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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早上七点。
张凤奇带着林炽走进了一栋白色的小楼，从外面看就是座带院子的独栋小别墅，然而走进去之后就会发现这里有些不太对劲。
空调温度开得太低了。
大门口上还悬挂着一个机器，用来制造空气墙隔绝热流，走进一楼的大厅就好像来到了冷库似的。
林炽打了个哆嗦，后悔没有多加件衣服。
他现在身上还只穿着短袖，此前的外套因为沾满了血迹被他丢在楼道里，而当时那种情况下去警局前也没想过多带件衣服。
而且连早饭都没吃。
“等会儿我们再去吃东西，主要是怕你在这儿吐出来。”张凤奇语气平淡地说着瘆人的话。
他身上倒也穿得单薄，却没有因温度的落差而表现出不适。
升格者貌似在体质方面都会占一些优势。
林炽自己的体质与之前相比都有了相当大的提升，力量和速度大致相当于刚跨入专业门槛的拳击手，耐力可能要更好一些。
而他模模糊糊的能感觉到，自己跟张凤奇不在一个段位，就好像完成了晋升仪式之后，再看见普通人也会下意识地感觉到落差。
据说这是升格者的本能。
这个统称实际上就包含了多种意思，代表着“提升了位格之人”，按照最狭隘的理解方式，位格就是指生命地位。
人高于牲畜，天使或精灵高于人，神又高于其他。
绝大部分神秘学的规则体系里，生命的层次从根本上就有区别。
林炽在见到张凤奇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矮了一头，哪怕他的真实身高要超过这位黑黑瘦瘦的中年警察。
而现在，他在客厅里见到了一个感觉上与自己差不多的人。
还是一个女人。
约莫有二十五六岁，画着很好看的妆容，乌黑如檀的头发盘在顶上，用一根古色古香的簪子插着，身上却套了一层崭新的白大褂。
她似乎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都吃完了半袋薯片。
“早啊小白，那两具你还没剖开是吧？”张凤奇抬起手打招呼。
女人装作没看见，小心翼翼地将手里那半袋薯片折起来，取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随后朝林炽露出一个笑脸。
“刚从警校毕业的新人吗？之前没见过呢。”
“你好，我是林炽。”林炽赶快点头回应。
“算是刚来的。”
“两个小时前他才刚成为升格者，就是受了这件案子的影响。”张凤奇解释了一句，随后也伸手介绍起这一位。
“这是白墨涵，也隶属于我们支队，性质上相当于法医。跟你一样是只完成过初始仪式的第一阶段升格者，死魂一脉的【抬棺人】。”
“阶梯的正式名是永恒归宿，不叫死魂。”白墨涵眯着眼睛笑，杀气腾腾。
“对。”张凤奇拍了下脑袋。
“永恒归宿是现已知的十一条完整的大密仪之一，不过一般都隶属于极北，高位的晋升仪式也只被掌握在他们手里。”
“极北……”林炽回想起来。
中土再往上走，渡过一片大海就是极北冻土，那是单独的一块大陆，却只有一个国家，常年被冰雪覆盖。
“你不是想知道大密仪跟小密仪的区别吗？”张凤奇顺便解释道。
“实际上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就是一个完整一个不完整罢了。”
“什么意思？”林炽愣了愣。
“大密仪对应每一个位格都有相应的仪式，关于仪式的知识一般都掌握在不同国家手中，是一条完整的阶梯。”张凤奇道。
“而小密仪则是残缺的，不一定断在哪儿，后面就没有路了。”
“根据传说，升格者的体系，大小密仪的晋升之路是由神灵们创造的。但不同的是，所有大密仪都来自于至高神灵们，而小密仪则来自其他次一级的神。”
“对我们来说倒是都一样。”白墨涵忽然道。
“高等的晋升仪式都属于不可外传的绝密，很多时候跟断了也没什么区别。”
她心思比较细腻，在知道了林炽只是刚刚因为意外成为了升格者之后，大致就判断出来这应该又是一个属于小密仪的升格者。
解释是为了避免新人在得知了实情之后出现过大的心理落差，等以后慢慢了解了那种落差就会慢慢消除。
因为那的确是实话。
然而林炽却没露出多少失望，只是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的确位格的阶层都是一样的。”张凤奇也点点头。
“第一阶段的升格者只是初步完成了体质的强化，躯体多少带了一点特殊的性质，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方向较为狭窄的能力。”
“小白作为【抬棺人】，除了耐寒、抗菌能力提升了之外，特殊能力就只是力气变大了，稍微用点力能举起上百公斤的重物。”
林炽的眼角跳了跳，感觉这描述听起来怪怪的，对一位女士来说不是很礼貌。
果然白墨涵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然后什么都没说，扭头就往后面走，看样子完全不想再搭理那个中年老男人了。
“其实可以不用当面介绍得这么详细的。”林炽小声说，刚刚他都已经明显感觉到杀气了。
然而张凤奇却同样压低了声音。
“每次这么介绍完了，她的工作效率都会提高。”
“……”林炽沉默。
前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声音，像是有铁皮被硬生生撕开了。
“好了，我们过去吧。”
张凤奇拍拍林炽的肩膀，径直朝前面走去。
小楼后面专门修了一间看起来挺像模像样的手术室，只是更加宽敞，四周也有冷气飕飕的往外冒，反而更像是冷库。
“都在这里了。”白墨涵已经戴上了手套，身旁摆了一堆的手术刀、锯子与钢钳。
后面的不锈钢解剖台上摊着两具长相眼熟的尸体。
一个是林炽记忆中的屠夫，也就是其他三个人口中的老大；另一个则是近距离接触过的驼背男人。
此刻他们都安静地躺在钢板上，浑身赤裸，区别在于驼背男人的表情惊骇且扭曲，而他的老大身上则有不少伤口，像是被鸟兽的爪子撕扯所留下的。
林炽下意识看了张凤奇一眼，却发现后者也在看着他。
“当时没敢留手。”张凤奇道。
“你和他的晋升仪式都是此前没有被记录过的，能力属于未知，加上他因为靠得太近一不小心也踩到了我的陷阱。”
林炽这才注意到，那具尸体的右边小腿部分有几个血肉模糊的小洞，像是被什么纤长的锐器刺穿过。
“我已经完成过三次晋升仪式，是第三阶段的升格者，正式名为【唤兽师】，而此前第二阶段的名称是【追猎者】。”张凤奇说。
“布置陷阱算能力之一，但很显然他没有防备的意识。”
“我记得你一开始说过想留活口来着……”林炽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越是接触得久了，他就越发现在张凤奇身上“堕入邪道者便不将其视为人”这点被贯彻得无比通透，自己这位队长是真的没把这些邪教徒当人看。
不过联系到当时自己那边的情况，他只想说杀得好。
另外林炽自己就是低语者，自然明白一个低语者能做的实际上也就是装神弄鬼，制造点声响去吓吓人，而且距离还限定死了只有十米。
当场暴毙简直太正常了。
四人组的老大是被张凤奇杀掉的，死得毫无尊严，但另外一具尸体就相当有意思了。
驼背男人的身上几乎没有伤口，但表情却凝固在无比扭曲的一刻。
他死之前看起来应该很恐惧，甚至像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同时从尸体上传出一阵阵浓烈的恶臭。
“死了才两个小时不到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味道？”林炽还抽了抽鼻子。
他现在对于这种恶臭的抵抗能力极强，虽说还不至于到喜欢的程度，但基本上不会因为气味而感到不适。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还真能算得上是超自然能力。
“我也很好奇。”张凤奇绷着脸。
“而且是在我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变成这样了，从活人变成了尸体，还散发出这种气味。”
“当时我已经走到了你住的楼下，刚好遇到他，结果这诡异的突发状况让我站在原地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会迟到那么久。”
听起来那四人组里的老大似乎根本没有起到阻止他赶来的作用。
“所以你猜测是我的晋升仪式有问题？”林炽忽然明白过来。
为什么自己会被如此紧急地带到这儿来，对于官方的升格者来说，小密仪就代表着未知与不确定，加上发生了这种诡异的情况。
解剖的时候，如果林炽也在场，说不定会有额外的收获。
“试试吧。”张凤奇道，接着将视线从尸体上移开。
“有一条基本的守则是，升格者能造成的破坏和他所处的阶段之间没有必然的关联，所以做任何决定都要慎重。”
“而且很多事要脱离人的视角去看，将那些看似毫无逻辑却感觉相似的东西放在一起分析。”
“你看，他们现在都死了。”张凤奇说着，却对上了林炽的目光。
“这点其实很不对劲，正常来说起码会留一个活口的。而且再仔细想想，我们两个人的杀心是不是太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