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一

　　云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望向天空。
　　已经傍晚了，三爷还没回来……
　　冬日的夕阳已经将天边洒满了一片火红。
　　曾几时郁秋谪也坐在这儿等过云衣回家。
　　“你俩啊，就一个性子。”管家叹了口气，站在一旁，随着云衣的目光看向天边。
　　“三爷他……”她好像还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眼神有些空洞。
　　她好不容易才回来了，好不容易又能待在他的身边了。
　　“快除夕了……”她像是在跟旁人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管家附和地应了声嗯，拿了件外套盖在她身上，“别受凉了。”
　　“三爷他本来就身子骨不好，走这么一遭，那些人还指不定怎么对他。”
　　云衣有些气愤，用力晃了晃摇椅，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
　　…………
　　慢慢入夜，身上的疼痛刺激着郁秋谪，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只剩下几个狱卒在那看守着。
　　他现在完全使不上劲，像死鱼一样绑在那，清秀的脸上多了些伤痕格外刺眼。
　　他咬了咬牙，疼得额角不停的冒汗，渗进伤口，每一滴都像再次施以酷刑。
　　云衣做了梦，猛的惊醒，还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抬眼便看到了满天星辰。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梦里郁秋谪被捆了起来，跪在那儿，枪口指着他的脑袋。
　　他受了伤，浑身是伤。
　　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刑场周围围满了人，她想冲上去陪他，却被慕乔紧紧拉住了。
　　郁秋谪就这样跪在那儿看着她，眼底像平时那样温柔。
　　他轻轻笑着闭上了眼睛。
　　随着一声巨响，她也醒了。
　　“三爷！三爷！”云衣踉跄地爬起来往秋落楼在跑着，惊醒了秋落楼里的下人们。
　　“云衣这是去哪？！”半夏从楼上看到她跑了出去，扯了件衣服也追上前去。
　　“三爷！”深夜的长街空无一人，只有云衣在那疯了似的奔跑着，几次拌了一下，险些摔倒。
　　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下意识用袖子不停擦着。
　　“你等我，等我！郁秋谪！你等我！”
　　路上拌到了根棍子，她狠狠地摔了下去，手擦破了皮往外渗着血。
　　她失去了力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像极了七年前母亲离开时的样子。
　　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了，不论是现实还是情感。
　　那丫头肯定哭鼻子了。
　　郁秋谪垂着头无奈地扯出一抹笑。
　　他知道云衣总是爱哭，门口养的那只狗被撞死后，她哭了好久，慕乔在台上“死”了，她也哭了好久，乱葬岗里躲着的时候她哭了好久，今天那个傻瓜肯定又要哭了。
　　一个身影停在了云衣面前，挡住了她唯一的光线。
　　她微微抬头眼睛充满了惊恐。
　　那是一张和善的脸，永远挂着笑，却跟前些日子相比起来苍老了许多。
　　“高……高和！”云衣吓得不听使唤地往后退着，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云衣？”他蹲下身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任她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
　　“你想救郁秋谪吗？”
　　云衣听闻停下了动作，睁着眼睛疑惑地望着他。
　　他见云衣没回答又再问了一遍。
　　云衣点了点头，鬼使神差地应了声嗯。
　　“把这个给我。”高和伸手用食指点在了云衣心脏的地方，笑容更深了。
　　云衣背后有些发凉，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努力地摇着头。
　　“只要你同意，我就答应你放了郁秋谪。”
　　“云衣！”半夏的声音在身后的不远处响起，云衣回过头去看见她向自己跑来。
　　高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领子，“如果改变主意的话，就到商行找我。”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了。
　　云衣低头摸了摸心脏的位置。
　　“云衣！”半夏跑到她的身边把她扶了起来，拍着她身上的尘土，“你怎么了？刚才那个人是谁？”
　　“这个可以救三爷……”云衣失神地叨叨着，手还放在刚才的位置，不去看半夏疑惑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
　　“他说把这个给他，可以救三爷。”云衣重复着，侧过脸看着半夏，“可以救三爷。”
　　半夏扶着她的肩使劲晃着，“你在说什么傻话！怎么可能？！”
　　“就算真的可以，你觉得三爷会允许你这么做吗？！”
　　云衣机械地摇着头，“半夏姐姐，三爷什么时候回来？”
　　她失神落魄地问着，目光却不在半夏的身上，她的眼睛里没了光，一片黑暗。
　　“三爷是因为我才被抓的吗？”
　　“我想去看看他，一眼，一眼也好。”
　　“我想陪着他，不想他一个人。”
　　云衣自顾自地说着，半夏扶着她一路走回秋落楼。
　　天亮了，一缕光线洒在郁秋谪的脸上，把他从梦里吵醒。
　　梁萱站在他的面前，满脸的心疼。
　　“秋谪……”
　　郁秋谪沉下了脸不想去看她，他有些累，没有力气去质问她为什么没有等他。
　　更何况，早在带回云衣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放下了。
　　“秋谪，你还在气我吗？”梁萱走到他跟前，抚上他的脸，满眼柔情。
　　郁秋谪自嘲地笑了笑，“太太到这也不怕脏了鞋？”
　　“我承认我有错在先，可是都已经那么多年了，你不肯原谅我吗？”
　　郁秋谪贴近她的耳边，“原谅？你我之间什么都不曾有过，谈何原谅？”
　　梁萱气恼地转过身，坐到一旁，那身狐狸的皮毛，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妩媚。
　　“是不是因为那个孩子？”她想了许久还是说了出来，皱着眉不死心地问着，奢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你既然知道了还问这么多做甚？”郁秋谪站直了身子，活动活动颈部，有些发酸。
　　“我就知道！”她气急败坏地把杯子摔在地上，杯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格外响亮。
　　郁秋谪那张脸上透着一股倔强，不畏生死，清秀的五官多了些病态的俊美。
　　这些年有多少女子对他投怀送抱，暗送秋波，他都视若无睹。
　　为什么一个小小的乞丐能就将他的心抓得死死的。
　　梁萱不甘心，郁秋谪明明爱的是她，为什么让一个后来者居上？
　　“秋谪，带我走。”
　　他惊讶地看着她，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
　　带她走？
　　去哪？他还能带她去哪？她还希望他带她去哪？
　　“我不会离开。”郁秋谪咽了口唾沫，腥味在口腔里散开有些恶心。
　　云衣还在秋落楼等他，他哪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