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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
满脸胡子的拾荒者不紧不慢地走着，灰黑色的脏鞋子落在地上声音响得几乎刺耳，他手里提着红色的布兜，像是要去往下一处垃圾堆里。
而在他背后，相隔不到二十米的位置。
林炽低着头，脸色发青，他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他们在这里？！
他们为什么在这里？！！
他们怎么可能在这里？！！！
一连串的问题如惊雷般在林炽的脑海炸开，将理性和思维炸得尸骨无存；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脚步声忽然停住了。
拾荒者转过身来，朝身后望了一眼，就好像一个普通的流浪汉因为好奇想再看看这个早起的年轻人。
不过映入眼帘的却只是一个穿着黑白格子衫的背影。
林炽先一步转过了身，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对方，接着便抬起脚朝回去的方向走去。
他的五官微微扭曲，牙关紧锁。
人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办法再控制自己的表情了，而如果让拾荒者看到自己这张脸的话，他一定会发现问题。
林炽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忍受着内心的巨大恐慌，强行让两条腿不再颤抖，拼命克制着自己想要逃跑的欲望。
虽然看不到自己身后的情形，但他始终没听到那应该响起的脚步声。
林炽知道，拾荒者在看着自己。
但他始终没露出什么破绽，绷紧的肌肉隐藏在宽松的格子衫下，就连呼吸都逐渐均匀起来，从后面看一切都表现得与常人无二。
终于，他身后又响起了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林炽松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如晨练般小跑起来，眼前的白雾中也出现了另一个模糊的人影。
叮铃叮铃……
一辆自行车迎着林炽的方向驶过来，擦肩而过之后又没入雾气之中。
林炽不断加速，身影也逐渐被薄薄的雾气吞没。
他身后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终于停下了。
拾荒者拎着那个鲜红的布兜站在那，目光牢牢地盯着林炽远去的方向。
刚刚的脚步声并不代表他在朝预定的方向离开，正相反，他在后面跟着林炽走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只是被迎面而来的自行车给打断了。
叮铃叮铃……
又是一辆自行车迎面驶过来，还有更多更吵闹的噪音。
伴随着太阳越来越亮，从睡梦中醒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四周的居民楼里有的已经传来了炒菜的声音，雾气也越来越淡。
拾荒者这才缓缓松开了自己紧握着那红布兜的手，又深深地朝前方望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他佝偻着背，一双不合脚的鞋子踩在地上，几乎没发出半点声音，很是奇异。
…………
“呼呼呼……”
林炽一路没停，凭着记忆穿过几条街，一口气跑到警察局门口，推开了大门进去，这才停了下来。
整个人弯腰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根本没管周围那些个异样的目光，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人都要死了，肺像破掉的风箱，眼前更是一阵一阵地发黑，大早上没吃饭就剧烈运动，下场就是这样。
周围开始传来骚动，警察们也迅速聚拢过来，他们感觉到了有事发生，而在看到了林炽的脸之后，一个个的都露出了相当意外的表情。
隔壁市的那场凶杀案是上了报纸的，距离这么近，性质又如此恶劣，这里的警察们肯定都是看过相关资料的，也自然知道死者的长相。
现在林炽顶着一张跟死者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又是以这样的方式闯进警察局，任谁都会往多了想。
不过很快就出现了能主持局面的人。
一个约莫四十多岁，黑黑瘦瘦的警察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站到了林炽面前，同样弯下腰仔细打量着后者的脸。
“还好吧？不行先坐下来，就坐地上也行。”
“我……我要报案。”林炽艰难道。
“刚刚，我遇到嫌疑人了。”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思维一阵飘忽，在这样的情形下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了“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某个电影的片段，不过幸好接下来没朝印象中喜剧的方向发展。
那位黑黑瘦瘦的中年警察只是眼神变了变，甚至都没问为什么是嫌疑人就直起身子。
“不急，到我办公室里说。”
一瞬间，林炽有了被某种巨大的猛禽盯上的错觉，他忽然意识到那句“眼神锐利如鹰隼”的描述并非夸张。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情绪沉静下来，甚至感觉到体力在慢慢恢复。
“呼……”
林炽深呼吸了几下，慢慢站了起来。
他跟在那中年警察后面，一起上了二楼，走进一间还算宽敞的办公室，这才在办公桌前找了张椅子坐下。
中年警察却是不知从哪摸出来半袋红糖，找了个纸杯给泡上后推给林炽，这才在办公桌对面坐下。
“喝点糖水，免得身体出问题昏倒，然后再说说详细情况。对了，我叫张凤奇，是这里特殊刑侦支队的队长。”
“谢谢，张队长。”林炽点头道谢，没注意到对方的职位有什么奇怪的。
“我说的嫌疑人是前几天邻市的那个案子，就是在案发现场发现了用牲畜血绘制的巨型图案的那个，我怀疑我在之前出门的时候迎面撞到嫌犯了。”
“我知道是那个案子，你就是林炽先生对吧？死者的表弟。”张凤奇的表情没有变化，目光停在后者脸上。
“我现在正在调查的就是那件案子，所以也查了你的资料，因为你们的外貌相似度惊人。现在先撇开一些会让人觉得疑惑的东西，根据你闯进警察局的样子，我可以判断你很害怕，你不是怀疑，而是确定。”
“我会好好听你说完，所以去掉怀疑两个字，你相当肯定，就在刚刚遇到了杀死你表哥的嫌犯对吗？”
“……对。”林炽只能点头，忽然感觉到头皮发麻。
他本来还想着要迂回解释，以近似合理的方式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汇报出去，顺便扯点谎，说自己遇到的是四个人而非单独的一个。
但是在对方的目光下，自己居然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心虚的感觉，哪怕只是在心里想想都觉得撒谎是错的，身体和表情也已经出现了异常的反应，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只能点头了。
“那好，先将你所看到的嫌犯的长相和穿着形容一下，之前我已经让同事到你住的地方去了。”张凤奇有条不紊地说。
“你描述完就可以立刻通过电话告知他们，对相似的人进行排查。”
看起来他在林炽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一切，而且在之前的调查中连林炽住在哪也都了解清楚了。
林炽清晰地感受到了警方的行动力，当然也有可能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到警局来，瞬间一股强大的安全感就冲散了心里的恐慌。
于是，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迎着张凤奇的目光坚定道：
“一共有四个人，其中包括一名提着红色布兜拾荒者打扮的长须男子……”
林炽还是将自己看到的那四个人的长相都描述了一遍，既然都已经到警局来了，无论如何都要将那几个人的长相全都报出去。
至于被拆穿……
只要他自己不表现出什么异常，就几乎没有这种可能，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监控。
林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兜。
里面装着一部黑白手机，酷似十几年前流行的诺基亚经典款式，除了打电话之外就只能发发短信，连贪吃蛇都没有。
要说起两个世界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这边好像没有经历过完整的信息工业革命，整体科技树大致相同，却在顶端的部分稍微拐了个弯。
几乎看不到家用的个人电脑，更没有智能手机这种东西，对于经历过互联网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人来说，这样的环境相当闭塞且落后。
不过这都跟林炽无关，他一个文科生也不怎么清楚科技跟工业。
他只知道这个世界没有网络，自然也就不会有覆盖全国的监控系统——否则发生在城市里的凶杀案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锁定嫌疑人。
张凤奇的目光始终停在林炽身上，当然也注意到了林炽的表情变化和小动作，不过他始终没说什么。
在听完了后者的描述之后，他只是掏出电话将林炽描述的特征又精简转述了一遍，之后便将电话掐断。
“好了，林先生。”张凤奇依旧以那种平静到可怕的口吻说道。
“刚刚是因为时间紧迫，我们尽可能快地先行动了。但是接下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这么确定，自己见到的那些人就是凶手？”
“我希望你能给出一个解释，哪怕是在常人眼中不算合理的解释。”
“解释……”林炽微微低下了头，他刚刚已经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遍，最终却还是没想到要怎么才能说清楚。
就算不联系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整件事也还是只能推到玄学上。
于是，他咬了咬牙，艰难地开口：
“我说自己是在做梦时见到的那四张脸，你信么？”
说完，林炽自己都感觉一阵荒谬，他之前能够接受这荒诞的现实，仅仅是因为自己是穿越者，跨越世界这种更魔幻的事都发生了，所以才没去怀疑自己的经历是在做梦。
但现在他可是在警察局，当着警察的面说出自己是做梦见到的……
然而，张凤奇却只是点了点头，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做梦见到的，可以详细说说吗？”
“……嗯？”林炽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