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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溪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那群人从来没有杀过回马枪，导致他想当然地以为他们已经走了。
门已经打开了不小的缝隙，他都能看到门口的一张国字脸。
第一道防线被攻陷，他不得不退守卧室。
坚持下去！
现在他的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救援队眼看就要来了，他马上就要的得救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被他们抓住。
用上了吃奶的力，他用最快速度把床拉到门前。
听脚步声，四五个人鱼贯而入。
“砰！”
孟溪顶住门的背一阵酥麻。
玛得，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非要进来不可？
“咚！”
背部一痛，孟溪察觉到这次他们不是用身体在撞门了，而是用某种钝器在锤门。
“咚咚！”
又是两锤，他不得不挪开身子，卧室的木门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凸起。
死神在向他逼近。
“救援队就要来了，就在外面！”
情急之下，孟溪试图和他们沟通。
他的话似乎起了作用，门口的锤击停住了。
“李哥，救援队来了，要不还是算了，我们这都.......”
有人在说话，是个男人，瓮声瓮气的。
“你还记得老大说的话么？”
被他叫做李哥的男人平静地问道。
“.......”
“你把这小子放出去了，难道让他揭发我们？你也看到了，救援队还在，还没世界末日呢，要是军队的人信了这小子的话怎么办，你想被判刑么！”
李哥旁边又有一个男人开口，他语气激动。
“我不会跟他们说的，绝对不会，这里发生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孟溪终于明白他们非要和自己不死不休的原因，匆忙说道。
“陈哥，你不愿意来，想当好人，可以换我们来，但是我们可能就没办法那么照顾你女儿了。”
李哥和风细雨地说着，在“女儿”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四下只有雨声和男人沉重的呼吸，孟溪顿觉大事不妙，还想再辩解一下，锤头的前端击穿了房门，木屑飞散开来。
破门只是时间问题，拆开门的上半部分，床的阻挡就将形同虚设。
还有什么可以用，还有什么？！
孟溪手足无措地环顾四周，床头柜太轻了，书桌和衣柜都是连在墙上的。
他无路可走了，除了身后的窗户。
四楼的高度、无尽的汪洋、骇人的风浪、距离还远的救援队.......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他死期将至。
“咚！”
男人无情地挥动着铁锤，一小块门板被砸飞，破口的大小足够成年人伸进一只手臂。
与其被人锤死，还不如淹死来得痛快。
孟溪掏出裤兜里最后一块仙贝，手颤抖着，一点点撕开包装。
他最爱吃仙贝表面的一层，又咸又甜。
打开紧闭的窗户，雨水砸在窗沿，溅到身上，凉凉的，抚平了多日来的闷热。
他仍然没有绝望，四楼的高度约为12米，他以前看跳水比赛的时候记得一般男子运动员跳水的高度在20米以上，也就是说12米应该在普通人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最大的问题是大风和大浪，运动员在高台跳水的时候可不会遇到这些问题。
但他别无选择，门已经破开到可以看见门外人整个上衣的程度了。
一波大浪过去，孟溪踩着板凳站上窗台，身子探出去。
风把雨吹到他的脸上，他抹了把脸，四楼的高度让他有些目眩。
没事的，死不了的，一定不会死的.......
他在心里不停给自己鼓劲，脚却没了力气，双手不听使唤，死死抓着两边的窗户。
最后让他跳下去的不是勇气，而是身后挥来的铁锤。
网上说跳楼的人楼层高的话一般会在中途失去意识，所以跳楼相对来说是种轻松的死法。
孟溪此刻倒希望自己是在真正的十二楼，失去意识都比现在轻松。
刚才他在脑中构思了许久的各种跳水动作完全做不出来，他的身体因为急速接近的水面而僵硬，瞬间的失重感让他忍不住张口尖叫。
这是最不该犯的错误。
一大口水涌进嘴里，他本来就不会游泳，陡然被呛到了更是惊慌，双手胡乱挥舞着，却眼见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
鱼儿离开湖水的时候也会像他这样扑腾，孟溪突然就理解了鱼的感受。
缺氧导致恐惧，恐惧刺激他不停乱动，乱动消耗更多的氧气，引起更严重的缺氧。
溺死不愧为最难受的死法，不到一分钟的缺氧让他觉得度过了一年，肺像是一台一头被塞住的鼓风机，工作得越起劲，造成的伤害就越多，窒息造成的疼痛超过了他所接触过的所有疼痛。
听说将死之人都会看见走马灯，他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高中运动会的一千米跑，他正迈动如石头般沉重的双腿，冲过一个转弯，眼前是最后一百米。
所有人都在加速，而他却在减速，直至被身后的人追上甩开。
这是就像是他人生的写照一样。
意识像是渐渐从身体里剥离，他闭上眼，触到了湖底。
孟溪并不知道，一股南下的巨浪比救援队更快赶到了它的身边。
........
公元2020年七月十一日，暴雨的第十三天，江城沉没，救援计划中止，华夏约12000处避难所被毁，全世界范围内伤亡不计其数。
年龄、性别、肤色、取向.......所有的差异都被大雨洗刷，文明的善与恶葬在水底。
暴雨中，陆地时代就此终结。
所有的生命发源于海洋，现在，它们又将重归海洋。
幸存的人们有的生活在船舰上，有的向高山进发。
世界各国的港口，不同形状的巨大“方舟”跃向海面，精英们悲悯地看着一切。
一个被称为“新一代鱼人”的游泳运动员在仓皇逃命，一个每天醉生梦死的老渔夫还在淡定的插鱼，一个落魄的服装设计师正跪在甲板上祈祷，一个扑街的漫画家抱着他的数位板等死。
他们此刻还无法想象，几年后，未来的船舵会掌握在他们手中。
人类的希望、救世主、独裁者、恶魔........
无数的称呼将成为他们的代名词。
而被暗流卷走的孟溪终于睁开眼，他趴在两块黝黑的铁板上。
它们是完全相同的两个正方形，没有任何花纹，孟溪目测一块和他家厕所的一块瓷砖一样大，都是一平米。
两块铁板就像具有魔力一样，相隔一个手指头的距离，死死钉在水面上，孟溪不管推还是拉，它们都一动不动，他还特意往下摸了摸铁板的背面。
背面和正面一样，没有花纹，没有凸起。
它们就像无垠之木，让孟溪摸不着头脑。
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他现在究竟在哪里，到处都是水，要不是这水没有咸味，他毫不怀疑自己流落到了太平洋中间。
手机不翼而飞，暴雨还在下，砸得他睁不开眼，天空昏昏沉沉的，还有点亮光，凭借这几天的经验，他大致推断现在不是凌晨就是黄昏。
泡在水里的感觉并不好受，身上的衣服很重，像在把他往水底拉，手上都是皱巴巴的浮肿。
吐出两口水，孟溪艰难地爬上铁板，一共也就两平米大小的铁板只允许他站着或者坐下，躺着的话要么头在水里，要么半截身子在水里。
铁板有点滑，他刚想站起来看看远处，差点滑倒，连忙抱住另一块铁板坐了下来，再也不敢胡来。
雨实在太大了，之前在房子里他感触还没这么深，现在无遮无挡，他低着头，感觉就像背了重物，直不起腰来。
随着身体机能的复苏，肚子首先发起抗议。
饿，太饿了，饿到四肢比面条还软，前胸马上就要贴到后背。
可是现在去哪里找吃的？难道说跳楼没摔死，溺水没溺死，最后是被活生生饿死的？
贼老天，我上辈子干了什么坏事，你这辈子要这么折磨我！
伸手往水里捞了捞，没有鱼。
有鱼又能怎么办，难道生吃么，肠胃受得了么？
他绝望了，干脆躺下来，反正身体也是湿的，半截身子泡在水里就泡在水里。
孟溪眯着眼，看着不散的黑云，任由雨水打在脸上，皮肤很快麻木了。
就在这时，他的脑内传来了奇怪的电子合成音。
“检测完毕，绑定程序开始。”
啥玩意？
电子合成音说完就没了声响，孟溪以为自己幻听了。
幻听意味着精神开始不正常，他并未慌乱，倒是有点佩服自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精神才终于坚持不住。
“绑定程序完成，倒数十秒后将启动魔方。”
又来了。
孟溪皱了皱眉头，他没经历过幻听，所有幻听都这么清晰么？
“10，9，8，7，6.......”
他的幻听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真开始倒数了。
孟溪不由坐起来，他隐隐意识到这或许不是幻听，倒数结束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提到倒数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爆炸，这两块铁板这么神秘，莫非是某种黑科技，自己意外触发了他的自爆程序？
可是它刚才明明说得是绑定，还有什么启动魔方。
横竖都是一死，被炸死也是一种解脱，孟溪干脆一动不动，反正他是不愿意重新体验一遍溺水的滋味了。
“3，2，1.......能源确认完毕，启动魔方。”
身下突然一震，还好孟溪早有准备，迅速趴下来，避免了被震进水中。
轻微的震动持续了一会，孟溪即将脱力的时候才堪堪停止。
铁板还是那块铁板，表面上没变化，他好奇地向水面下摸去，手感和之前一模一样，没多出什么，也没少些什么。
那这震动的意义何在？
孟溪很是失望，他还在幻想铁板变成一艘航母，然后里面储存着食物，就算这些都办不到，好歹变出一个天棚来吧，起码不用淋雨。
“魔方已启动，请确认操作面板，确认成功后引导系统将在十秒后自毁。”
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
操作面板？什么操作面板？
他面前除了水就是水，没有一样符合操作面板这个描述的物体。
“怎么确认操作面板？”
“操作面板”这四个字刚说完，他的眼前突然多了一个淡蓝色的虚拟盘，上面写着一行文字。
“操作面板已就绪，请操作员确认。”
在文字下面，有着两个按钮，一个红色一个绿色，红色旁边写着“确认”，绿色旁边写着“咨询”。
孟溪没急着点确认，他可是听到确认后引导程序会自毁的，这个时候不咨询以后估计就咨询不了了。
轻触绿色按钮，虚拟屏消失，合成音响起。
“已进入咨询模式，当前能源可支持咨询时长为两分钟，咨询完成后将启动自毁程序，请操作员提问。”
孟溪猝不及防，没想到这东西动不动就要自毁。
“请问这个是个什么东西？”
情急之下，他顾不上修饰语言，先问了最想问的问题。
“魔方。”
合成音的回答过于简洁。
“我知道是魔方，我是问它是用来干嘛的，有什么功能？”
“正在确认数据.......操作员为首次使用魔方，为保证您的使用体验，暂时无法提供相关消息。”
孟溪想骂人，但是骂人也要花时间的。
“那你告诉我能不能避雨，能不能提供吃的。”
他现在只关心这两样。
“魔方仅提供基础平台，具体需求请操作员自行满足。”
简单来说就是不行，说这么多废话干嘛？
孟溪心急如焚，他感觉已经过去一分钟了，他还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出来。
“你说的能源是怎么回事，补充能源的话你是不是还能继续使用？”
“.......已确认操作员知识库，判断操作员无法理解，此问题将不做解答。自毁程序已预启动，无法撤销，友情提示，咨询时间还剩三十秒。”
一问三不知，还说是因为自己无知。
孟溪火冒三丈，但他连对方在哪里都找不到。
不到三十秒，他想不到什么有价值的问题，只能随口瞎问。
“雨什么时候会停？”
“该问题不在回答范围内。”
“你知道那里有吃的人么？”
“该问题不在回答范围内。”
“你踏马到底知道些什么！”
“自毁程序已启动，10，9，8.......1，0”
倒计时结束，不管孟溪怎么呼唤，脑内已然没了声音。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茫然地点击了红色按钮。
虚拟屏一分为二，左边是铁板的3D视图，右边是铁板正下方的实时画面，可以调节远近，最远距离是五米。
在左边的3D视图上，铁板很远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两个模糊的红点，它们一前一后，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向铁板靠近。
很快，3D视图上模糊的点变得清晰，可以看出来形状。
是两条鱼，一条大一条小，看情况，大的正在捕食小的。
孟溪的眼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