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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明亮的出发大厅,二十米高的顶下无比空旷的空间里零零散散坐着几名衣冠楚楚的人。有些把看起来很重的行李箱立在身旁,另一部分则只在腿上放了个公文包。
在无主之地和汉诺威帝国间往来的飞船已经减少到了一星期一班,即使是这样也依旧没有太多的乘客。无主之地没有任何值得观赏的景观,又充满敏感的政治因素,只有极少数商人会经常往来于两地。
辰柯一身三件套黑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圆框眼镜摘下放在身边,整齐的油头与不远处的中年人如出一辙。如果不是冷峻内敛的气质,年轻的外表会让辰柯更像是一个替老板跑腿的实习生。大厅里几乎没有人讲话,大家都是独自一人,长途的星际通讯又着实没有必要。
机械的女声提示在大厅内响起,还有十五分钟就将开始登船。辰柯要乘着这艘宇宙飞船在太空中航行一个星期,到达汉诺威帝国的某个边境星球,在那里中转之后前往普雷斯顿星。
辰柯正在脑中做着最后的计划核对,突然被一则通讯请求打断了思路,低头一看是布伦丹发来的。
“快要登船了吧,紧不紧张,我的辰柯少爷?”光屏里布伦丹坐在床边,一件白衬衫随意地披在身上,胸肌腹肌块块分明。他的大半张脸怼在摄像头上,几乎占据了全部的画面,让辰柯下意识后仰远离光屏。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个,那我想我应该可以挂断了。”辰柯说着就准备切断通讯。
“我靠!你小子是人吗?我好心好意来给你送行,你就这态度?我真是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布伦丹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神态仿佛辰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事情。
“马上我就要进入休眠了,你是想逼我带着噩梦沉睡?”辰柯揉了揉太阳穴,“还有,你打给我之前能不能先收拾一下房间?你不要形象就算了,大可不必拉上我一起……”
布伦丹闻言扭过头巡视了一番,最后看到了那个挂在床头摇摇欲坠的黑色蕾丝文胸。布伦丹倒是不以为意,伸手摘下抛到身后,辰柯似乎听到了某位女性的骂声。
“对不起,忘了辰柯少爷还是单身呢,是我疏忽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布伦丹脸上挂着标志性的贱笑,然后被身旁一个突如其来枕头拍在脸上。
“我都懒得吐槽你了,阿德勒城再见吧,挂了。”辰柯语气冰冷。
“诶诶,别……我知道这是你洁身自好嘛,和我这种世俗粗人不同……别急,别急!我长话短说!”看辰柯的手已经贴上了手环,布伦丹赶忙阻止,“你上了飞船,我们再见面就是四个月之后了。到那时我们可就绑在一起,只剩下一条路……说实话,虽然你参与进来是有你的原因,但我还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女性画外音再次传来,问布伦丹在和谁讲这么肉麻的话,好奇地想要凑上来看看,但被布伦丹直接一手推回床上。
布伦丹转过头微笑着说如果她看到了辰柯的样子,自己可能就不得不痛下杀手把她灭口了。女人咯咯嬉笑着根本不相信,反而是布伦丹脸上又多了枕头。
“借着今晚的气氛我趁机把这些话说了,等到了那边我可说不出来……噫,现在只是想想我都起一身鸡皮疙瘩。”布伦丹咬着牙搓了搓手臂。
两人都安静下来,莫名其妙的突然冷场,亦或觉得沉默就是最恰当的回复。
布伦丹的话让辰柯无言以对。就像布伦丹说的,他好像主要是为了寻找家族不为人知的过往才决定趟这波浑水,与布伦丹一样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辰柯也说不准和布伦丹的交情左右了他的决定几何,甚至他突然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追寻真相。
只是因为父亲的遗愿吗?还是自己一直就为了这个而活?辰柯也不确定,就觉得自己必须要去做,不然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有这个能力,所以就去做吧”,辰柯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其实也没有细想过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两人都不说话,辰柯才发现原来出发大厅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与人通讯,其他人都端坐在长椅上,好整以暇。布伦丹的声音从耳中的通讯器传出,辰柯的声音则在偌大的空间里弥散开去,没传出多远便消失不见。明明港口的其他地方还有军舰停靠,可大厅里却没有一丝噪声,安静的瘆人。
就要离开无主之地去到汉诺威帝国的核心,像是古书上记载的那种战前派往敌国的使臣,但辰柯心里比起紧张慌乱,更多的是迷茫,迷茫到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在扯淡。
布伦丹也和辰柯一样陷入了沉思,眉宇间流露出的忧郁让辰柯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过度劳累导致眼神错乱,居然在布伦丹脸上读出了与其背道而驰的东西。
一直到登机的提示响起,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走了走了,弄得我浑身不自在。”辰柯站起身来,整理身上微皱的西装,又把领带扯松了一些,它让辰柯感到有些喘不过气。
“靠,还不是因为你……那我们阿德勒见,一路顺风。”布伦丹点点头。
“嗯,你也是。”辰柯切断了通讯。
虽然大厅里都是乘坐这班飞船的人,但排队登船的入口还是冷清得可怜。乘务员带着标准的职业微笑迎接着这些一周内唯一的乘客。
明明机械可以代替乘务员的一切工作,没有取缔乘务员莫非是为了养眼吗?看着乘务员小姐精致的五官和曼妙的身材,辰柯没来由地突然想到。
“辰柯你是被那位美女吸引了吗?伊娃·米利亚,汉诺威帝国公民,22岁,身高168厘米,出生在……”娜塔莎兴致勃勃的声音在辰柯耳边响起,辰柯黑着脸果断关闭了通讯器,虽然马上就被娜塔莎重新打开。
“请你闭嘴,谢谢。还有,不要随便探测我的视线,你这是在侵犯隐私。”辰柯深吸一口气,然后换来了娜塔莎肆无忌惮的大笑。
辰柯最后看了眼已经空无一人的出发大厅。其实他在无主之地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留恋的东西,该做的善后工作也全都没有落下,辰柯也不明白自己今晚为什么如此多愁善感。
轻轻摇了摇头,抛掉脑中的杂念,辰柯干脆利落地走向了通道入口……
围绕着普雷斯顿的一颗卫星上,漫天黄沙中的庭院。
客厅厚重的落地窗帘紧闭,柔和的灯光渐渐亮起,代替自然光为这间雍容华贵的客厅照明,虽然这里原本就因为缺乏自然光线而一片黯淡。
玛蒂尔达和情报局长一前一后走进客厅。玛蒂尔达端坐在客厅中间的组合式沙发上,示意情报局长坐在自己对面。情报局长稍作犹豫,然后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库克,你其实可以放松一点,现在这里又没有外人。”为了践行自己的话,玛蒂尔达特意换了个放松的姿势,微微靠在沙发上,朝一旁空着的沙发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大统领面前时刻保有应尽的礼数,我想这是我必须做到的,我认为这是必要的个人修养。”库克摇头,依然在椅子上坐得笔直。玛蒂尔达也不坚持,微笑揭过。
眼前这个穿着条纹西装的青年,海蓝色长发,淡蓝瞳孔,每一个动作既优雅又带有令人信服的威严。很难想象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成熟稳重到足以胜任大统领,上一任大统领在位十年卸任的时候就已经年过古稀了……他好像就是玛蒂尔达的爷爷吧,库克突然想到。
库克知道玛蒂尔达为什么邀请自己来这里,但玛蒂尔达不开口他也就不会先提起。他虽然在玛蒂尔达面前表现的不卑不亢,但他心里其实有着严格的衡量标准,确保他的行为不会逾界。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和沙哈特一起,没想到再来的时候沙哈特已经死了。库克也不知道这背后是不是玛蒂尔达有意推波助澜为自己造势,毕竟洛佩森家族想要瞒过情报局的眼睛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要多费些功夫。
“你应该已经猜到我今天邀请你来的原因了吧,我就直接明说好了。”玛蒂尔达招招手,家政机器送来两杯咖啡,“据我所知,你们情报局派往无主之地的人全部失联了,所以我们现在对布伦丹的情况是一无所知。”
“无主之地的人近期把警戒等级提到了最高,我们的人实在渗透不进去。而且由于亚当频繁的动作,我也不敢做出任何大张旗鼓的举动。”剩下的半句话库克没说,他担心上升到战争层面,但他同样也知道玛蒂尔达是的“鹰派”的领头人之一,支持战争。
“我能理解你们的工作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十分难做,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个,只是想让你们加大对出入境人员的审查力度。布伦丹近期肯定会回来普雷斯顿,到阿德勒城找我。”玛蒂尔达注视着库克。
库克明白玛蒂尔达的意思,沉默思考了一番:“难度很大,基本上可以说是白费功夫。现在我们在无主之地的眼线一个不剩,不能掌握布伦丹的大概行踪的话,想要找到他和在海里捞一根针差不多。只要他越过身份检查,比如向像上次那样躲在某个货船,或者混在某个汉诺威帝国商人的私人飞船里。我们手上根本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和资源,况且无故搜查私人飞船还会违反帝国法律。”
玛蒂尔达静静品尝着咖啡,仿佛悠闲地享受下午茶时间。专供给大家族的咖啡口感丝滑,前味的苦涩与后味的香醇给予味蕾强烈的刺激。库克觉得玛蒂尔达不可能无的放矢,叫他来一定是有了明确的方案,但他还是要负责地说出现存的全部问题。
“你们只需要着重检查有没有用这些军人的身份入境的人就可以了。”玛蒂尔达随手一划,库克戴着的手环提示收到了新的文件,“这上面全是已经阵亡的将士,他们都是布伦丹曾经的部下,但他们的身份信息都还没有注销。”
简单的一句话给了库克很大的信息量,他没想到军方这么早就选择了自己的站队。这种敏感的话题被库克压在心里,他知道这是玛蒂尔达在让自己表明立场。不过作为高层官员里为数不多混得极好的中立派,库克很习惯置身事外。
“布伦丹怎么会选择这么明显的方式?先不说他怎么伪造军人身份,只要我们转移审查的侧重点那他就一定会暴露……”库克绕过了敏感话题,就事论事。
“如果不是对他有足够的了解,这种做法反而会很保险。军方封锁了这些士兵的信息,这份名单是我之前特意保存下来的,在系统里他们就是合格的汉诺威帝国公民,布伦丹很轻易就能入境。”玛蒂尔达深深地看了一眼库克,尽在不言中。
“可这终归只是你的推测,并没有任何依据佐证。”库克指出了自己的疑虑。
玛蒂尔达轻轻叹了口气:“布伦丹也有他自己的骄傲……如果要回来,他也只会大摇大摆地走光明大道,用他死去战友的名字。如果他抛下了心里的骄傲,我反而轻松不少,这样就不用在意这个对我不再有威胁的人了。”
库克其实一点都不想参和这两兄弟的事情,但毕竟在其位谋其职,既然玛蒂尔达开口那他就必须要去做。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要是你没有其他事情就让欧尔姆送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就不留你了。”见库克点头,玛蒂尔达慢慢站起,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望着庭院外呼啸的风沙。
库克看着那个还算肩膀宽阔的背影,在这个年轻的大统领身上,他读出了一丝落寞。库克不知道这对兄弟到底有什么矛盾,到了这种不可调和的地步,但这也不是他关心的事情,知道的越少才越能独善其身。默默行礼之后,库克离开了客厅。
客厅的灯渐渐熄灭,昏暗的自然光无力驱散席卷而来的黑暗,只能在玛蒂尔达立体的五官上打下无力的阴影。此刻的玛蒂尔达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像是立在窗边的影子。
很罕见的,玛蒂尔达的眼里闪过一丝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