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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地甩掉粘在靴子上面的泥巴和枯叶,男人弯下身子钻进了木屋中。潮湿和发霉的气味,如同附骨之锥一般,牢牢地揪住男人的鼻腔,似乎是想要把他熏死以后,和它们一起坠入这阴暗而又腐朽的世界里。鼻孔轻轻地向外喷了两下,两条白色雾气如幽灵般,在终年不见阳光的木屋中,飘飘荡荡,直至消逝不见。
一捧干柴被架在了木屋的一角,温暖的火光,犹如初升的太阳,把木屋内的阴霾一扫而空。男人斜靠着墙角,坐在篝火旁边,火上架着的铝盆里,咕嘟嘟的冒着热气,浓郁的蘑菇香气占领了整间木屋。男人一边撕着手里的肉干,缓慢地咀嚼着,一边抓起面前铝盆的木质握把,轻轻吹着气,吸溜着鲜美的蘑菇汤。
或许是由于终年行走于荒野树林之中,男人的身上似乎也散发着一种,和木屋内相同的潮湿和发霉的气味,让人有种错觉,好像他本就属于这里一样。
飞机低空掠过的震鸣声,轰隆隆的从森林上空划过,将浅睡中的男人吵醒。双手扶在脸颊上,用力地搓了搓,男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今晚的飞机怎么飞得这么低?还没等男人心头的疑问转完,一声猛烈的爆炸声远远地传了过来。木屋被震得微微颤动,悉悉索索的灰尘从屋顶飘洒着,落入了还没收拾的那只铝盆里。本来还打算明天早上,再热热喝掉的蘑菇汤,此时已经毫无意义了。
男人有些烦躁,紧了紧身上的皮袄,从那张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木床上翻身下来。站在木屋外,望着远方熊熊燃烧的大火,原来是那架飞机坠毁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活人,或许应该过去看看。
男人将一只锯管猎枪和一把怪异扭曲的长弓放回了木屋中,他不希望被人怀疑自己的身份。毕竟这么多年来,一直都相安无事,他还希望以后可以继续,做这份自己唯一擅长的工作。腰间挂着一柄尼泊尔狗腿刀,举着一只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熊熊燃烧着的大火方向走去。腰间别着的那只强光手电筒,电量已经不足一半了,男人实在不想为了这么点小事,浪费掉手电里仅有的这点电量。
刚刚下过第一场秋雨的老林子里,湿滑的路面极其难走,月亮躲藏在树冠后面,像个调皮的顽童,和林中缓步行走的男人玩着捉迷藏的游戏。男人心中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但是眼看着距离自己已经不足三百米距离的坠机地点,那里如果还有人生还,自己就这么掉头走回去,恐怕下半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轻轻地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从树叶上滴落到头顶的秋雨,稀稀落落的抛飞到半空中,火把被水滴溅到以后,发出滋滋啦啦的轻响。
砰!砰!两声枪响!
男人慌忙闪身藏在了一棵,需要两个成年人合抱的大树的树干后面,原本想要赶快过去救人的心情,随着这两声枪响,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疑惑和对枪声的恐惧。
这里怎么会有枪声?有人比我更早的赶到了这里?是消防队?还是护林队?不对!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这里,大概一个小时之前飞机坠毁的,而我距离这么近,还花了半个多钟头的时间才赶过来,他们不可能比我还快。男人心中冷静分析着的同时,左手从胸前拿起一只外表有些磨损的单筒望远镜。
由于林中的树木刚刚被一场秋雨洗礼过,飞机坠毁地点火势蔓延地并不是很快,噼噼啪啪的爆鸣声,不时响起,那是潮湿的树木遭遇烈火时的反抗。飞机的机身从机翼位置,拦腰截断,机头狠狠地插进密林深处,机翼被茂密的树林折断,机尾狠狠地砸在了林地中的巨石上,尾翼部分已经彻底粉碎了。飞机断裂开的两节,相距有二十多米,尾翼附近的火势最猛,看来坠落时把油箱砸爆了。
两声枪响过后,坠机点除了噼噼啪啪的爆鸣声之外,就只剩下呼啸而过的西北风,划过头顶茂密的树冠之后,发出如同鬼哭一般的风声。
下面总不会连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了吧?
男人眉头紧锁,右手拇指轻轻弹开刀鞘的锁扣,狗腿刀就被他抓在了手上。望远镜中,一个浑身燃烧着熊熊烈焰的“人”,正缓缓地从机尾的断裂处走出来。男人的左眼由于惊恐,瞳孔瞬间放大到了极限。他看到,那个“人”并没有因为烈火焚烧而痛苦的扭曲和哀嚎,反而是非常缓慢地向前走着。直到最后被烈火焚烧殆尽,那个“人”都没有奔跑一步,或是躺在地上滚动一下,去尝试灭掉身上的火焰。他就那样被“活活”烧没了,只剩下地面上一小摊火焰,火焰中的骨头发出噼噼啪啪的爆鸣声。
这人疯了吗?就这么活活把自己烧死,也不想办法灭火,更不叫喊着求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男人已经被眼前这惊悚的一幕,吓得面色苍白,鬓角的冷汗不知不觉间,悄悄滑落到浓重地络腮胡上,痒痒的,十分难受。此时的他心里非常后悔,为什么没有把那只短枪带上。
正当他犹豫不决,是否要下去,查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群浑身燃烧着烈焰的“火人”,或走或爬的从飞机残骸中,缓缓地冒了出来。随后三五成群的游荡到飞机残骸四周,直到地面上的火焰熄灭,袅袅轻烟随着山风,飘飘荡荡的飞入了黑洞洞的丛林深处。一丛丛枯黑的焦骨堆,散落在残骸周围,整个场面诡异至极。
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男人终于下定决心,他要离开这里,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没来由的恐惧。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非常的危险,甚至比曾经遇到过的熊瞎子,还要凶险无比。收起了望远镜,扶着参天大树的树干,缓缓地站起身,甩了甩由于长时间半跪,而有些发麻的右腿,男人果断的转身,朝着原路返回。此时的他,连回头再看一眼的想法也没有了,只想越快离开这里越好。因为不用等到天亮,森林防火队的人就一定会来到这里。而由于这里的惨状,刑警也一定会随后赶到,实在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这样惨烈的刑事案件现场,看来,刑警们又有得忙了。
砰!身后又是一声枪响,吓得男人脖子一缩,本能地向一旁树干后扑去,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