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杀

　　神父的脑袋被子弹的惯性冲击，整个身子向前扑去，压在了克里斯身上。
　　夹杂着泥巴的鲜血喷了克里斯一脸，把他吓呆了。他愣了一会儿，急忙伸出胳膊去推，想把尸体从自己身上推开，用尽了力气却推不动，神父瘦小的身躯仿佛变得有几百斤重。
　　“霍姆斯先生……”
　　“闭嘴。”
　　夏子器死死盯着神父，眉头一挑。他再次瞄准，连扣三下扳机！
　　砰砰砰！
　　全部命中后脑！
　　那里的头骨近乎完全炸开，灰白的脑浆流出。
　　这下该死了吧……夏子器刚冒出这个想法，
　　神父胸前突然绽开一团惨白火焰，一片沾着灰褐色血迹的纸人钻出领口，在半空燃烧殆尽。后脑的伤口迅速愈合，神父扭过头，脸上触须蠕动，正中央冒出一个浑浊的气泡！
　　替死效果的畸变物品么……夏子器心里一惊，正准备扣扳机，
　　蕴含诅咒的气泡炸开，
　　啪，
　　伴随着令人大脑颤抖的浊秽声音！
　　【诅咒唱诵】
　　夏子器大脑一痛，手里一沉，左轮飞快染上一层锈迹，机簧生锈，像是在潮湿的环境中放置了数年，击锤难以敲中底火。
　　诅咒目标是我的枪么……哪怕只是被声音波及，我都觉得难以承受……夏子器丢开左轮，身躯前冲！
　　新的气泡还处于酝酿状态，一枚枚子弹从神父的左轮中离膛而出，却总是被险之又险避开。
　　在这个距离上，
　　夏子器凭借着64％的格斗专精，能够预先判断落点，做出规避动作，再加上神父本来的枪法也算不上准，这才堪堪没被击中。
　　似乎是子弹打完了，
　　神父垂下手臂，放弃了射击。
　　在夏子器贴脸逼近的那一刻，神父脸上却露出一抹略显疯癫的得意笑容，像是猎人看着猎物掉进陷阱。
　　他重新举起了武器。
　　巷子本就狭窄，短短五步之内，就算枪法再烂，对方也没法闪开。
　　夏子器压根没准备躲，
　　他甩出一枚花纹古拙的符咒，符咒在空中散作一片闪着金属色泽的粉渣，落在神父的脸上肩上。
　　神父的动作一下子凝滞了，如同戴上一具沉重的枷具。
　　【枷咒】
　　手杖像战锤一般被舞起，带着破空的风声，第一下打掉了神父手中的左轮，第二下直奔神父头脸而去。
　　神父眼睛一红，
　　那个还没成型的气泡强行鼓开、破掉，诅咒之音回响。
　　与此同时，夏子器先是觉得浑身一冷，随即冒出了剧烈的疼痛，这疼痛像是有千万只虫蚁在体内啃噬，啃食着骨头，消化着内脏，吸吮着脑髓，又像是冰冷的泥浆灌进了血管。
　　这一回的目标是我……这就是……就是被诅咒的感觉么……夏子器疼得思维都有些不太连贯，温热的液体流出口鼻。
　　由于诅咒的干扰，手杖上附带的力量瞬间消减，砸在神父脸上，只是把他砸得退了两三步，没能打爆他的脑壳。
　　夏子器压下疼痛，
　　挥锤……哦不，挥杖，再砸！
　　神父眼睛越发血红，气泡迅速凝聚，砰！
　　又是一记诅咒。
　　【诅咒唱诵】原本是需要缓冲的，就像游戏技能需要冷却，但两人实在靠得太近，容不得缓大招的时间，神父只能顶着体内畸变性的冲击，接连发动诅咒。
　　两人陷入了奇怪的拉锯中，
　　夏子器忍着疼痛，试图挥杖攻击，
　　神父拼着失控，唱诵个不停，眼睛越来越红，浑浊气泡每一次爆开，都是离变成怪物的悬崖更进一步。
　　至于克里斯，早已经被诅咒的余波震晕。
　　啪！
　　啪！
　　啪……
　　终于，夏子器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眼眶、鼻孔、耳朵都涌出鲜血，口腔更是被血腥味儿填满。
　　“呼……呼……”
　　神父喘着粗气，双眼弥漫着红黑色，几乎看不出眼白。
　　他突然上前一步，重重一脚，踢开了夏子器塞进怀里的手！
　　“想掏东西？嘿嘿，没门……”
　　神父笑声瘆人，
　　紧接着，笑声戛然而止，因为那只手是空的。
　　夏子器另一只袖管中滑出一枚符咒，握在手里，猛然刺出，薄薄的铁片割开了神父的外袍，插入血肉！
　　【饵咒】
　　畸变性如同被惊醒的蛇，开始在他体内乱窜，
　　隐约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绷断了，
　　神父捂着伤口，跌跌撞撞退后三步，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下一秒钟，他嘴里喷出大量黑褐色泥巴，混合着破碎的内脏。
　　衣物不断突起，仿佛有东西要钻出，
　　触须疯狂舞动，撕裂了本就不中看的五官。
　　神父竭尽余力抬头，一个黑洞洞的枪管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夏子器捡起之前被打掉的左轮，将子弹一枚枚填进去，轮盘一甩，然后，砰砰砰砰砰砰！
　　六下。
　　继续填弹，轮盘再一甩，砰砰砰……
　　又是六下。
　　失控的过程戛然而止，神父脑袋缺失了一半，头骨被掀开，里面只剩下残余的脑浆和死蛆一般的触须，
　　散发出硫磺和腐肉混合在一起发酵的难闻臭气。
　　他胸口那枚代表牧师身份的十字架躺在血泊中，映着一抹寒光。
　　【畸变者·泥泞触须】
　　【一个流窜各城镇的连环杀人犯，嗜好伪装成各种身份，去帮助的私奔男女，于成功的前一刻杀死他们，在恋人们从希望到绝望的巨大落差中获得愉悦】
　　【已死亡】
　　夏子器垂下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痒，伸手去挠，啪唧，挠下一块血肉。
　　啪唧，啪唧，
　　一块块血肉剥离、掉落，露出森然的白骨。
　　那些诅咒力量积蓄在身体里，终于垒叠在一起爆发，彻底摧毁了夏子器这句身躯的全部生机。
　　没时间了……夏子器踉踉跄跄走到克里斯身前，踢了对方一脚，
　　把他提醒了。
　　克里斯睁开眼睛，看到夏子器现在的模样，表情一慌，
　　“霍姆斯先生，你怎么了？！”
　　“你瞎么？很明显，我要死了啊。”
　　夏子器又补了一脚。
　　“……”
　　克里斯匆忙站起，扶住夏子器，“我，我带你去找医生……”
　　“用不着，”
　　夏子器挥开他的手，
　　“小子，你听好了。你算是个真正的男人，你和茱莉亚很般配。你们会获得幸福的，无论有没有祝福。”
　　“霍姆斯先生……”
　　克里斯哽咽。
　　“新娘还在等着你呢，快去吧。”
　　夏子器伸手一推。
　　克里斯被推开几步，没动，望着濒死的夏子器。
　　“快去！”
　　夏子器一声低吼。
　　克里斯扭头离去，到巷子口，又回头看了几眼，身影这才消失在夜色中。
　　夏子器再也撑不住身子，靠着墙缓缓坐下。
　　仿佛死了几个月那样，大量脓水从他全身上下每一个孔洞中淌出，轻而易举杀死了石板间的蚁虫。
　　钟声恰好敲响，
　　撕裂了厚厚的云层，一抹星光洒落，照在夏子器的脸上，那双碧绿的眼睛里映着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