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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应漫声问道：“你们可曾想过，武从何来？”
赵无极与几人面面相觑，他们日日学武，却未曾想过这种究极问题，太过想当然了，反倒熟视无睹。
公冶于薇迟疑道：“武来自于狩猎争斗？”
赵无极道：“武为止戈，应是来源于军事战争？”
莫应看看其他几个弟子，见他们再无说话，肃然道：“是，也不是。武从哪里来？先祖生于山林，筚路蓝缕，面对巨兽猛禽无数，起初无非就是搏命罢了。夫生于天地之间，一方面顺应天地，防御被害，一方面与天地争斗，猎取食物。都是为了求得生存技能，以便薪火相传。
所以，武者，舞也！最早的武艺来自于禽兽，学各种飞禽走兽入舞，通过舞蹈驱赶猛兽，或祭祀敬畏之事。渐渐先祖们发现，通过舞蹈可提升躯体力量和灵活度，这才深入观测禽走兽迹，渐渐形成最初的武技雏形。就算如此，尚需成群结队，各自配合，才能捕获数倍威猛于己的野兽，讨些吃食。
后来，随着器械的出现，与猛兽争斗也加入了各种兵器的使用，形成了更多对武技的开创，但依然不脱禽兽痕迹。先祖们逐渐形成各自的部落，彼此争斗，慢慢又加入了战阵，出现军队雏形。在人与人的械斗中，基本以力胜之。
再到了有了文字，先祖们的思想逐渐成熟，便开始思考力量何来？这才开始挖掘人体自身的优势，借助禽兽的动作，去发现天地之间存在的道，衍生出各种新的感悟，形成不同形式的武术。
初步悟得了天地之道和人体奥秘，先祖发现通过呼吸，可以导引天地之气进入人体，极大地提高躯体力量，这便出现了最早的真气。无极身上的行气玉佩铭，应该就是经过先辈代代试错，总结出来行之有效的最早的内功之法。
武道进展，虽古来有之，但极为缓慢，历经万年，也不过达到力的巅峰，只是后天境罢了。战国时越女剑法足堪代表，已能借助呼吸，借风使力，游刃有余，堪称后天巅峰。
而先天境的出现，距今应该不出百年。西汉《皇帝内经》的出现，人们才归纳总结了奇经八脉与体质之别，能更为精准的找到适合自身的运气功法，从行气小周天到运行大周天，勤修导引术，导气令和，引体令柔，这才有了内功之说。
历经数百年后，各家派别才逐渐酝酿出胎息之法，从练力的后天境进入到先天境，个人武道才算开始盛行。
到了如今，武道进入了一个更为精深的程度。可借助运气，突破人体极限，进入飞行绝迹的宗师境界。
但是，哪怕是宗师境界，仍然逃脱不了天地的束缚。劈不开这天地，武道就止于此矣。”
众弟子听得如痴如醉，各有所悟。
赵无极叹道：“原来如此。师父，所以你让我修习这五禽戏，便是要我从禽兽身上学习自然轨迹，从武道源头去感悟武道么？”
莫应笑道：“这才转过弯来？先辈能从羸弱身躯修成先天武道，你们几个如今广闻天地至理，有诸多前人见解，只要能总结归纳，形成适合自己经脉运行的行气功法，自创武功，有何难处？”
公冶于薇皱眉道：“师父，任何武功，都需有自己的道，才能威力绝伦。我等少经世事，对于道之一途，很难有自己的见解。”
莫应看看众弟子，叹口气道：“莫要心急。你等尚未及弱冠之年，急什么？先辈修炼武道，何等艰难。就以这五禽戏为例，最早出自《庄子》的‘二禽戏’，所谓熊经鸟伸是也。华佗精研人体奥秘，在此基础上创编五禽戏，自然有其功效。何况到了数十年前，道家陶弘景再加以完善，加入了道家功法，录在《养性延命录》中，为我所得。”
“光一个你们觉得无甚大用的养生功法，就历经千年修缮，方才得成。你等每日修习前人智慧，如何能不珍惜？有朝一日悟道有成，武功便也创出来了。墨家子弟，如不能向佛道儒学习，不停地提升自创，就要被甩在身后去了。”
莫应或许怕众弟子进入江湖后自高自大，故教训地极为严肃。
赵无极若有所思，问道：“师父，你索性再教教我们，你悟道的过程罢，也让我等有个方向。”
莫应哑然失笑道：“就你这小皮猴爱走捷径。也罢，老夫便说一说悟武的层次划分，供你们参照。”
众弟子大喜，纷纷拜谢。
莫应道：“其实说起来并不复杂，关键在悟。从武道发端开始，当时人力有限，便学的是禽兽的形，最为基础的如扑、跳、咬、甩，等等。这是第一步，从自然万物中去发现一切可用于技击的动作，此为悟形。”
“再进一步，便是悟迹。猛虎之扑，大熊之抱，为何能够捕获猎物，其每个动作必有痕迹弧度，这便能悟得如何出手，可最省力，却击敌最狠最痛。”
“如是往后，则是悟势。何为势？气机外放也，为何猛虎长啸百兽噤声，虎威也。为何狂风一起，百虫伏地，风势也。学武之人，如何站位，什么时候出手，以什么样的心境出手，等等，都是势。做的好，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有形、有迹再有势，则可悟道。风如何起，风去往何处，风如何摧折，又如何轻柔，水也如此，万物皆有道，这便是自然之道。如能化自然之道入武，便可入先天。
“得道后，便要悟心。我是谁，我与天地各是谁？我与天地是彼此，还是一体，这便是天地之道，悟得，便可天人合一，入了宗师境。”
“最后一步，当是悟无。最后一跃，入无极之境，这个老夫也不知如何做到。只知如能做到视天地如无物，自可破碎虚空，无处不可一步可达，超脱于天地是也。”
赵无极等人痴痴呆呆，如饮醇酒。
莫应静立半晌，眼内流露出浓厚的情愫，望着四大弟子洒然一笑，柔声道：“你们今日起，便下山去罢。随你等行走江湖，是从军、是修道、是学佛，亦或贩夫走卒，亦或武林大豪，墨家山城与补天阁再不过问。但有危急，千里报讯，我补天阁之人千里奔援。记住，义之所在，虽赴汤蹈刃，死不旋踵！”
公冶于薇、端木眉、杨繁言、赵无极伏地痛哭，悲声道：“义之所在，虽赴汤蹈刃，死不旋踵！”
“这句话便是墨家弟子的传讯和联络之法，跟钜子道个别，便去罢。老夫自今日起闭关冲击武道巅峰，你我师徒或有相见之日。哪日你等武道有成，回来陪陪老夫！”
莫应仰天长啸，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