脸，通过黑色液晶显示屏看到了自己大概的模样。他重生在了一个少女的身上，以这个少女的身体作为媒介，成为了生活在这个时空的人。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在抱怨没有时间整理思绪，他需要时间。他又回过头来审视这个男人，盯着他手中的注射器：“你手上那彩色的药剂是什么？”
　　男人脱下风帽，微笑道：“这是用来检测修炼资质的道具，我一直对小姐您很感兴趣。”
　　子离捏了捏双手，感觉手上充满力量：
　　“修炼资质，注射检测……先不说这个，那时候，是你给我注射了营养液？”
　　子离当然不知道男人给他注射了营养液。但可以猜得到，因为这里看上去是未来世界。未来世界有营养液，不足为奇。
　　“当然，如果不是我将小姐您带到了这里，恐怕您现在已经死了。”
　　“谢谢。不过你既然救了我，那么我的妹妹……”
　　“令妹在隔壁房间。”
　　“那么她应该没事。我再确认一下，她没事吧？”
　　男人点点头，然后问道：“不过小姐，您醒得可真是快。我给你注射过类似安眠药作用的药剂。”
　　子离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并不予回答。药物确实在一瞬间能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是时间一长那就不一定了，特别是在精神领域。人的精神很奇妙，信念意志越坚定，它就越强大。
　　子离一心想着醒过来，他放心不下小洛羲的安危，又怎么可能任凭疲劳感将他战胜，无缘无故地睡去？
　　再看这男人，这男人虽然危险，但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忘恩负义不是他的行为准则，因此当他推门出去的时候，男人问他去哪里，他回答说：“去见我的妹妹。至于你的请求，我答应了，我等一下会来找你的。”
　　男人站起身来，将房卡交给子离。
　　“你们姐妹要洗澡吗？身上脏兮兮的。”
　　子离一愣。他说什么，洗澡？
　　男人自以为看出子离的心理，微笑道：“我会把你们的衣服放在门外。”
　　子离下意识地想到，他大晚上的一个人去内衣店？
　　眼看着他已经自作主张向走廊另一边走去，子离连忙跟上。
　　“我和你一起去吧。”大晚上的，一个男人买女性内衣，不被当做变态才有的怪。子离自认为自己没这个勇气，便不想让这危险的男人去做。
　　男人诧异地望着他。在他的经验世界里，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女孩都会怀着娇羞欣然接受。可是眼前这位女孩……
　　子离没有热情的眼角随意地瞥了他一眼，声音清淡：“你虽然救了我，但我们非亲非故，怕你有所图谋。”
　　“放心，小姐，我不会选择奇怪的内衣的。”
　　“不要叫我小姐。”
　　“那应该叫你什么？”
　　子离并不是不能接受他人用女性的第三人称代词代称自己，毕竟他现在的身体确实是妹子的身体，无法怪罪别人。
　　也不是形式上的抗拒，毕竟他还是比较理性的人，内心可以抗拒，却不能表露出来，因为可能会造成对他人的不尊重。
　　于是，他这么说了。虽然这么说了，但是他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自己应该被叫作什么。
　　“果然是危险的男人，习惯了将烫手的问题抛给对手……”子离心里思忖，“根据这副身体的记忆，身体的主人原来叫做方天离。因为离家出走的缘故，姓氏不能用，那样会骇人听闻，也会惹来麻烦，故而单字‘离’。”
　　“女孩的名字倒是和我一样……可我现在不是男生，不能叫他直呼我名字，那样显得太亲近，不太好。”
　　子离抬眸说道：“你自己随便想一个吧，前提是我能接受的。”
　　“咦？”男人脸上露出有趣的表情，疑惑地问道，“你自己竟然没有主意吗？我可能不太清楚你。”
　　子离走在街道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夜景：“你不会不清楚我，你既然说对我感兴趣，想必你早就调查过我，并且还知道我的名字。”
　　男人肯定知道“方天离”这个名字，他不说，恰恰也证明了他身份不一般，知道现在的子离不能用这个名字。
　　“女儿？”
　　“媳妇？”
　　“孩子？”
　　“堂妹？”
　　“侄女？”
　　……
　　子离终于有点感觉到厌烦了。
　　“你想个正常点的不行吗？为什么每个称呼都要把我们的关系拉得那么近！”
　　“开玩笑嘛，尊敬的女士，”男人指了指他们面前的商店，道，“路途遥远，不宜沉默。多笑笑对身体好。”
　　“呵……”子离习惯性地吐了一口长气，“我可笑不出来。”
　　这家百货商店是个无人商店。了解到这个，子离的神情有点木讷：“我何苦跟出来！”
　　回去的路上，子离问了男人一个问题。这也是他一直比较在意的。
　　“你说对我感兴趣，你对我到底是什么图谋？——我们可不是熟人。”
　　方天离的记忆中，没有半点这个男人的身影。子离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发现，他们只是过路人而已。
　　那是方天离离家出走三天后的日子。
　　那一天，方天离身着华丽的衣服，牵着衣衫破烂的小洛羲的手，在逛街。街上都是陌生人，身前身后不少视线投在她们的身上。
　　见惯不惯的方天离只是顾着哼唱自己的小曲儿，哪里注意到迎面走来一个戴着风帽的白衣男人。仔细回想，白衣男人仅仅在那一刻出现过，以后再也没有他的踪迹。
　　白衣男人似乎很惊讶身侧这个女孩子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习惯性地想要说出推脱的话术。但是被子离的眼神打断了。
　　“我是一个无趣的女孩，所以我请求你不要故弄玄虚，明确地告诉我，为什么。”
　　子离虽然重生为女孩子，但是并不打算心理也变成女孩子。
　　他讨厌身边有带着不谋想法的人傻傻地付出，最后什么收获都没有，以致于心理受到打击或者扭曲。
　　“我相信，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有趣的女孩子了。”白衣男人突然很肯定地说道。
　　他站住了脚步，竟然认真地告白：“我说，我想要你做我的妻子，你愿意吗？”
　　子离没有任何犹豫地道：“我不愿意。”男人的神采有些错愕。
　　“如果是一般的女孩子，”子离眼光暗了一暗，想到，“估计现在早已经感动得不得了。”
　　然而很可惜，他不会。
　　因为他是个男孩。
　　“你竟然这样果决……”
　　“伤心随你，难过随你，”子离目光依旧如常地望着他，“既然如此，你还打算帮助我吗？你不会得到你想要得到的好处。”
　　“你很绝情。”
　　“我也这么觉得。”
　　“但我更加喜欢你了。”
　　子离冷笑。“我已经把该说的和你说明白了，既然你还打算付出，那么我可不管会有什么结果。而且，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请你保持健康的距离。”
　　回到酒店，子离瞥了一眼没有说话的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
　　“光荣君。”
　　“好怪的名字！”
　　“原因我不能告诉你，请你原谅。”
　　“你也有你的背景……”子离右手紧了紧装有衣服的袋子，忽然道，“你会讨厌我吗？我明明不喜欢你，却又光明正大地利用着你。这样的人，很可恶吧？”
　　“可恶，但我愿意，我说过我喜欢你是真的。”光荣君默默地替给了子离一张名片，道：“以后用得到我便来找我。在这个末日般残忍的世界里，人类的文明被无限膨胀的私欲践踏的不值一文，每个人都很忧虑。”
　　“但在那个漆黑、忧虑的世界里，你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浑身散发着光明的人类。啊，我真怀疑是不是见到了女神，那终结了我糟糕心境的女神——”
　　“那个，女孩……在你心目中，真有这么伟大？”
　　“即使是你，我也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男人突然严厉地道，“我的女神，不顾着周围的一切，不顾着腐朽势力的反对，不为黑暗所侵袭，依然故我地用温柔的眼神对待世界。他照亮了我的内心。”
　　子离拥有方天离的记忆，但是他记忆中的方天离，是个软弱的女孩，在各种势力面前，她的力量，渺小的可怜。她能做的事情，有限的很。
　　甚至，她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做主。喜爱的男生被家族势力活活打死。
　　但没想到，仅仅是这一份不变的纯心，就能化作一个眼神，一分气质，对眼前这个白衣男人产生这般深远的影响……
　　子离收好光荣君的名片，走进小洛羲的房间。
　　这是一张奇怪的名片。上面印着：HPGS。
　　好像除了造型奇特以外，也没有别的机关。
　　子离在心里说道：“看来，我确实小看了这幅身躯原来的主人，方天离……我本来以为你会把洛羲带在身边是因为在她家中发现了死去男友的照片，现在看来，只是害怕接受你的情感记忆而顾虑可能会因此迷失自我的胆小者的借口而已。”
　　“仔细想来，也是。如果没有你，我和密涅瓦可能就永远消失在了时空隧道，不会有现在。现在，既然命运让我替你活下去，那我也有义务全盘接受你的过去。我不会再没有勇气了，如果情感记忆真的会让我变得不像我，那么所谓的‘我’，也就真的太廉价了，他连存在的意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