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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具小小的身体为什么会复苏,又为何会拦在自己的身前。并且明知道她已经死去不知几时,杨枫还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小姑娘竹条一般干瘦的手腕,想要将她推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巨大的轰爆声,尸鬼全力一击如同重炮一样打了过来,带起的阵阵狂风直吹的人睁不开眼。
然而不知为何巨大的骨拳却在小姑娘的鼻尖前停住了,而小姑娘看着眼前比自己身体还要大上一圈的拳头却并不害怕,乌青的嘴里突然含混不清地喊了一声“王叔”就伸手抱住了尸鬼巨大的指骨,将头亲昵地搭在了上面。
尸鬼仿佛愣住了一般呆滞了片刻,随后又是一声大吼“饿啊,”另一手就举起了那巨大的锋刃。
杨枫得了两三秒的喘息机会,已经稍微恢复了一些,见尸鬼还要出手连忙想要拉着小姑娘离开,却被她轻轻推开了。
杨枫死死盯着那柄高举的菜刀,道道辉光从他身上燃起,正欲做殊死一搏。
却见那明晃晃的大菜刀在落下的途中刀锋一转,竟是向着尸鬼自己狠狠地砍了下去,将髀股处仅剩的一处血肉直接削了下来。
“这是在做什么?”
见尸鬼“自残”,杨枫有些疑惑地停下了手上的攻击,却没有发现背对着他的小姑娘干瘪的眼眶中不知何时流下一道血泪来。
而那巨大的怪物在再次悲鸣一声“疼啊”之后,放下手中的菜刀,笨拙地捡起了那块被他割掉的腐臭血肉,慢慢地递给了还抱着自己手指的小姑娘,说出了它自出现以来的第三句话,“吃啊,活着。”
小姑娘将怀中的指骨抱得更紧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点点血泪给苍白的骨骼上染上了一小片殷红的颜色。
这时徐经已经全然恢复了,在手中掐着剑诀,但并未继续出手。
而是用一种杨枫从未见过的深沉眼神打量着不远处的一大一小两只怪物,这倒让平日里不含头两百斤看起来混不正经的他看上去终于有了些出尘的味道。
微微叹了一口气,远处那胖道人身上凌厉的剑意一收,却直接盘膝坐下,微微低头双眼紧闭,在手中结了一个弥陀定印。在口中诵起了一篇经文,一阵奇异的气场便在这方小小的院内扩散了开来。
杨枫曾经听过这经文,是释门超度亡灵的往生经,却不知为何明明这强敌还未战胜,徐师兄却已经开始提前超度了起来。
尸鬼保持着递肉的姿势很久,却不见小姑娘来接,疑惑地又喊了一声“活着”,便又捡起菜刀要再给自己一刀。
“归命无量光佛如来,
即说咒曰:
拔一切业障根本,
得生净土...”
徐经的诵经声变得更大了,虽然他一个道士在此念佛经有些奇怪,但这毫无疑问有着明显的效果,小姑娘的神志好像在阵阵经文之中变得恢复了不少。
见尸鬼又要自残,她便哭着喊出了声来:
“王叔,不要啊,大家都已经死了,再也不用你这样了!”
尸鬼巨大的身躯突然僵在了,眼中莹莹的绿光瞬间黯淡了大半:
“死...死了...都死了?”
小姑娘继续抽噎着,血泪流了满面:“先生、小麻雀、云织、尚武,大家...大家都已经死了啊王叔...”
“不...不会的,玄女娘娘保佑,我这里,这里...”
耳边是阵阵的佛经诵唱,尸鬼的神志也清醒了不少,它用尽是白骨的手指着自己臃肿的肚皮,“这里还有肉,不会饿死的...”
小姑娘闻言发出了一声寒鹄似的悲鸣,便转身纵身跃下了已经倾塌的地窖,杨枫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她如同一抹漆黑的阴影一般无声无息地融进了那一片废墟之中。
下一刻,昔日的幻影便再次在众人眼前重现:
黑暗的地窖之中,书院众人皆是屏住呼吸倾听着从上空传来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脚步和喧闹声靠近,停留在小小的书院之中,却并未远离。
绿皮军队似乎将这间小小书院当成了临时的驻所,并不打算离开。
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之中,唯一的好消息便是众人在离开避难的时候带了不少的干粮,也许他们还能撑到绿皮离开的时候。
潮湿又阴冷的地窖之中满是死一般的沉默,学子们都神情惶恐地窝在几床被褥之中相拥取暖,。
只有从上方隐约投来的一缕光线之中,见到安坐在角落的夫子以及他身旁的几包干粮,才能让他们感到一点点的心安。
第二日,王狗子凑到了夫子的身前,小声说道:“张夫子,我们的粮食撑不了三天了...”
夫子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先把每天的粮食减半吧,老夫这几日胃口不好,先不吃了。”
王狗子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半夜他悄悄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私藏的馕饼,正想悄悄放进口袋里时,却隐约瞧见了夫子皱着眉头往身边的粮食口袋里小把小把地装着土。
第七日,绿皮的军队却还未退去,当王狗子再次来到地窖的那一角落时,他清楚地知道夫子身边那几个依旧鼓囊囊地激励着众多学子的口袋里如今满是沙土。
正当他踌躇地看着夫子不知如何开口时,夫子却抬手将一块温热而又滴着鲜血的肉块递到了他的手中。
凭着多年来当厨子的经验,王狗子在肉块入手的第一刻就知道了这是一块刚从动物身体上切下来,很新鲜的肉。但问题是,在此时的地窖中,这块肉是从哪里来的...
王狗子低下头去,看着夫子身上缺了一块布的儒袍下渗出的鲜血,惊讶地就要呼出声来。
却见张夫子抬起手来向他挥了挥,疲倦地低语道:“休要多言,快去快去。”
此后每天,王狗子都能从夫子那里拿到一大块新鲜的肉来。
在分发食物时,他也听到了许多学子们的抱怨自己给他们吃生肉。
对此王狗子只是憨厚一笑,并没有说什么,虽然因为长得丑会让笑容有些狰狞。
他知道那是什么肉,他不敢吃,他也不舍得吃,这几日清水也没剩下多少了,他不能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