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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燃回头时,李三已经变了脸色,带着三分笑意朝他道:“那日我在刺史府中,尝了三两金的手艺,果真不凡,倒叫我想起家里的饭菜来。”
沈燃想要起身说话,却被张炜拽住,只得坐在那里。
他趁势装醉,大舌头囫囵答道:“别的我不知道,但这样看来,在饮食一道上,大王也是个肚里有东西的。”
李三抿嘴一笑,幽幽问道:“这样好的手艺,却不知师承谁家?
这一问,算是切中肯綮了。
沈燃是穿越而来,自然没有师承,这是他目前最大的破绽。
他背上起来一层白毛汗,使劲的眨了两下醉眼才道:“什么名家,只是深山老林里一位老丈罢了。”
“哦?”李三来了兴趣,“世上竟真有这样的高人?”
张炜也补充道:“人活一世,吃喝二字,若真有这样高人,值得花上万两黄金请他出山,想必萝卜青菜也能做出龙肝凤髓的味道。”
这两人一唱一和,将沈燃架了个不上不下,只等看他怎样反应。
沈燃暗笑一声,借着酒意做出悲伤欲泣之色,颤声道:“若不是家师仙逝,我也不肯丢下他老人家,独自下山谋生的。”
张炜瞥他一眼,见他真有几滴泪下来,一时辨不清真假,只好安慰道:“不必难过,生老病死,谁也躲不开,况且你到了上党,能做出一番事业,也没有辜负他的栽培。”
沈燃这才耸耸鼻子,夸张道:“明府说的有理,我只是感伤斯人已逝,倒失态了。”
他佯装看不见张炜与李三的眼神交换,只是急于办出一副醉相,好快快脱身。
“人之常情,这也难免,不必过于愧疚。”李三敷衍了一句,便回头去看斗鸡。
沈燃从他脸上,没得到任何信息。
“我说阿燃,”张炜又给他满上一杯,“你那个清酱,也是你师父教的吗?”
沈燃直愣愣端杯就喝,又拈起几粒葡萄才道:“这秘方,我死都不卖。”
张炜上下打量,感觉沈燃醉的不浅,急切追问:“谁要买你秘方了,我是问你,清酱的做法你从哪儿学的?”
“这我怎么能告诉你,”沈燃语气愈发不恭,蛮横道,“要是人尽皆知,我那一家子人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嘿!”张炜面上不悦心中窃喜,改为旁敲侧击:“你学了多久?”
“十年。”沈燃伸出一只手来,却比划了一个八,跟着就似大醉不醒一般,上半身一软,趴在了矮几上,跟着起了鼾声。
张炜深吸一口气,一面呼着阿燃,一面推了他两下都不见反应,连忙眯眼给李三递眼色,请他拿个主意。
李三略一抬下巴,便有两个小厮上前,将沈燃架起来,搬到车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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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一平、醍醐和小麻三人呆坐在凤儿家的院中,连声叹气。
“不会出事吧,”醍醐沉不住气,“去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会不会已经露了马脚?”
赵一平也是焦头烂额,低声朝小麻道:“你怎么不拦着点,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后头可怎么办。”
小麻却不甚在意:“这又不是寻常小事,如果阿兄露了马脚,那早有官差来锁咱们了,哪还能在这儿发愁。”
“要不,咱们去找找?”醍醐站起身,踮起脚来往院外查看,“眼看天都快黑了。”
忽然见着一架马车朝这边驶来,扬手道:“小麻你来看看,是不是这车接的他?”
小麻将院门开了一条缝,惊喜道:“就是这辆,阿兄回来了。”
赵一平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怕来的是捉人的官差。
他忍着慌张,让醍醐进屋去,醍醐虽不情愿,但男女之隔还是要遵守的,只能灰溜溜进屋,扒着门缝观察。
不过片刻,马车就在院门口停稳,有小厮高声喊道:“有人吗?沈郎君醉了,我们送他回来。
“来了!”小麻笑眯眯开门,先行礼道:“怎么喝成这样,还麻烦二位郎君把人送回来。”
说完,他就往前探身一步,想要伸手把沈燃接过来,口中呼道:“掌柜的,快来搭一把手。”
赵一平这才匆匆出门,也不说话,只是客气笑笑就要伸手接人。
小厮更客气,两个人从两边架着沈燃的胳膊,就想往院里去,边走边说:“沈郎君魁梧,你们二人估计弄不动,还是我们来吧。”
小麻侧脸过去,和赵一平对了下眼神,都觉得这样不妥。
在凤儿家这一院房子里,沈燃只能到刘二那屋休息,万万不能让张炜身边的小厮进门。
他正在组织语言,想客气的把人接过来,又见沈燃从小厮肩膀上垂下来的手略摆了两下,就指着刘二那间土房。
这才放心,高声引路道:“那就麻烦二位郎君,请二位帮我把阿兄抬到里头那间吧。”
两个小厮架着沈燃,走的不快,等挪到刘二屋里的时候,刘二已经不见踪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小厮们小心翼翼将沈燃撂在榻上,一面左右看着屋里的情形,一面解释到:“今日我家明府宴请贵客,那客人与沈郎君十分投契,不知不觉就醉了,还请赵掌柜见谅。”
赵一平讪讪笑着,又犯了语迟的毛病,还是小麻上前拱手:“不妨事,只是麻烦两位郎君送阿兄回来,眼看天色不早,想必明府还等着回话,我们这里免不了忙乱,也就不留二位了。”
小厮们听了这话,也不好再四处乱看,只好拱手道别。
小麻又出门相送,看着他们二人一路打量着几间土房和院中堆垒的石碾酱缸等物,心里也是疑惑。
等他将两人送走,再回到刘二屋里时,沈燃已经醉意全无,正盘腿坐在榻上,众人都在他身边围坐。
刘二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双眼紧盯着沈燃,似乎千言万语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掌柜的先问道:“我已经知道你自有分寸,本来不想细问,但是这次确实不同,所以还是得问上两句。”
“就是恰好遇到张炜的春宴,”沈燃正无奈的解释着,“看了会儿斗鸡,喝了点酒,说了说厨师学校的事情,我就赶快装醉回来了,什么事也没有。”
对于赵一平等人的一脸疑惑,他照旧装看不见,又朝小麻吩咐道:“小麻,收拾东西吧,咱们这就回去。”
小麻听话惯了,也不顾忌余下几人的心情,直接道:“早打点好了,装车就能走,另外,王之富拉走了一千五百斗酱,刨去付给凤儿家的...”
“行了,”赵一平有些不耐烦,“这都是后话,你的账目清晰,明天再说也一样。”
他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又朝沈燃问道:“他为什么偏选了这么个地方,还特意请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