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狞

　　大雪又至，裸哥出门看雪，白色的，如同羽毛，有些可爱的样子，偏偏今日还没有风，就看着它们，缓缓飘摆，落下，掩盖血腥……
　　身后是新起的基地，背靠着火电厂，那里有72个人，是十天前收拢起来的，44个残兵败将，28个衣衫褴褛，他们刨碳燃炉，尝试回复生产……
　　眼前，是老城的虚影，从这个角度看，可以看到旧城的知名高楼，也可以看到，纷纷散散的尸群，结伴而行，踏着可爱的雪，走向不归的路……
　　裸哥抖了抖肩甲，抖落那些雪花，要是跟着他，必然会变得污浊……
　　咔咔嗒……
　　阵阵铁片摩擦声响起，露出黑色的机身，说是机身，其实，也只有残缺的上半身，甚至就连上半身，它也说不上齐全……，
　　这副残甲，胸椎以下，才是动能装置，可这些腰腿部件，因为没有电能，全被拆卸掉了……；
　　胸椎以上，最是防护，钛合金融合锻造，可那个结实的半覆甲头盔，连同原主的头颅，都被打飞的无影无踪……；
　　也许，他应该选择全覆甲一体头盔，那样，即使他震死在机甲内，最少他还是个全尸……；
　　残甲，套在肩头，护住了左心，露出了右肺，唯独还算完整的，也就只有左边的肩头，那里有颗红星图案，裸哥很喜欢，所以就留下了它，沉甸甸的套在肩头……；
　　尸群太散，三五只结伴，七八只为伍，前来寻找晦气，两公里的缓冲区内，都是它们的身影，今天还是好的，下了雪，火电厂的烟囱，随有浓烟四溢，不是那么显眼，可这，依旧是引来了它们……
　　铁甲压肩，咔咔作响，外甲的节点链接，已经很久没有保养了，内里的缓冲衬垫，也没有找到，裸哥没有嫌弃，总归是有些作用的，比方说现在，
　　丧尸群需要归拢起来，牵引至尸山，他可以引尸，将三五七八，聚集成尸群尸潮，这本不是很难，可一旦时运不济，遇到进阶尸，甚至高阶尸，那就是一起事故……
　　在群尸之中，接战进阶尸，裸哥不敢想，他能做的，就是避免这种事故……
　　“骡子，骡子，西北冰道，西北冰道……别回头，不要回头……”
　　疯狂的吐吸，急转西北向，那里不是尸山，不是尸群的聚集地，那里有着另外一个名字，坟场……
　　脚底不敢打滑，速度也不敢降节，喘息如同耳边的音响，沉闷到头晕目眩，近了，是一条冰道，断崖式冰道，前扑爬上冰车，差点颠翻，没有轨道的冰面，嗤啦出两道冰痕，那是铁撑脚的刻痕，裸哥没空关注这个……他已经断崖而下，这是70度的陡坡，40米的坡长，在这个冰水浇灌的冰坡，没有丧尸能站的住脚，果然，“啪叽啪叽”的跌滚声响起，让他几欲咒骂，如同自己的猜想，果然，并不是一只进阶尸，怪不得，让他不要回头，直奔北道，这里的冰道最抖，堪比过山车……
　　裸哥不敢再分神，眼睛圆睁，顶着逆寒，听着呼啸，直直凝视，那里有个机括，是个撞点，也是坟场名字的来由……近了，微微左倾重心，将左肩的钛合金属，压向冰道侧边，那里是扳手一样的机括，可这扳手机括，不适用手动，如此高速飞坠下，用手拉扯，也根本办不到，他已经翻车3次，吃尽苦头……最佳的办法，就是用铁肩，撞断扳手，激活机括，为此，扳手已经改成木制……
　　如同开往地狱，除了前方还有些景象，眼睛两侧，都晃动成了虚影，裸哥肩膀一痛，冰车再也无法顺遂，360度回旋，带着裸哥，从U坡另一端飞起……天地玄黄中，裸哥已经失去自我，他飞起10米多，那有3层楼高，飞出20米，如同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扎近雪堆，失去声息……
　　U坡断裂，在机括的作用下，变作向下的延伸，那里又是20米倾斜，也是最后的黄泉路，随同滚落的进阶尸，有三只，其中一只，是真正的3阶尸，它用利爪割冰，切出层层槽痕，只是，却被随后滚落的蠢货，撞翻落下……是它们追的太紧，如果刚到断崖，就立刻止步凿冰，还有可能爬出冰狱，可现在，一切都晚了，这里是黄土高原，沟壑纵深的地形，塑造出这个70度陡峭，而这60米的尽头，是一些石块，如同戈壁滩上的石路，被人为搬运过来，就是为了，断送它们的生路……
　　强如3阶敏捷尸，最终还是扯断了利爪，一同滚落进石堆阵，碰碰数声沉闷，再也没了动静……
　　张青天从侧山，借雪滑至谷底，只看到几滩软泥……，鲜血、脑浆、扭曲的臂弯、腿根……连补刀都节省了，抬起对讲机：
　　“西北冰道，三只，
　　西北冰道，三只！
　　冰面修复，机括修复，
　　冰面修复，机括修复……”
　　关掉对讲机，开始向雪堆赶去，骡子躺在雪中，双眼失神，他在10米高空，360度旋转8圈，跌到这堆雪中……
　　铁肩上的红星，被磨出了数道残痕，裸哥手压在哪里，却没有知觉，脱臼了，痛楚来的很迟，张青天帮他退去废甲，顶上臂骨，难忍的折痛，这才复苏，裸哥头低下，不愿多说一句，他有许多怨气……
　　“骡子，怪我，是我没看清，今天下雪，这些丧尸被雪压头，真的看不出区别……”
　　“别说了……尸群呢？”
　　“开明去引了，放心，队中他的速度最快，不会出事……”
　　“你去吧，把狙枪架起来，谁都不能保证，还有没有其它进阶尸……”
　　“你……你呢？”
　　“我……我的缓一缓，一会儿过去……”
　　离心旋转，10米高空，飞出20米，肩膀脱臼，接回，裸哥在脑补大脑丢失的记忆，刚才，他是晕死过去了，此刻身体发出呻吟，裸哥才确定，他还活着……
　　取出药皮，贴上左肩头，摇摆的起身，可脚软到站不稳，离心旋转的后遗症，犹如站在海里，随波涛起伏，慢慢的抬步，慢慢的找回自我……
　　幸运的是，这一波聚集起来的尸群，再没出现过进阶尸，李开明是幸运的，他完成了计划，并且活了下来……
　　尸山
　　是四个山包，山体内挖空，相连起来，里面有十几个人类，疯狂解剖，成框的肠胃脏器，被抬至山包，被机括、千斤顶，顶出山体，运送给外面的尸潮，那里已经聚集了1200只散尸，是不同时间段～引过来的，四个山包，隔三差五，顶出成框成框的，血脏胃肠，于是，这里成了尸山……
　　尸山，这是最后的缓冲区，前方不远，就是火电厂，可这些尸群，它们永远也到不了火电厂……
　　黄昏天黑，它们将再也看不到食物，引它们上路的，是一辆坦克，它们将一起落入“沉尸河”，沾满泥水，涌向旷野，等待肢体、衣物冻僵，等待黎明，等待死亡……
　　……
　　而黄昏，却又是“不夜城”的起点，电机开到最大功率，再也不怕烟囱中的白烟黄雾，引来新的尸群，它们有一夜安全，可以任意生产，如同隔壁的机械库，灯火通明，机床嗡嗡，谁也不能阻挡它们，夜晚，不夜城……
　　裸哥抬着脚步，挪回居所，他没有和战友们一起，他的居所，住着4个人，他，少女，老头，罗世阳……
　　“驼铃大叔，世阳好点了吗？”
　　“不好……”
　　“骡子哥，你回来了？狮子哥，骡子哥回来了，没出事，你瞧，他没出事……”
　　裸哥没有换衣服，走到床头，看着罗世阳，四目相对，关怀问候，罗世阳眼中多了些神采……
　　裸哥笑了，罗世阳扯动了伤口，却没有丝毫皱眉，淡然的，也笑了笑……
　　老人去做饭，小姑娘端了热水过来，裸哥揉了揉她的鸡窝头，表示感谢，惹出一阵埋怨……
　　洗过手，揭开罗世阳的被单，潮湿温暖的毛巾，也被一一取下，黄色的病态，清晰可见……
　　“还是睡不着？”
　　点了点头……
　　“世阳，没事的，再过两天，会好起来的……”
　　又点了点头，他张开口，也说不出话，舌头上是倒刺，反而会伤到自己，他也不想吓人，闭着嘴，将那对僵尸般的犬齿，一起隐藏起来……
　　“我瞧瞧，看看驼铃大叔做了什么好菜？这么香的……”
　　“哈哈，今天有肉的！”
　　“哦？那里来的？”
　　“饲料厂下套，捕了两只大家伙，这顿都吃不完？”
　　“耗子？”
　　裸哥一侧身，就看到一张棕黄的毛皮，比案板都大，这耗子怕是成精了……
　　罗世阳嘴中一阵滚动，口水不争气的顺着犬齿外渗，舌头不安分，只是贴着上腭一滚，却刺出条条血痕，血腥味道，洗刷过口腔，开始冲击大脑……
　　裸哥没有拖沓，罗世阳铁床一响，他就过来了……
　　“世阳，忍一忍，会过去的……”
　　罗世阳闭上眼，身体僵硬了一刻钟，终于缓缓松懈下来……他数日以来，一直睡不着，却饥饿如狂，裸哥不让他进食，只让他喝稀饭，清汤，虚弱着他的气血……
　　“骡子哥，你看世阳这么可怜，今晚就让他吃一些吧！”
　　罗世阳听到吃，喉头再次滚动，裸哥不忍他伤到自己，也就没有再阻止，点了点头！
　　将女孩子拉倒一边，开始再次婆婆妈妈：
　　让他少吃点，他的身体，你们应该也清楚了，气血充盈霸道，致使血脉极致膨胀，不但是体表这样，体内器官也依旧是这样，一味的燃烧血气，这样是不行的，肯定活不了多久……
　　要张弛有度，身体，精神才能慢慢回复，现在的他，大脑如此过血，如同醉酒的人，大脑血管乱蹦，是要伤了神志的，他已经退化了语言能力，再持续下去，其它的也说不准……
　　还有他的肝脏，血液都暴躁出来了，肝脏升温，如同被火炙烤，这样的他，是永远睡不安稳的，一旦情绪受激，甚至是睡梦中，都会轻而易举的～再次失控……
　　现在，我最怕的，就是这种失控，绝对不能让它～形成惯性，一旦形成惯性，我怕他自己都会自暴自弃，那样会很麻烦，变成野兽不说，还要害人害己……
　　“知道了，我看哥天天饿着，心疼他！”
　　“我知道，先压一压气血，就当是吃斋，对他没坏处，他现在这样就像是甲亢，神经兴奋度，都降低不下来，拿什么谈休息，放松……”
　　“知道了……我又不懂甲亢……”
　　“打了鸡血，这个懂吧！”
　　“恩，恩！”
　　“咚咚～咚咚～”
　　开门，是他不想见的人……
　　“你来做什么？”
　　“世阳怎么样了？”
　　“死了……”
　　“骡子，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
　　“蛇獴没回来，你就是军神，是大家的精神依赖，你不要动不动的发怒，这样会影响到集体！”
　　“操，有屁快放！”
　　“罗世阳他……”
　　“滚～啪！”
　　裸哥一把甩死木门，不再理睬，他自己都在害怕，害怕罗世阳形成失控惯性，可这宋御康～竟然还在打罗世阳的主意，裸哥恨不得一巴掌削死他，现在只是骂了他两句，那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狮驼岭大叔煮好鼠肉汤，裸哥却躲进屋内，二次元少女坐在床头，把裸哥的话通通忘记，专挑大块的肉，喂给罗世阳……
　　罗世阳怎么忍得住，到嘴的食物，他也实在忍不住，他已经苏醒十日，从混沌到回神，从回神到交流，他已经按照人类的行为，活了十日，也生生饿了十日，他的大哥不让他狂吃，甚至不让他吃肉，虐死了他，胃酸口水都腐蚀了床单，他也一样只能忍着，身上隆起的血管，不论红红，还是绿绿，早已潜伏回皮下，可还是不让他吃饭，甚至不让他挪动，每日躺着挨饿，就让他想一个名字，静静……
　　现在，就连二次元少女，都看不下去了……
　　裸哥没看到罗世阳吃肉，没看到他连骨头一起吞，否则能气死过去，为了让他罗世阳回归人类队伍，他算是成天的担惊受怕，就算出去引尸，都能分了心神……此时，避开几人，也还是为了罗世阳：
　　“帮帮忙吧，算我求你！”
　　小小婴儿，肥嘟嘟，小嘴撅着，小眼瞪着，她已经站了起来，甚至来了个自我封闭动作，双手环臂，表示不可能……
　　裸哥也是没办法，尸毒修复性中，绿光的作用，他体悟甚深，那绝对是～滋润肺腑脏器的灵丹，若是能借用到这种绿光，罗世阳的体内燥火，肯定能丝丝缕缕化做无形，这是罗世阳当下最需要的……
　　可这绿光，这尸毒修复性的激活方法，其关键点，在于婴儿的～【控尸术】，那是混沌大脑，欺骗尸毒（你的宿主脑死亡已完成）……
　　这真的是，最好的方法，比他的塑料袋，铁棍，乙醚之类，安全了10万分，只要看看孙二蛋失去的，他也就知道，他王骡子过往的手段，能粗糙到什么程度……
　　可婴儿死活不点头，甚至怒气上来，指手画脚的乱挥，那小小肥手，都指到了鼻尖，裸哥也只能苦笑抱歉，点头哈腰……
　　这也怪不得小家伙，上次宋御康、李开明、徐安生，三人一同中毒，虽然毒性不大，只是最普通的尸毒，可裸哥硬逼着小家伙，一次控制三个人类，差点没逼死了她，直至七孔流血，神伤晕厥，差点暴露出身份，才将几个尸毒患者，一一控制住，熬到尸毒破坏性退去，转成绿光……
　　裸哥事后，也直骂娘，若不是宋御康～横插一杠子，一次控制两人，他是问过小家伙的，是不会损伤自身，更不会招来什么怀疑……
　　现在，全都毁了，最后宋御康看来的一眼，就落在小家伙身上，那森冷的目光，就如同切片的机器，没把小家伙气死，她是尸皮，宋御康有没有敌意，她一清二楚……
　　此刻骡子跪下，求她救人，她是气不打一处来，两人早有约定，裸哥隐瞒她身份，带她长大，她教裸哥识字～【鸠太罗文字】，这是说好的，现在却逼得她屡屡范险，招来危机……
　　“算我求你，祖宗？”
　　小手抓他头发，爬上头颅，小嘴张开，咬着裸哥的鼻子，乳牙而已，却死命的乱啃，裸哥也是没招，拉她下来，一脸哀怨道：
　　“你若能救他，我拿这条命来保护你的秘密，如何？”
　　小家伙一顿摆头，表示臭狗屎，不可信……
　　裸哥只能苦口妈心，解释自己是个好人，什么最重信义，绝不会出尔反尔，食言而肥，什么，天打雷轰，必遭天谴，能说的都说了，也不见这祖宗点头，反而，假装瞌睡，哈气打了800个，弄的裸哥也是疲惫不堪，瞌睡是会传染的，他今天没死，不代表他今天不累……
　　“诶～，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守信的人，女朋友～我都丢给了丧尸去啃，为了蛇獴一个约定，我却要逼死自己……”
　　“呼～呼～”
　　婴儿呼睡～
　　骡子无奈，跟着睡去，连晚饭都忘记了吃，小家伙爬在他肚皮上，调节成同样的韵律，真正睡去……
　　二次元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