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怀疑人生

　　第二日，一大早，热情满满的村民们就跑上门来，鼓噪陈小暮上山采药。
　　不过想着有六叔公的教导，陈小暮便推辞掉，说是今日有事，待会会先把药材存放好，送去六叔公那，下次进山采药的事情，得过两日再说。
　　之所以要把药材放去六叔公那，是怕村民怀疑他偷偷把药材卖掉。
　　不要觉得这事不可能，昨天采药回来，就有人说不能把药材放在王武家，而应该放在自己家，为此众人还起了争执，若不是有王大石和那位族老在，大家恐怕得当场打起来。
　　正如六叔公所言，人心这种东西，很难说准。
　　毕竟每个人都觉得这里的药材应该有自己的一份，把药材放在王武家，就相当于把自己的钱放在别人家，所有人都不会乐意。
　　只有放在六叔公那，才能压制住不服。
　　村民们见他态度坚决，也只能回去。
　　上午时分，两只虎准时出现。
　　“小黄来了。”
　　王小三冲过去抱着小虎咯咯直乐。
　　小黄和大黄是王小三给它们取的名字，两只老虎都是黄颜色，这也基本符合乡下人给狗取名的规律，小三这是把它们当狗养了。
　　两只虎亲昵地蹭了蹭王小三，然后蹲在屋前，昂起头嗷嗷直叫。
　　“别叫了，快被你们吃穷了。”
　　陈小暮无奈打开猪舍大门，放出两头小猪来给他们吃。
　　这是当初的约定，现在钱还没到手，反倒要村民们先贴钱喂虎。
　　不过在这一点上村民们没什么怨言，只要药材卖了，买多少猪都愿意。
　　“看来也应该先把这一批药材卖掉，再考虑其它的。”
　　陈小暮看着两只虎吃起早餐，陷入沉思。
　　养老虎的花费不低，现在大黄和小黄晚上咆哮山林，白天下山和自己为伍，每日都得吃三头50公斤左右的猪仔，差不多3-4两银子。
　　这笔钱当然不能让村民们继续垫着，因为现在村民们是看到有钱赚，才欣然同意。
　　一旦拖得太长时间，疑惑和怀疑就会在人群中散播，从而惹来非议。
　　因此陈小暮就得在其中取一个平衡值。
　　既得赚钱，让村民们和两只虎都有利可图，又不能让他们过于富贵。
　　只需要让大家改善一下家庭，比以前过得舒服一些就行，没必要太有钱，引得旁人窥视。
　　还是没有没有实力呀。
　　陈小暮长叹。
　　如果他现在是一位六叔公所言的大剑师，做事情哪需要这样谨慎？
　　不管怎样，村民对自己也算有恩，如果自己有能力的话，报答他们一些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自己名震天下，武力通天，庇护一群有钱的山野村夫，又算得了什么？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无能。
　　果然。
　　现在最重要的，远不应该是赚钱，而应该是怎么才能走上修行的道路。
　　陈小暮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河边草地上。
　　王文一大早，就开始练剑。
　　用一根木棍，削成剑的形状，开始练习。
　　就看到他不断做出各种姿势，一笔一划，一板一眼，动作十分标准。
　　那太吾剑法拢共也就那么几招，而且除了图画以外，里面的文字，王文一个都不认识。
　　但即便如此，仿佛这剑法天生为他准备。
　　王文只需要照着那图画去做，周围就有劲风呼啸，剑气纵横，吹得陈小暮和一旁观看的王小三发梢纷飞。
　　风当然不是很大，不然早就把房子都吹没了。只是站在旁边，会感觉到那股劲风而已。
　　但饶是如此，也令人十分羡慕。
　　要知道，王文在此之前可从没接触过剑法，也从没接触过修行。
　　然而人家都不需要看各种剑诀，只对着图像练，就能有现在这样，耍得虎虎生风，仿佛浑身都是剑气。
　　什么是天才？
　　这就是天才！
　　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
　　这世界，太TM不公平了一点。
　　“哇，二哥好厉害。再把那边的叶子也给扫一下，这样我就不用扫地了。”王小三拍着手掌，兴高采烈地蹦达起来。
　　陈小暮在一旁一脸羡慕。
　　为什么！
　　为什么这小子居然是什么剑术天才。
　　说好的我才应该是主角呢？
　　难道在这里练剑的不应该是我吗？
　　喂，剧本拿错了呀小文。
　　王武扛着农具从一旁路过，他今天还得去仙田上工，看到陈小暮和王小三在围观王文练剑，也是感叹道：“没想到阿文还有这样的天分。”
　　陈小暮酸溜溜地道：“天分虽好，可惜这剑法缺失得太多了，要是有一本完整的就好了。”
　　“的确可惜。”
　　王武想了想，忽然说道：“不是还有本心法吗？两本一起练会不会好一点？”
　　心法？
　　陈小暮托着下巴思索。
　　也是，还有心法。
　　王武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没准自己没有练剑的天赋，有炼气的天赋呢？
　　想到这里，陈小暮对王小三道：“小三，你去把阿郎找来。”
　　“哦。”
　　王小三撒腿就跑，在田野上撒欢一样飞奔。
　　这小姑娘。
　　还真是一个风一样的丫头。
　　之所以要把阿郎找来，是因为两本秘籍上的字他都认识，可合在一起，很多就不太懂了。
　　一些修行术语，行话，根本看不明白。
　　比如内气悬形，周流星位，霜玄太虚，化影枯荣。这些字单独拎出来个个都知道，合在一起鬼知道什么含义。
　　因此就需要一个专业人士帮助。
　　阿郎好歹也算是练了这么多年，基础应该懂一点。
　　稻香村的村民们年满16岁以上的成年男性，上午都在仙田做工。据说是因为16岁以下的孩子灵根未稳，处于灵气浓郁的地方会自动吸收仙田的灵气，让仙田减产。
　　说是做工，其实就是干一些杂活，重要的如施肥，仙法助长，都是下午由乾浮山的外事堂弟子负责，普通人哪有法力做这种事情。
　　阿郎只有15岁，不能在仙田做事，平日里就在自家的农田忙活，并没有什么事情。
　　要说王家村养个读书人，考个会试，中举当官，也不是养不起。
　　但王家本来是过来避难，需要尽量低调行事，因此六叔公对于村里孩子，只要求会认字就行，读了两年学堂之后，要么像王大明一样去镇上做点小生意糊口，要么回家种地，不愿意让他们抛头露面。
　　王小三飞奔去了六叔公家的田里，远远地看到了在田间忙活的阿郎，招呼他过去一趟。
　　现在正是六月流火，马上七月早稻成熟，正是农忙的时候。
　　不过杂事做得差不多，阿郎也无甚大事，就跟着过来了。
　　“怎么了？”
　　阿郎和陈小暮不熟，没有像王武他们一样喊哥。
　　陈小暮便问道：“这本书里的字我都认识，但它们的意思我却不懂，你能教教我们吗？”
　　阿郎顿时笑了起来，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很简单的，你们看的这本是霈陵王家的不传之秘，叫玄玑功，属于武道功法，目前只有筑基篇残了半章，后面的先天篇，宗师篇以及神仙篇要么失传，要么只留了残枝碎片。”
　　“筑基篇在武道中又称为明劲篇，是简单的引天地灵气入体，锻炼体魄的一种功法，就是吸收灵气，开拓经脉之用，只要有灵根在身体里，稍微感知到天地灵气，就能够学习，就像这样。”
　　阿郎干脆原地打坐，在王武家前院河边的草地上坐下，背诵着玄玑功开头前几句，然后深呼一口气，双手虚扶，似有什么东西汇聚而来，流入他的体内。
　　陈小暮根本看不懂，只能跟着阿郎在他旁边坐下，同样深呼一口气，在心里默念道。
　　我不会引气入体，我不会引气入体，我不会引气入体。
　　一旁的王小三觉得好玩，也有样学样，跟着他们坐下，口中念念有词，学着他们的模样打坐。
　　“玄玑功第一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告诉我们，要感知天地灵气的存在。至于怎么感知，如何感知，是要自己去体会，要把精神集中，感觉到空气、风以及灵的流动。”
　　“灵的流动？”
　　“对。”
　　阿郎闭着眼睛又深呼了一口气：“天地间有灵，它以气体的形式存在，就如同风，能捕捉到风，就能捕捉到灵。”
　　陈小暮闭上眼睛，让自己杂乱的思绪清净，神识间恍惚，隐约似乎能感觉到某种无形的物质。
　　“哇哦。”
　　正在他即将捕捉到“灵”关键时刻，一旁的王小三忽然咯咯笑道：“天上好多小人在飞啊。”
　　小人？
　　哪有什么小人？
　　陈小暮被这么一打扰，不自觉地睁开眼睛，抬头看天。
　　天上什么都没有，只有白云在飘。
　　王小三指着前方的天空说道：“你没看到吗？小暮哥哥，你看那边。”
　　陈小暮往那边看去，阿郎也往那边看去。
　　陈小暮什么都没看到，阿郎却是皱起眉头：“奇怪，为什么我会看到灵气化形变成了人形？”
　　下一刻，在阿郎的眼中，那些人形又随之变化，居然变成了无数根糖葫芦。
　　阿郎：“？？？”
　　“啊啊啊！”
　　王小三开心得蹦起来，眼中冒着星星：“好多糖葫芦！”
　　陈小暮：“？？？”
　　糖葫芦？
　　哪有什么糖葫芦？
　　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
　　难道我是个瞎子？
　　陈小暮一咬牙，在心里又默念起来。
　　我看不到灵气，我看不到灵气，我看不到灵气。
　　再一睁眼，他看到了一副令人震撼的画面。
　　整个天空，都是缤纷色彩的糖葫芦。
　　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它们或是排成一个人字，或是排成一个一字，在天上悬浮。
　　王小三双手对天空乱抓，留着口水道：“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快过来。”
　　轰隆隆。
　　天空仿佛下起灵气的雨。
　　无数变成棒棒糖的灵气如雨一般啪啪地落下来，如大河汇聚成浩瀚波涛的海洋，涌入了王小三的身体里。
　　在陈小暮、阿郎以及王文震惊的眼神中，她整个人漂浮起来，被灵气的海洋包裹起来。
　　王小三好奇地四下观看。
　　这些灵气仿佛都听她指挥，随手一挥，灵气便化成了一道利剑，向着不远处的地上砸去。
　　轰的一声，地上砸出了一个一米深的窟窿，地面都裂开来。
　　陈小暮看着这一切，陷入了沉思。
　　王文，剑道天才。
　　刚一接触太吾剑法，便能惊起长虹贯月。
　　王小三，修炼天才。
　　刚学会炼气入体，就能指挥天地灵气。
　　那么。
　　我呢？
　　我是谁，我在哪，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一时间，陈小暮都有点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