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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木偶与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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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林炽坐在书桌前,哗啦啦不断翻阅着书籍,一边在本子上写着什么,时不时又闭上眼睛仿佛在冥想。不过每次都只是闭眼一小段时间就重新睁开。
  “毫无动静。”
  林炽面无表情,这已经是第一百四十七次失败了。
  他从警局回来之后先是去了趟超市,采购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需要的食物,接着强迫自己睡了一下午,直到夜幕降临才从床上爬起来,严格遵照张凤奇的嘱托。
  接下来就是不断尝试着,他想对脑海里那扇大门造成一点影响,不过试验了几个小时却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首要的原因当然是那座大门本身,它的存在形式相当的诡异。
  林炽能看到它,却又清楚它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只是在自己脑海里,然而又不算记忆,也不是自己的想象或梦境。
  打个比方,那座灰白色的大门有点类似于精神病人的分裂人格,是介于主观与客观之间,外人说不清楚具体算什么的玩意儿。
  幻想自己就站在门前,亦或者幻想大门开启统统没用,因为那扇大门跟虚妄的想象根本不在一个层面,就像是精神病人不可能通过幻想来杀死自己的其他人格。
  林炽还在一遍一遍地尝试,一方面是因为不想就这么放弃,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抓到的线索;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实在无聊。
  这个世界似乎是没有网络的,手机除了能打电话发短信之外,甚至连个贪吃蛇或俄罗斯方块之类的游戏都没有,一个人独居几乎就没有娱乐活动。
  这样的封闭生活对二十岁出头的普通青年来说就是一场折磨——也难怪张凤奇当时会那么严肃,估计是怕林炽耐不住寂寞瞎跑。
  他倒是低估了林炽的怕死程度。
  “第一百四十七次,幻想无数汇聚的光球失败,未造成任何影响。”
  林炽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这么一行字,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新的尝试上,丝毫不见气馁。
  简单的幻想失败之后,他就开始在自己的想象里添加额外的东西,比如一些神话或者虚构故事里的形象,只要是跟门有关的,别管是好是坏全都拿过来试一试。
  林炽同样还记得,这次脑海中的变化是因为看到了那类似旧印的图案。
  因此他专门找了几张白纸,照着记忆里那中心有一枚燃烧眼睛的扭曲五芒星模样画了一幅出来。
  还有此前在镜子里看到的羊头祭坛,以及那文件夹里剩下的图案的边边角角,林炽也全都在白纸上复刻出来,只可惜依旧没什么结果。
  唯一的收获,就是林炽终于打消了自我怀疑。
  他发现自己不仅画那个羊头祭坛很熟练,在绘制旧印以及其他图案的碎片时一样非常熟练,且仅限于绘制这些的时候。
  如此一来,那超常的绘图水平就很显然与原身无关了。
  “第一百四十八次,幻想阿撒托斯失败,想象不出来长什么样子。”
  林炽放下笔,这次则是苦恼地揉了揉额头。
  与旧印相关的事物,绝大部分的描述里都会有一句“不可名状”,或者“人类无法理解”“超出常理”等等,甚至“普通人只是看一眼就会疯掉”。
  这些极度抽象的描述应该只会存在于文字里,根本无法转化成画面。
  旧印这条线索差不多算是断了。
  林炽闭上眼睛,看着那座灰白色的大门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周围一圈黯淡的火苗不断跳动,跟它刚出现时没有任何区别。
  “这火是什么东西烧出来的?会不会灭掉?”他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不过马上就笑出声来。
  这想法太蠢了,说到底这些虚幻的东西怎么可能跟实物一样,那一圈火苗大概率就只是特效之类的东西,放在那不管的话,或许再过上几十年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然而下一秒,林炽就看到那圈火苗闪动了一下,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微弱。
  本来就已经黯淡得像是烛火,现在却出现了熄灭的趋势。
  “等等,发生了什么?”
  林炽想睁开眼睛,然而视野却忽然变得一片漆黑,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画面又出现了,而这一次的场景莫名熟悉。
  就是他所在的这栋居民楼,昏暗的灯光照出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拎着个蛇皮袋,而另一个佝偻着身子,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婴儿。
  他们似乎已经在那站了很长时间,不知在等什么。
  视角迅速拉近,他们的面容显现出来,正是那四名凶手中的两个,其中一个还从口袋中摸出一块表看了下,接着对同伴点点头。
  他们开始上楼了。
  画面戛然而止,林炽眼前也恢复了光明,他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脑海中的大门依旧纹丝不动,周围的那一圈火苗却微弱到了极点,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然而林炽已经顾不上这个了,他迅速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代表信号的图标不知为何变得一格都没有,而时间则定格在凌晨三点。
  林炽一下子跳了起来,右手紧紧攥住了桌子上的那根警棍。
  刚刚看到的画面并不是过去某个时间的……
  而是现在!
  老旧的居民楼里忽然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嗓音,掺杂着部分口音的童谣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里回荡。
  一个驼背的男人顺着台阶一级一级地往上走,左手抚弄着怀中的婴儿,那难听的童谣便是从他口中传出的,似乎是要哄孩子入睡。
  然而凑近了看,却会发现他怀里抱着的只是一只脏兮兮的木偶,穿着碎布片做成的衣服,每一缕头发的长短、颜色都略有不同,好似是用不同人的头发拼凑成的。
  旁边则是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男人,手里拎着个装有重物的蛇皮袋,小心翼翼地往上走,尽量不发出声音。
  他耳朵里塞着两团棉花,却依旧要时不时地停下来,空出一只手狠狠地拧一下自己的大腿,用疼痛来提神。
  沙哑难听的童谣在楼里回荡,渗进混凝土里,于是整座楼都睡着了。
  原本就身处梦乡的居民们睡得愈发深沉,而一直醒到现在的人则感受到了强烈的困意,纷纷合上眼睛。
  两个人慢慢来到了第五层,就像是曾经来过一样径直走到了楼梯左侧的第二扇门前,停下了。
  那正是林炽所在的房间。
  驼背男人终于停下了,脸色在楼道的灯光下变得煞白,还不断地喘着粗气。好像只是爬楼梯时唱了几分钟的童谣,就已经耗去了他全部的体力。
  他看了看手里的木偶,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到一侧地上,接着从腰后慢吞吞地摸出一把短刀。
  “开门。”驼背男人声音嘶哑。
  一侧的灰衣男人却已经将蛇皮袋放下解开,从中拔出一柄磨快了的斧子,还有两根铁丝。
  咔哒咔哒……
  铁丝插进门锁的声音在楼道中显得尖锐异常。
  灰衣男子取下耳朵里的棉花,一只手握着门把,一边侧耳听门锁里的响动,动作很是娴熟。
  不过很快的,他的手一用力,房门就朝里开了。
  里面的灯光白得有些刺眼,地上铺着干净的木条,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里面的大部分摆设,却唯独没了人影。
  “没锁?没人?”
  灰衣男子拎着斧子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接着就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他注意到左边的墙上还单独开着扇小门,后面应该是单独的卫生间,那像是下雨的水声听起来像花洒。
  “小心,如果他此前正好在洗澡,可能现在还醒着。”驼背男人压低了声音。
  凌晨三点,正常人都已经睡死了的时候,没想到林炽居然还醒着。
  灰衣男人握紧手里的斧子,表情变得狰狞。这样的意外不算什么,依旧在他们能接受的范围之中。
  “当场死掉就不能用了。”驼背男人低声提醒道。
  灰衣男子没有回应,只是拎着斧头慢慢接近了那扇通向卫生间的小门,一只手搭在小门的把手上,另一条手臂则将斧头高高扬起。
  驼背男人略微思考了几秒钟,也握着短刀靠了过去。
  一旦搏斗起来,一个手无寸铁的瘦弱青年绝不是两个拿着武器的中年人的对手。他们的人数占优势,且在狭小的空间里,但凡被武器伤到一点,几乎就等于失去了反抗能力。
  人体是很脆弱的,很多时候甚至只需要疼痛和恐惧就能击溃一个人的全部意志。
  可以想象一个人在半夜在浴室里,忽然见到两个拿着武器的壮汉闯进来是什么反应。
  灰衣男子舔了舔嘴唇,拧动把手,猛地拉开门。
  卫生间里也是亮的,却依旧没人,只有不知道为什么被打开的花洒朝瓷砖喷着水,腾起一片白雾。
  “人没了!”灰衣男子瞪大了眼睛,几乎惊叫出声。
  恰在此时,楼道中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们身后的房门像是被狂风吹到似的猛然关上。
  呯!
  半座楼的感应灯都因此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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