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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天便有消息从南阳郡宛城传出。
孙坚假借酒宴之事将太守张咨赚入军中,以拒应粮草为由,将其斩杀于营前。
其时南阳官吏震怖,皆惊恐不安,纷纷外逃。
南阳功曹掾邓兴便是外逃的官吏之一,邓兴匹马独行,一夜便从宛城逃回了族地新野。
不过他回来却是带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邓晦的嫡长子,南阳郡仓曹,邓遄被孙坚给杀了!
邓兴年约四旬,面目舒朗,此时却因为连夜赶路而显得有些狼狈。
他回到坞堡,第一时间便找到了坞堡主事的邓晦,抓着他的手急切说道:
“邓遄阴图孙坚,事败被杀!其势必牵连我邓氏,如今孙贼势大,族兄当早做打算!”
邓晦被邓兴的消息刺激得不轻。
嫡长子被杀了?!
孙坚匹夫,欺我邓氏无人乎?!
吾势必于汝不共戴天!
邓晦闻言勃然大怒,拔剑砍向木桌,睚眦怒目,说:
“如今孙贼新到,势必立足未稳,不若我等起庄兵攻杀宛城!?”
邓兴见邓晦勃然大怒,急忙伸手将邓晦拦了下来,说:
“族兄休要莽撞!孙贼人多势众,兵精甲厉,且兼并南阳郡兵后,将士不下三万,绝非我邓家庄户可比!族兄切勿以卵击石!”
邓晦被邓兴拦着,挣脱不开,挣扎半响,才颓然长叹,随手将剑甩到一旁,在厅堂之内剪手踱步,半响才驻足停顿,面含恨厉的说道:
“今孙贼起私兵,擅杀大臣,几同谋反,我欲书其罪状与大兄,令大兄呈于朝堂,不知可否?”
邓兴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说:
“当今天下纷纷,地方各自为政,皇室威仪几同虚设,兼之董太师柄权,德行不能威服天下,诏书不出京畿。
如今的朝廷恐怕也只剩大义,不见实权,对孙坚这种武贼匹夫,毫无挟制。”
邓晦听完邓兴的话语,仔细品味后,也不由得沉默下来,蹙眉沉思,说:
“这也不成,那也不行,如何是好!?”
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嗔为喜。
“昨日我见一稚子,年纪虽幼,但见识非凡,不若请来一叙,或可有办法?”
见邓兴不置可否,邓晦急忙唤人去请徐维,片刻之后便见徐维跟在三个青年之后,疾步前来。
“遐(遥)拜见叔父!”
“芝拜见伯父!”
三个青年年纪相若,皆未及冠,年龄最大的邓遐神色迫切,刚行完礼,便开口追问邓兴。
“坞堡内谣传大兄被斩杀于宛城,敢问族叔,可有此事?”
邓遐与被杀的邓遄为同母兄弟,皆为邓晦的嫡子,因为一母同胞,二人关系密切,因此听闻邓遄被杀,几个兄弟中,属他最为心急。
邓兴闻言仰头长叹,默认了此事。
三兄弟见状大惊,惊痛之后,反应却各不相同。
徐维在一旁默默观察。
发现邓晦的嫡子邓遐最为情真意切,庶子邓遥却有些唯诺,虽然也显悲伤,但是更多的似乎是在表演。
而邓兴的嫡子邓芝的反应却最有意思。
这个邓芝不是别人,正是蜀汉的那个名臣邓芝,邓伯苗。
虽然此时他还没有及冠,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邓芝出生年纪成疑,大致在168~178年之间,本书假定出生在174年),但一些性格特征却也大致显露了出来。
此时他听闻族兄被杀,长叹一声,却不显悲伤,显然邓芝平日里与族兄感情并不算深,他更多的只是沉默不语,望着族伯邓晦,拉着徐维的手,若有所思。
“贤侄昨夜可休息好?”
邓晦见众人沉浸在悲伤中,连忙转移话题。
“果然不出小郎君所料,孙坚于昨日斩杀张咨,劫掠府库,吾子邓遄因此事与孙贼争执,被其枉杀。
今孙贼倒行逆施,人神共愤,我几欲图之,却恐其势大,根灭我邓氏,几番思索,不得其法,今见郎君,可有教我?”
徐维本来准备今日一早便走,坚决不趟浑水,哪知道一大早便被邓晦给唤来,此时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请辞,只能硬着头皮说:
“小子愚钝,非有急智,思虑再三,偶得一策。
今孙坚势大,难正面抗衡,唯死守坞堡,严阵以待。
然孙坚夺南阳皆因袁术,其势必不可久,待袁术到来,其势必收敛。
彼时邓氏或可结交袁术,阴图孙坚,当有奇效。”
邓氏面对孙坚这个手握刀把的武夫办法不多,但是面对同样是世家的袁氏,就方便交流了。
听完徐维的话,邓兴、邓晦二人相互对视,琢磨一番后,皆颔首赞同,只是一旁的邓芝却蹙眉凝神。
“此计虽好,却为远水,此时袁术远在洛阳,非片刻能至,只恐孙坚急攻我邓氏于新野,如果这般,又当如何?”
徐维闻言踱步沉思,说:“南阳郡内,大族林立,须知唇亡齿寒,可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勾结邻里,共御孙坚。
须知日后南阳当属袁术,孙坚即便猖狂,也不敢全力攻歼,糜烂州里。”
“此法甚好!”
邓晦闻言,击节赞叹,其他几人也颔首赞同。
最后几人商讨由邓兴前往,沟通南阳文氏、许氏、纪氏、何氏等几个世家豪族,几家共同结寨自保,互成犄角。
随后几日,徐维便停留在了邓氏的坞堡之内。
经过几日的了解,徐维发现,邓氏坞堡甚大,有户万余,人口将近五万,近乎一个大县,其内有私兵三千,庄户青壮万余。
其人口组成由邓氏族人,私奴,庄户,门客等几个部分组成,邓氏一族掌握坞堡权柄,可一言而决堡内众人生死。
邓氏当权一代有子四人,邓富袭武当侯,迁徙别处。
邓褒袭高密侯,入朝为官,任职少府。
邓晦掌坞堡,主事宗族。
邓兴袭上蔡侯,为南阳功曹。
一门三侯爵,可见邓氏当年辉煌。此时虽然有些落败,但也是地方,朝堂皆有族人掌权,算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果不其然,随后几日,好消息陆续传来。
文、许、纪、何等世家豪族也畏惧孙坚势大,皆同意联盟自保。
孙坚得知此消息,据说当即便摔碎了手中的碗。
其后孙坚态度有所收敛,在不敢放任手下将士劫掠州里。
孙坚也因此对邓氏的恨意更甚三分。
又过了几日,见孙坚始终没有大动作,邓氏也就放松了警惕,于是众人不再龟缩在堡内,恢复了日常生活。
徐维也准备趁着这个机会,随邓家贩盐的商队,前往徐州。
至于为什么不留在南阳?毕竟他已经在邓氏面前显露了价值。
那是因为南阳确实不是一个好地方,此地日后战乱不休,张绣、曹操,刘备等纷纷登场,将此地搅和得稀烂。
虽然有邓氏庇护,但他毕竟不是邓氏族人,在强权之下,谁知道邓氏会做出的决定?
自己的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徐维随着商队马车缓缓前行着,突然回首遥望坞堡,清风徐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