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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好不容易打印好的几沓稿子回去向静怡编辑交差，她结果望着稿子，露出了欲语还休的表情。我还以为是我打印速度太慢了，可是她并没有对我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把其中一沓分给了我，剩下的留给她自己。
之前打印的时候我就抽空看了一下，这次的稿子都是中英对照的小说，而且都是给小孩儿看的童话居多。想来应该比之前那本《科技哲学》简单多了。
“静怡编辑，这次我也是审稿么？”其实心里还挺乐呵，想着校对的时候应该会轻松很多。
“嗯对，不过这次你要做的工作，除了审稿，还有一件事，就是检查注释。”
我这才注意到，稿子的英文部分，每一页都有不少脚注，全都是单词注释，包括音标、词性、释义等等。
“这些注释，都是谁做的呀？”
“唉，你问的这个问题，就是我准备和你说的。这次的稿子算是我们社的‘老大难’，前前后后拖了两三年，历史遗留问题特别多。主要就是稿件质量差，前期投入成本又高。唉，之前的责编撂下这么个烂摊子之后，直接就退休了，连交接工作都没有做。”
“之前的责编？”
“我们社编辑部，之前还有一位老编辑的，她是在我们出版社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人，在退休之前一直是这个编辑部的主任。这套书也是她牵头开始做的。”
“我还以为，我们只做学术书呢……”
“童书的确是第一次做，结果就摔了个大跟头。”静怡编辑继续和我交代历史背景：“我们当时的编辑部主任，就动用自己的资源，联系了一名主编，还有六位著名的中国儿童作家，付给了他们很多的预付版税。我们社的经济状况……你懂的，但是还是放手让她去做这套书，后来她又去找了六位海外汉学家，说要把这六本中文小说，翻译成英文，做成中英双语对照。”
“找汉学家翻译，应该翻译费很高吧……”作为英语专业的学生，我对市场价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如果说做翻译，找大学生肯定是最便宜的，专业译员贵一些，更贵的就是找外国人了，而汉学家则是更专业的，要价自然不菲。
“是的，所以这套书前期投入成本很高很高，因为已经翻译完毕了，翻译费也作为一次性稿酬付出去了，也收不回来了。”
“那您刚才说的稿件质量问题是指……”
“主要问题出在注释上。这本书当时社长之所以同意，是想做一套高质量、译本权威的丛书，想要打造成畅销书的（虽然我们社已经很久没有畅销书了），但是后来那位责编找人做的注释，却质量非常之差。”
“怎么当时没有人指出来呢？”
“当时还不是主任的苏武编辑在校对的时候，觉得注释质量不好，译文也有一些错漏。和责编提过几次，但是她未置可否，说注释找的人很靠谱，译文就更不用改了，汉学家翻译的肯定比我们的好，所以不需要修改，就这么排版印刷了。”
“啊，这书已经上市啦？”我拿出手机，准备在当当网上搜索一下图书名，却没有任何搜索结果。
“是的，发行了三千套，结果接到了读者投诉，打电话到编辑部来，说图书质量太差，不仅是注释乱七八糟，译文质量也一般。更糟糕的是，其中一位投诉的读者还是自媒体的，直接在公众号上发了篇文章吐槽我们这套书，说是‘误人子弟’……”
“这不是……风评被害了么……”我叹了口气。
“不仅是名誉，这批书也全部下架，从各个经销商那儿拉了回来，集中处理了。”
“啊？等于之前的工作白做了，还搭进去了版税、翻译费和印刷费……”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我可真会挑时候，偏偏在出了这么一件事之后进的出版社，也是“幸运”了。
“还有注释费、插画费，以及后期营销费用、图书撤回的运输费用，也是一大笔。”
“坑爹啊……”我忍不住感叹道，可是转念一想，那我现在为啥又要重新看这份稿子呢？
还没等我问，静怡编辑就先替我解答了：“上次集团领导来，你应该还有印象吧，他们考察的时候，提到了这套丛书，指示我们社还是要重新把这套书做起来，然后出一个新版本。”
诶？都已经被坑了一次了，还要继续往里搭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