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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运码头依然那么热闹，大小船只来来往往，上下船的客人呼儿唤女，码头苦力们光着膀子跑得飞快。
几个闲汉漫无目的地行走着，眼睛四下里乱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这里的热气，比别处流动得要快许多，几乎是在平地打着旋儿。
热气里面饱含着鱼腥味、汗臭味、脚臭味、狐臭味，以及其它各种神奇的臭味，初次嗅到这种气味的人，直接就醉了。
不过，俞辰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年，算是老人了，对于这些气息已经免疫。
这里是他的王国，是他极力保护着的一小片净土。
他的手下已经换过好几轮，有的执法时被混混反杀，有的成了残废，有的手脚不干净被他辞退。
能够留到现在的，各方面都是不错的。
忠实，听话，有分寸，眼色好，运气也不错。
例如王启年。
王启年是个小个子，除了打架，其它方面都比较出色，在七人之中威信不低。
这家伙眼神好，拔手的手脚是专门练过的，但一样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的脑瓜子也灵，拔手的技巧，骗子的手段，他逼着人家演示几回，很快就学会了！
他受过俞辰的点拨，不占不贪，说话做事公正，待人热情，在码头区有着极好的人缘。
每次俞辰过来，都是王启年最先发现他，今次也没有例外。
王启年飞快地跑了过来，一把拉住马缰，笑嘻嘻道：“老大，您老可算是来了，没您在这里，兄弟们心里全都悬吊吊的。”
俞辰点点头，走到旁边一个茶摊面前，冲着茶摊后面，昏昏欲睡的一个黑瘦中年汉子叫道：“嘿，罗老板，收保护费的来了！”
罗老板一个激灵，马上睁开眼睛，看见来人是俞辰，堆笑道：“原来是俞队长哈，把保护费交给你，我自愿。”
俞辰道：“那就拿来吧，赶快，我都渴死了。”
“好呢，您稍等，我去给您提一壶最凉的。”中年汉子飞快地朝不远处的一个茅草棚子里跑去。
茅草棚子里面，摆着好几个大木盆。
每个木盆上面都搭着一块白布，白布下面鼓起好几个包，像是掩盖着什么。
白布边缘垂在木盆里，看起来已被浸湿。
以“蒸发水份”的方式给木盆里茶壶降温，以此来得到凉茶，这主意也是俞辰为这马姓老板提供的。
这家伙生了五女一子，婆娘还傻乎乎的，饿得全家都吃观音土，着实可怜，俞辰动了恻隐之心，冒险帮了他一回，建议他在这里摆茶摊，冬天热茶，夏天凉茶。
这个码头上多是苦力，愿意花钱喝茶的人几乎没有。
但俞辰给茶摊的客人定位本来就不是苦力，而是来往客商，凉茶的价格并不便宜，每天卖二十来碗，就足以养活罗老板一家人了。
茅草棚子一角，一个蹲在地上烧火的小男孩回过头来。
小男孩脸上脏兮兮的，冲俞辰露出个腼腆的笑脸，又转过身去。
那家伙就是罗老板的独生儿子，通常都在茅草棚子里烧开水。
喝了罗老板一碗作为“保护费”的凉茶，俞辰又去了下一家。
这家是卖瓜子的。
看摊的妇女正在做针线活，眼见俞辰来了，主动笑着招呼：“俞队啊，来来，你今天要收哪种保护费，只管拿。”
“嗯，我就不客气了。”
俞辰嘴里应承着，拈了一小撮炒南瓜子放进兜里，点点头走了。
“怎么不多拿一点？”那妇女在后面假假地喊道。
俞辰懒得理她。
每次收这妇女一点“保护费”，都得面对她那心痛得直哆嗦的目光，让俞辰深深地认识到，他即使只收一点像征性的“保护费”，依然是个恶霸。
若是放在前世，搞不好要被敲瓦罐的！
收保护费只是个象征意义，也是一种摆摊许可。
有了俞辰的治理，这码头的摊贩算得上是很幸福的。
不会有人和他抢地方，也不会和人恶意竟争，更不会有人敢于强买或强抢。
即使是俞辰的下属，都没有动手拿他们一个子儿的权利，这是俞辰当着他们的面宣布的。
这规矩至今已经执行三年左右。
但也因为时间长了，一些人的吝啬毛病就出来了。
比如那名卖瓜子的妇女，她家当初十分贫困，俞辰这才派人去鼓动她来这里卖瓜子。
三年来，她的日子越过越好，感恩之心却是越来越少了。
心中叹了口气，俞辰又去了下一家……
王启年把老马牵进马棚，提着一个篮子和几个竹筒跟了过来。
“老大，您老总不回来，这保护费也没法儿收，长期这样是不行的，有些人不识好。”王启年在一旁抱怨着。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俞辰一边说一边走，看到一个摊子，向老板打个招呼，申明了收保护费，便随手拿起一些东西。
由于有了王启年这家伙在旁边，俞辰有时候就不动手了，看着王启年自己拿。
王启年知道分寸，各家都拿一点，篮子里的东西渐渐多了起来。
事实上，原主搞的那一套，并非他的首创，而是以前管理这码头的人弄出来的，算是一种“传统福利”。
俞辰一来就搞没了这种福利，他也只好把摊贩整治一番，每个小摊揩点油，让下属们分一分，算是一种新的福利。
虽然和以前没法相比，但有总比没的强。
到了一个绿豆汤摊位前，王启年一口气将七个竹筒全灌满，此时，他的竹篮也满了。
“好了，今天就收到这里。下次从下一个摊位开始，你帮我记一下。”俞辰结束了收保护费的例行日程。
王启年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引着俞辰向一排木屋走去。
“外面怎么就你一个，他们都在睡大觉吗？”俞辰问道。
“呵呵，我不知道。老大您亲自去，得把他们吓个半死。”王启年笑得很阴。
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正在争吵：
“烂眼儿，你还要不要脸了？输了下，输了下，这规矩是老大定下的，你敢坏规矩？”
“刚才那是意外，我扔色子时手滑了，不能算。”
“不算才有鬼了，戏赛都结束了，你敢不给钱试试？”
俞辰不再偷听，推门进去。
屋里，六条青年壮汉各自光着膀子坐成一圈，在他们中间是一张方形木盘。
木盘上面有四只小动物雕像，四色石子若干，一枚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