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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夏至。
烈阳下的锦城,栋栋高楼巍然挺立,中空钢化玻璃呈现天空的碧蓝色,反射出灿灿金光。
浮华与宁静的分界线,相对空旷,错落有致的矮小建筑,街上背着双肩包穿行的人群,突显出此区域的学术气氛。
大理石砌成的大门恢宏无比,门前横卧着巨大的石牌,其上朱漆校训,隽永俊秀——穷究至理,巧工胜天。
学生公寓由黑红方砖堆砌,还盖有中式建筑的瓦当飞檐,突显古典建筑之美。
九公寓207四人寝室。
狭窄的过道铺了一张竹制凉席,躺在凉席上的人叫做卿行,瘦骨嶙峋的他全身一件背心一条短裤,侧着身子,半耷拉着眼睛盯着手机上的空间站图片,这姿势可谓是十足的屌丝模样。
名字叫曾波的金黄头发的蘑菇头胖子,从卿行身体上方跳过,汗水浸湿了额头的红绸带子,全身散发着一种肉味儿。肥肉滚滚的身躯一落地,犹如巨石砸落,整个楼层都开始震动。
“终于过了。”曾波道。
充斥着成就感的得曾波对着室友道:“卿老二,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混吃等死,你就不能看会儿书?”作为已经减肥路上迈出一小步的人,曾波开始diss毫无作为的卿行。
“请你先做个表率,学习的!”卿行驳斥道。
“一天到晚地躺着看小视频,你小身板怎么着得住?”曾波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脑袋。
“你话能别这么多吗?”卿行不耐烦得道。
卿行费力的坐了起来,安然地静坐缓和——最近血压有点低。一会儿,将凉席卷好竖放在墙角后,卿行问小皮道:“我去吃饭了,一起吗?”
“不去,真男人是不需要吃饭的。”这句话对于正努力减肥的小皮来说无比正确。
“所以说这世界上没有真男人!”卿行驳了一句后走出寝室门。
透过敞开的门,卿行那单薄的背影在小皮眼中越来越远,当身影快要消失在拐角时,节食减肥十二小时的胖子眸子中闪烁着后悔的光辉。
他急忙吼道:“燃面刀削,变态辣。”
卿行听到身后走廊传来的声音,他不回头的抬了抬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啪!”
门被曾波甩手关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把正躺在床上睡觉的刘涵惊醒。
“死胖子,你作死啊!”九公寓207室的另一个胖子遽然从床上爬起,将被汗水浸湿的枕头扔向曾波。
相比于先前曾波的落地声,这关门的声音足以把人吓出心脏病。
“我错了,我错了,我有罪,我悔过。”曾波接住枕头,不停道歉。
门关坏了,修理的钱是从寝费里扣。
……
过道凉爽阴暗,其拐角楼梯处,是监控的死角。当卿行的背影从监控录像上消失之后,就没有在下一楼层的监控中出现。
两百米外的食堂二楼厕所,半掩的绿门板内出现了一个少年。
好刺激!
卿行心脏颤动,感觉做了禁忌之事。
假装抖一下激灵后,卿行转身走出厕所。
……
十个小时前,凌晨两点。
檀香弥漫中,蚊虫声消弭,如果没有风扇声,那夜晚将显得格外静谧。
弭患感冒的卿行用鼻吸气,用嘴呼气,发出微不可查的嘶嘶声,沉浸在潜意识波动的深层次的睡眠之中。
三秒后,卿行感觉自己喘不过气,而且感到极度的寒冷。
“风扇功率怎么变这么大了。”迷糊间付尧睁开眼睛。
“卧槽!”
卿行顿时惊醒,只因为眼中出现了在高空俯瞰璀璨光点如蛛网连接的城市。强烈的风压让他的眼睛睁不开,随着速度的加快,越来越难以呼吸,卿行脑袋缺氧,开始发懵——这里是距离地表数千米的高空。
下一刻,锦城理工公寓207室内。
卿行瞬间出现在床铺旁边(上床下桌),脸对着地面坠落。不过,运气很好,中途被座凳挡了一下,没有直接落地。
“啊啊~。”板凳倒地的声音和人的痛叫惊醒了整个寝室的小伙伴。
“卿老二,你摔下床了?”曾波迷糊的问道。
“没有,我没~”躺在地上的卿行从地上爬起,揉搓着盆骨和腰背部,然后扶着腰靠着墙壁进入厕所。
看见卿行走进洗漱间,苏航嘲讽道:“没想到吧?以为上苍垂怜,给你一个不会呼噜的室友,结果……呵呵!”
“曾波,明天陪他去医院照个片,骨头断了不要紧,千万别摔出内伤了。”刘涵对曾波吩咐。
“娘娘腔,你自己怎么不陪他去,就特么会吩咐人。”曾波骂道。
三人眼中,睡姿奇葩的室友终究是翻下床去了,但起码现在是没有事的,而三人着实眼涩,然后都躺下睡了。
洗漱间。
“呕!”卿行朝洗手池中吐出一滩黄色的糊状物。
我这是做噩梦了?
洗漱间内,卿行打开水龙头,正双手合拢要捧水洗脸。但还没靠近水流,灯灭水流断。
夜色之下,卿行发现水龙头居然变成了家中的一款。顾盼四周,是熟悉的橱柜,熟悉厨房布局。
蹑手蹑脚,如小偷般潜入客厅。今年刚购置的六十五寸电视挂在墙壁上,滑腻的屏幕反射着清淡的月辉,更反射出卿行的单薄身影。
“我去,难道这儿是我家?”
没错了,这就是三百公里外的果城,卿行的家。
……
十二点半。
吃完了三荤零素四两饭后,卿行提着燃面刀削乘扶手电梯下楼。当下落到遮阳棚之外后,正午强烈阳光射在卿行皮肤上。
我的天,这太阳真特么毒啊!
刚吐槽完,卿行消失就原地,而燃面刀削的塑料餐盒下降,在即将落到电梯上的千钧一发的时刻,卿行即使瞬移回来,接住了餐盒。
朝身后望一眼,卿行暗自庆幸,还好是个低头看手机的妹子——否则,这世界又会多一个唯心主义者了。
阳光下,卿行短袖短裤已经浸湿,运动鞋在地面留下水印。轻嗅着氯胺味,卿行知道刚才跃迁到哪儿了——校游泳池。也幸亏他反应快,在意识到自己身处一片汪蓝的瞬间,重新发动跃迁,接住盒子才没让一份价值十二块的燃面刀削报废。
不过,这也引起卿行的警觉,哪怕是感叹环境而产生的微微的念头都会诱发瞬移。
先前在寝室厕所的测试(这年头,监控无处不在,只有厕所是个绝对的隐私之地。),让卿行知道离自己身体20mm的物质会随着一起迁移,这刚好是鞋子的厚度。但在卿行不注意的情况下,瓷砖还是被抛光了。倘若贴近人身发动瞬移,对方绝对会被自己削掉一块肉!
卿行知道如果不能很好的控制这个能力,那自己对其它人而言就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
九公寓207室
看见卿行浑身湿透了,曾波不由挥发他出色的想象力:“天啊,趁买饭的功夫都要去游泳池和美女戏水”
“戏个鬼。”
床上的刘涵闻到辛辣香味,立刻从床上坐起,对卿行一脸幽怨道:“燃面刀削,我去,老二你怎么又把我抛弃了,吃饭前就不能打个招呼吗?”
“呃~实在不敢扰你清梦。”卿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刘涵的爸爸是舍长苏航,自己照顾曾波一个儿子就够了。
刘涵也没有追究,而是就昨晚的“话说,卿行你要去检查一下吗?毕竟你太脆皮了,而床又那么高。”
“放心吧,我没事的。”卿行说。
……
锦城,人民医院,下午,两点一十五分。
ct照片被副教授放在阅片灯下,扫了一眼,淡淡的说道:“你亲属来了么?”
“肿瘤?”
教授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星形的阴影道:“胶质瘤,在脑干延髓。”
“我能活多久?”
“这个要看恶性程度了。”
“平均多久?”
“三年。”
神经胶质瘤+脑干延髓部位=99%死亡。
哪怕是专家满堂的花西医院,对这种难度级别的手术也不是很有把握。换言之,可以对世界说sayonara了。
……
蓝天白云,卿行站在门诊大厅旁的玻璃棚下,仰望沧云蓝天骂道:“彼之娘乎。”
怎么办?卿行内心很惆怅,很迷茫,很彷徨!
“我不是故意要开挂的,老天爷你怎么能这样惩罚我?”卿行愤怒地道。
延迟性的永久封号,对于一个被外挂的人来说,实在太不公平!
坐在医院花坛边,卿行两眼失焦,埋头看着地上。
“怎么办,要告诉爸妈吗?是告诉,还是不告诉呢?”卿行撕着叶子低声絮语。
黑蚁移向散落地面的碎绿,然后拖着碎叶负载前行。卿行下意识地想用脚把它踩死,但脚刚抬起,不自觉的轻微颤动让他又将腿放下——精神紧张导致的轻颤。
斩首,腰斩,车裂,曾几何时肆意玩弄渺小的生命是他的乐趣。但现在,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黑蚁,命运在苍天无形的手中被无情的揉捏。
卿行还是站了起来,一脚踩向小黑蚁,然后用力碾了碾道:“总有一死,卿大善人帮你早点解脱。”
接着,卿行抬脚,看到了不正常的一幕,黑蚁扭曲着身子,下颚死死咬住碎叶,沿着路边的沟纹缓缓前行。
不知怎么的,卿行的眼眶有些湿润。
我是人啊!我是人!怎么能任命运捉弄。
卿行跑进灌木丛中,脑海中浮现寝室厕所的画面,集中精神。无声无息,亦没有黑洞出现,卿行凭空消失。
不远处的长椅上,一只待在母亲怀抱的可爱萝莉,呆呆的看着那片遮掩卿行踪迹的灌木丛。
“麻麻,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刚才有个大哥哥……”小女孩对身旁的年青妇人耳语。
“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这样龌蹉的人,厕所明明就在旁边。”妇人一副愠样,严肃地谴责这种随地大小便的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