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窝猪

　　朱旺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蜷缩在一堆干枯的茅草上。
　　杂草整齐而干净。
　　一道灼热的阳光从屋檐下传来，正好刺中朱旺的双眼。
　　“好热烈的阳光啊！”
　　朱旺懒洋洋地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恶心作呕。
　　“天啦！翔的味道！好臭！”
　　朱旺下意识的想到用手捂住鼻子。
　　可是，他需要手时，手并未习惯性地出现。
　　“天呐！老子的手呢！”朱旺睁大眼睛看着高高抬起来的一只细小的猪蹄，脑袋瞬间传来强烈的晕眩。
　　“我的妈呀！怎么会这样？”
　　朱旺震惊之余，以为是谁拿猪蹄手套搞的恶作剧，想要用另一只手拿掉手上的猪蹄手套。
　　可是，另一只手，也未按往常一般习惯性地出现。
　　朱旺的眼睛几欲跑出眼眶，以便死死的盯着那两只天上送来的、高高翘起来的猪蹄。可是，那猪蹄怎么甩也甩不掉，庄龙的一双眼睛不由得一颤，却又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另外两条猪腿。
　　“天呐！我的脚也变成了猪蹄！这是怎么了！”
　　朱旺痛苦非常，用前猪蹄挠了挠头，使劲地挠了挠头。
　　他开始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黑白无常的假舌头还清晰地浮现在朱旺的脑海中。
　　无情崔判官的声音也还在他耳边回荡着。
　　最重要的是，他还真真切切地记得孟婆那明艳动人的身姿。
　　他记得自己被黑白无常勾了魂魄，做了一个本该入土为安的老头子的替死鬼。
　　前一秒，他被崔判官逼着去投胎。
　　前一秒，他还在奈何桥上调戏美艳的孟婆。
　　可是，他怎么会在下一秒就变成了猪的模样？
　　朱旺越是往深处想，越是头痛欲裂。
　　突然，一阵“哼哼”“噜噜”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里。
　　朱旺听得出那是猪的叫声。
　　他使了一招干净利落的鲤鱼打挺，从茅草上弹了起来，这才发觉自己身处猪圈之中。
　　一头老母猪正和蔼可亲的看着自己。身旁，还有十三只小猪围着自己，热情的转着圈。隔壁圈的一头毛驴正在虎视眈眈上下打量着。
　　朱旺心头一颤，“天呐！我怎么睡在猪圈里？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然让我变成了最让人嫌弃的畜生！”
　　朱旺不经意间从夹杂着猪尿的粪水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一副精致的小猪的模样！
　　一副精致的小猪的模样通过粪水传到了朱旺的眼睛里。
　　朱旺甚是难过，蜷缩到有干净茅草的角落里，闭着眼睛，不知所措。
　　“孩子，你怎么了？”
　　“孩子……”
　　“谁？”
　　朱旺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以为遇到了救星，遂睁开眼，却见老母猪静静地站在自己的身边。
　　“孩子，你怎么了？”
　　老母猪的嘴动了一下。
　　朱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老母猪的嘴动了一下。
　　“难道、难道是它在跟我说话？”
　　朱旺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老母猪，以及老母猪身后蹦蹦跳跳的十三只小猪。
　　“我怎么在这儿？”
　　朱旺向老母猪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傻孩子。”
　　老母猪的嘴又轻轻地动了一下。
　　奇怪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是我刚生的孩子，你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难不成，你还想上屠夫的砧板上去？”
　　“哈哈！大哥醒啦！”
　　“大哥醒啦……”
　　一群小猪围在老母猪的身边，兴高采烈地蹦跶着。
　　“天啦！我竟然能听得懂猪说话！看来，我真的投了猪胎了！这可怎么办！”
　　朱旺竟然哭了起来，哭出了几声猪叫。只有他眼角的两行泪才能证明他此时内心的悲伤。
　　朱旺慢慢地回想，渐渐的，他想到了自己准备喝孟婆汤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难道，难道我是被砸到猪胎里的？”
　　朱旺嫌弃自己的这副模样，用猪蹄抠着自己的脸。
　　“孩子，别抠了！你看，你的脸都破了！”
　　老母猪往前走了两步，用猪鼻孔在朱旺的脸上拱着，满是心疼地叫着。
　　“别碰我！”
　　朱旺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他对这一切厌恶极了。
　　他要解脱！
　　他要寻求解脱！
　　朱旺把头一歪，避开老母猪与十三只小猪。
　　“反正死过了一回，何不再死一次呢？”
　　朱旺思量许片刻，想到了一个最快最便捷的方法。
　　他打定主意之后，随即一头撞到了猪圈的墙上，瞬间没了知觉。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天呐！那是什么？”
　　朱旺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模糊的图景。
　　“我竟然在调戏仙女！”
　　朱旺叫了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又活了过来，随即长叹一声，说道：“时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想死死不成，想活活不了。”
　　他难过地坐到了最干净的角落。
　　一日之间，朱旺竟然经历了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的痛苦过程。
　　朱旺想来想去，实在是难以置信。
　　这时，他的耳朵里却回响起一段话：“天蓬元帅酒后无德，调戏嫦娥，拱倒斗牛宫，偷吃灵芝仙草，罚两千锤，贬下凡间！”
　　“天蓬元帅？两千锤？贬下凡间？”
　　朱旺暗道：“我的脑海里，怎么会有天蓬元帅的记忆？难道，这是一个梦中梦？”
　　一想到这是一个梦，他不由得高兴起来。因为，这一切若是一个梦，那便说明他还没死。
　　朱旺用猪蹄敲打自己的脸，希望把自己给打醒。
　　“一下！”
　　“两下!”
　　“三下!”
　　……
　　“三十五下！”
　　“三十六下！”
　　他一连打了自己三十六下。
　　他的脸剧烈地疼痛起来，一旁的老母猪与十三只小猪心疼地嗷嗷叫着。
　　“难道，这不是梦？”
　　他开始从头思索，想到自己因为懒癌而亡，也想到了自己在天上做天蓬元帅，却犯下了弥天大错，被贬投胎，无意中撞到了一道亡魂。
　　“难道！难道我已经与天蓬元帅合为一体了？”
　　朱旺轻轻地念着：“天蓬、天蓬、天蓬。天蓬不就是猪八戒？难道，我成了猪八戒？”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看了一眼留着两行猪泪的老母猪和一群天真无邪的小猪崽，再次确认自己确实变成了一头猪，震惊不已。
　　“孩子，你还好吗？”
　　老母猪试图安慰朱旺。
　　朱旺完全沉浸在无端的思绪中，丝毫没有理会老母猪的担心。
　　“大哥！你太不懂事了！”
　　一只最小的猪跑到朱旺的跟前，用猪蹄敲打着朱旺的耳朵。
　　“小妹，别欺负你大哥！”
　　老母猪心疼朱旺，训斥了这只最小的猪。
　　朱旺生无可恋地看着猪小妹，暗道：“她是小妹！我竟然有一个猪小妹！”
　　“娘！你别管！大哥太不懂事了！小妹替您教训他！”
　　猪小妹“哼哼”地叫着，又开始在朱旺的耳朵上敲打起来。
　　朱旺心烦意乱，猛地站起身来，用猪鼻孔拱飞猪小妹。
　　猪小妹“哼哼”地乱叫起来，显然被拱得很痛。
　　朱旺闭上了眼睛。他竟然是因为内疚而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