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海盗的货舱内
　　菜鸟已经在门边蹲伏了很久，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他一度失去信心，在焦虑地在货舱里踱步和啃掉了一大块鱼腩之后还是决定继续计划，海盗如果发现实情他总是必死无疑，如果按照之前同伴所说有很大可能是生不如死。青年心气和恐惧毕竟支持了他，复仇的愤怒无疑也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他试着主动回到杀死两个海盗时的状态。而外头海里嘎吱嘎吱的嚼咬声无疑正在不断的给他添加燃料。
　　船身轻轻摇动，吱吱嘎嘎的作响，一点点磨掉勇气，激愤和雄心总是只有一时。菜鸟等到枯燥，两腿都酸不可言，他又靠回原位。他不能和海盗谈判，而海盗也绝无意与他和解，有几次他想给自己一个痛快，但是恐惧于武器而放弃，杀海盗总好过杀自己，命运总是天定，他只好努力划桨，徒劳的对抗浪潮。
　　这正是与天争命的思维。他渐渐的会习惯于抗争和努力，倒地的一瞬间只有反击才是唯一的生还机会，潮水和海怪总是源源不绝，以海为生的人也生来如同大海。
　　菜鸟一边在心里说服自己一边反复的松紧手指以保持灵活，一边回想渔船上船长杀海盗时手指对刀的操纵。想着想着船长的蓝眼睛又在菜鸟脑子里萦绕不去，这次的经历如同将他从原先的世界剥离，死人的气味和色彩如此惊人和恐怖，震慑的他无法动弹；海盗和海怪们如此残酷无情，杀戮对他们来说仿佛不值一提，而他仿佛是从另一个弱小世界来的弱小的个体，面对这些非人之物他只能感到寒战。
　　一片安静，只剩潮水的往复，菜鸟也恐惧的疲倦，用力压下心思再去听走廊深处的声音。什么也没有，他捏了捏手指，刚刚像站起来再挖一块鱼干，船体却猛地一震，巨大的声响就像耳畔雷鸣，菜鸟直接横飞起来拍到舱壁上，痛苦的捂住肋骨，他侧躺在地板上抬头往头顶上看，看到了令人惊恐的一幕：整个舱顶和墙壁的结合处正在缓慢而稳定的变形，船舱好像大鱼的肚子里，有生命一般的在运动。
　　毫无预兆地，又是一声钢铁撕裂的尖锐声音，船反向大幅度摇晃的了一下，头顶铆钉固定的墙板和天花板嘎地分家，金属碎片纷纷落下，整艘船哀鸣般持续的颤抖，发出痛苦的金属变形的声音。
　　滚到房间另一头的菜鸟连滚带爬的跑到鱼腩堆后面，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海盗内斗吗？或者是...船长做的？意识到自己似乎在神化一个开渔船的老人，他立刻感到深深的无奈和自嘲，他也不知道船会不会沉，在航海上他是个真正的菜鸟，此刻只能听天由命，和感叹这个广阔世界的恐怖。。
　　然而现实总是贪得无厌，舱壁当着菜鸟的面，迎着他惊骇的目光向内拱出了一个巨大的椭圆，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一轮半圆形的白色大三角从舱壁上长了出来，菜鸟一愣之后意识到那是某种生物的一排牙齿——正凿进一艘钢骨铁皮的船的舱壁。
　　这牙和牙床的尺寸都令菜鸟不能把他们和某种动物的嘴联系起来，一切太过魔幻，如同在某个老水手酒醉的梦里，巨大的海怪沉没船只、吞吃水手。令神经抽搐的钢裂声终于停了下来，牙齿咬入不过两三秒，船体发出末日般的吱嘎声，菜鸟抬头发现上颚的牙齿从天花板一路钉到了船舱上一层。不等他惊恐于自然伟力，尖牙猛的向前一挺，船壳被干净利落的撕开一道巨口，牙齿的主人立刻大力收拢上下颚巨力扭转甩动，船身的巨缝变成一个大洞，菜鸟眼前天地陡然开阔，漫天星辰迎面扑来，同时伴随巨兽甩动头颅，海盗船陡然侧倾，黑色如墨的海水冲进船舱，菜鸟头埋进水里，伴随着水流一块块碎肉和船身钢铁汹正涌冲进船舱，一只巨大的鱼尾在破口外甩来，海水龙卷倒灌，一箱货物冲散铁皮盖直接拍到了菜鸟头上，菜鸟顿时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