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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寒欢小时候，“超能力”还只是个文艺作品里的设定，那时候他脚下的这片地方还是人民医院的花园。
觉醒者大量出现之后，这里便建了附属机关医院，说是医院其实只有几栋楼，医资力量基本依附前边的人民医院。
施工队把原本花园中的几棵树留下了，十年过去，树没大变样。
他拉上窗户，看到走廊左右没人，扭身进了虞南风的病房。
女生很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红润，呼吸平稳，被子看上去也很暖和，白玉雕一样养眼。
照医生的话说，沉睡的虞南风体内正在发生巨变，给她打的吊水很大一部分是能量供给，来支撑这种巨变。
“虞南风、虞南风，姐。”秦寒欢叫了几声。
见她没有反应，秦寒欢也不多喊，拉了一张凳子坐在床边。
“抖不起来了吧。”
看着平时威风凛凛的人变的不会说话也不会动，揪着脸蛋也不还手。
这种感觉与看富豪落魄有些类似，但远谈不上恶意，甚至让秦寒欢想起一些久远的往事。
小时候作为同一个家属院的邻居，秦寒欢很熟悉虞南风家里的情况。
虞南风的童年很幸福，父亲开明、母亲慈爱，在这样的童年中长大的虞南风独性格独立而温和。
而他恰恰相反，幼年丧母，青春期前自卑内向，十五六岁后开始暴躁易怒，因为高考的压力才安静下来。
关于他的生母，秦寒欢一点都记不清了。
提起母亲这个词，他更多的想到在菜市场停停走走的中年妇女、或者电视里跟青春期儿女斗智斗勇的更年期们。
这导致秦寒欢在幼儿园那段时期对女性特别有兴趣，不掺杂任何欲望的，纯粹的孩童对未知的好奇。
秦寒欢记得有一次他逃过了午休阿姨的检查，幼儿园的午休又男女不分区。
他就跑到了女生那边看她们睡觉，还装着午休阿姨的脚步声，结果那些小女孩没一个敢睁眼看他的。
溜到虞南风的床前的时候，他发现虞南风真的睡着了。
然后鬼使神差的，一个秦寒欢至今也想不明白的原因，促使着小秦寒欢凑到小虞南风胸口前，听了她的心跳声。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虞南风的心跳，此后很多年间也有数次，但不多，因为只有失败时虞南风才会给他一个拥抱。
失败很少，因为秦寒欢几乎从不挑战。
犹记得小虞南风被弄醒之后还很懵，问他是不是要过家家。
结果周围那些小女孩睁开眼就大吵大闹叫着秦寒欢耍流氓啦，午休阿姨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一把拎起他的后领，像抓只猫仔。
虞南风就傻乎乎看着他被午休阿姨提溜走。
秦寒欢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回忆让他很放松，比高考最后一科收卷的时候还要放松，好像原本装满水的袋子，水慢慢流了出来。
然后他察觉到自己手上传来的触感很温润，原来他一直没有松开虞南风的脸蛋。
平日虞南风绝对不可能让他这么放肆的。
秦寒欢松开手，审视着女生的脸，看着发白的脸蛋重新变得红润，浮上来一种独属于血肉的美感。
从耳蜗、薄红的嘴唇、到玉杯一样白的下巴，再一直往下，那些平时看腻了的线条突然活起来一般，美的惊心动魄，从他的七窍往大脑里钻。
秦寒欢眼角蛇一样抽搐了一下。
他慢慢向后倚去，离虞南风稍微远了一点，不敢再注视虞南风，把手伸进裤兜，呼吸急促。
拒绝虞南风早就给他选出的学校，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与虞南风之间产生了一种距离感。
原本这种距离只表现在班里的座位前后和成绩名次表上，局限在一所高中里。
可是两天高考把所有都放大了。
座位前排与中排的距离变成大半个东大陆的距离，名次表上的差距变成资源境遇的差距，人生道路的南辕北辙。
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说：
其实跟着虞南风给出的选项，和她一起前往顺天京未尝不可。
或者求情让虞南风留在江陵，说不定虞南风真的会放下她那名刀一般的追求和骄傲。
满足隐秘的独占欲，继续和以前一样的生活，不好么？
很好，哪怕让秦寒欢现在回答，他也只能说很好。
可跟住了一次，就能保证以后人生中那些风云千樯的抉择时刻，一定就能跟住么。
何况如今她还觉醒了能力。
秦寒欢把手抽出来放在膝盖上。
虞南风和他的所有联系发生在世间的巧合上，是十几年前家属院里，小男孩小女孩王八看绿豆眼对眼。
甚至连这个巧合都不是他的，而是当初两家父辈进了同一家国企，在家属院里成了邻居。
求虞南风留在江陵，他不知道虞南风到底会怎样选。
但她一定会很难做。
能克制住自己卑劣的心思，没有让他战胜自己的道德理智，没有把选择困境扔给虞南风一个人，秦寒欢感受到了一种刺痛般的快感。
哪怕这种克制会让虞南风飞鸟一样离开。
“你一定很吃惊，我什么都没跟你说，就把志愿全改了，还故意跑到学校去，你找到我时只剩不到半个小时，你什么应对也做不了。”
秦寒欢好像在谈心一样：“说起来，我能成功的原因，不过是你想我好，这种手段还真是……”
他想了一下形容词，“龌龊。”
这种话在虞南风清醒时他是说不出来的，无论关系再亲密，人与人之间也永远存在着一条无法泅渡的心灵之河、一堵无法跨越的心之障壁。
现在虞南风昏睡着，反倒是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初中时候我性子爆的很，一言不合就能跟人掐起来，你那时候也不拉架，不过你那时候也开始打不过我了。
你只能在后面看着我，但看着看着，我就感觉手脚被缠住了，无数双手挽住了我，勾过我的胸膛我的肩膀我的脸，把我拉到了后面，什么火都没了。”
“现在我发火都憋着，性格变的好多啦，可我感觉你没变，你从小到大就没变过。”
秦寒欢俯视着虞南风的脸。
“就好像我填志愿那天，你放下伞，从教室前面走过来，我跟你说我想留在江陵。
当时呢，你不说话，只看着我。”
秦寒欢吸了一口气：“我当时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就好像回到初中一样，有一只手温柔的拉着我，那是一种很难抗拒的力量，企图把我的决定拉回去。”
“最后我反抗了这种力量。”
他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缅怀似的笑容。
“高考过去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又故态复萌，什么事都得拧着跟你干，所以你才又那么看着我。”
“可惜并不是。”
说完这句话，秦寒欢沉默了许久，他察觉到自己说的话题压得心情不舒服，站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他在床边停下，挠挠头，直白的赞美一个女性让他觉得有些脸羞，哪怕虞南风根本听不到。
“你越来越漂亮了，我今天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