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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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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议事堂出来,陆俭只来得及和陆淑婉等人匆忙交代一声,便被杨时拉着前往花山坝附近查探地势与水情。
  为了赶时间,原本杨时是希望所有人都骑马前去,但因为陆俭不会骑马,他不得不下令让杨季研驾一辆马车给陆俭乘坐。
  这样一来,他们的速度就放慢了许多,但也比靠脚走路要来得快。
  花山坝虽然在下邳境内,但离徐州并不远,只有百十里的距离。
  当然,说不远的,是杨时。
  陆俭倒是觉得挺远的。
  他在心里估计了一下,宋代的一里大概等于后世四百多米近五百米的长度,取五百米的话,这百十里距离就相当于五十千米左右。
  对后世的交通工具来说,这点距离当然不算什么,但对宋代的马匹和马车来说,可不算短。
  从徐州赶过去,加上查探地势的时间,今天肯定是赶不回来了。
  不能待在母亲身边,陆俭心里总有些担忧,倒不是他自己害怕,只是担心母亲的安危。
  货单虽然没用了,可这不代表徐州官员们愿意善罢甘休,谁也保不准他们会不会搞什么小动作,趁自己不在对自己母亲不利。
  坐在马车中,陆俭未免有些心烦意乱。
  除此之外,他还有件事情感到疑惑。
  那就是今天上午的议事,他只不过提出花山坝湖泊不疏通的弊端,没想到徐州知州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先前,他以为对方可能是因为货单的事情,故意针对他,毕竟从昨天在城门口的事情来看,这个知州肯定是与贪污有关的。
  自己抓了他的把柄,他针对自己也情有可原。
  可是后来细想当时的场景,陆俭觉得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儿,若只是为了针对他才否定自己的提议的话,那这徐州知州未免太没城府了些。
  想起先前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在维护下邳知县纪庄,又想到蔡卞说的一些话,陆俭觉得,这件事肯定不简单。
  但他不了解事情的脉络,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完整的原因,这令陆俭有些苦恼。
  看到前面驾车的杨季研,他忽然灵光一闪,想到左右无事,不如向人打听打听。
  一念及此,他忙将身子凑上去,开始旁敲侧击的询问起来。
  “哦,你说蔡大人啊?他的任务和咱们杨大人不一样,杨大人的首要任务是治水,而蔡大人的首要任务是安抚难民,重建被冲毁的城镇村落等。
  不过我听杨大人说,蔡大人此行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检查下邳防洪堤坝的质量。”
  也许是因为杨时器重陆俭的原因,杨季研对陆俭也很友善,加上赶路本来就是一件枯燥的事情,他巴不得有人找他说话,所以面对陆俭的提问,他并没有丝毫不悦。
  “那蔡大人为何要检查防洪堤坝的质量呢?”
  陆俭继续追问。
  他觉得杨季研作为杨时的亲卫,知道的东西肯定不少。
  果然,听了陆俭的追问,杨季研当即就道:
  “陆兄弟有所不知,去年的时候,下邳就发过一次洪水,不过不严重,没有造成什么危害,但朝廷因此看到了隐患,所以调拨五十万贯到下邳,用以修筑堤坝。”
  听到这里,陆俭面露讶异。
  “五十万贯可不是个小数目啊,修起来的堤坝应该非常结实才对,可是这堤坝连今年的第一场洪水都没抵住,这就很蹊跷了。”
  杨季研说完,陆俭心中已明白大半。
  “朝廷中有人认为堤坝有问题?”他问。
  “对!而且还不止一个人。”杨季研点头。
  “所以官家才派蔡大人来检查堤坝,若无问题,则全力协助咱们杨大人治水,若有问题,那就得追根溯源了。”
  听了杨季研的话,陆俭总算弄清楚这件事情的脉络。
  下邳堤坝在花山坝湖里,只有湖水被疏通才会显现出来。
  也就是说,堤坝有没有问题,前提是要疏通湖水才能看到,作为调查这件案子的官员,蔡卞当然是希望湖水被疏通的。
  可徐州知州为何要极力阻止呢,作为下官,难道他不应该积极配合蔡卞?
  陆俭心里陡然生出一个疑惑来。
  下邳堤坝的质量有无问题,应该只与纪庄有关系才对。
  可是今天在议事堂中,徐州知州的反应那么激烈,难道说他也和这件事情有牵扯?
  他知道或者说他担心堤坝质量有问题会因此祸及到他,所以才极力阻止湖水被疏通?
  陆俭沉吟了一会儿,虽然这只是猜测,但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随即他便皱起眉头。
  若是下邳堤坝真的有问题的话,自己强烈提议要疏通湖水,那不是摆明了和徐州知州作对么?
  之前货单的事情都没解决,现在又因为这件事情走到了他的对立面,他会轻易放过自己?
  陆俭脸色难看起来。
  之前想不通这个问题,他只是心中感到疑惑,可现在想通了,他反而更加担忧。
  原本陆俭还希望自己对徐州官员没威胁之后,对方会放过他们,可现在旧仇未消,又添新恨,这件事儿,只怕更难了了!
  “他妈的!早知道真的不该蹚这趟浑水!”
  陆俭心中现在只剩后悔。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狗官身上有这么多烂事儿,随便一件都与他们有关系。
  先前在议事堂中的争论,无疑让得他们之间原本就恶劣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
  陆俭现在就担心自己与对方的冲突加剧之后,对方会向自己下手。
  他若是想自保,就只能同意徐州知州的提议。
  但是陆俭很清楚,若是同意徐州知州的意见,保留花山坝湖泊,虽然不会让他们的冲突加剧,可暂保一时平安,但也缓和不了他们的关系。
  陆俭可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不与对方做对,对方就会把前面的恩怨都给忘掉。
  毕竟自己等人知道了他们的丑事,他们多半会想方设法除掉自己等人。
  陆俭不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愿意把所有事情都往最坏的方向想。
  而且不仅如此,若是提议保留湖泊,还会留下一个重大的隐患,那就是溃堤。
  虽然不一定会溃,可一旦溃堤,那自己绝对难逃罪责,到时候就算徐州官员放过他,朝廷也不会放过他。
  甚至还会拖累到杨时,毕竟是杨时任命自己为治水副使的,识人不明,也有责任。
  陆俭不想自己背一身罪名,更不想自己背了一身罪名还要拖累到无辜的人。
  眼下的情况就是:
  若是不妥协,随时都有危险。若是妥协,暂时虽然没危险,但万一出了事儿,不仅自己要完蛋,还得连累别人完蛋。
  陆俭觉得很糟心。
  怎么决定都有风险。
  左右都想不出来解决方法,他只觉心里越来越难受.............
  一路疾行,下午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花山坝附近,一行人找了周围最高的一座山头,爬上去观察地势。
  与之前在徐州得知的消息一样,花山坝上下十数里,都被洪水淹没,形成一个巨大的湖泊。
  “陆俭,你好好看,这地势与你提出的办法,可有冲突之处?”
  杨时对陆俭问道。
  “不知大人可有纸笔?”
  光看,陆俭自认记不了这么多,他想画下来慢慢思考。
  “大人,属下身上带了。”
  杨季研对杨时说道。
  “取出来。”杨时知道陆俭可能是想画这些地势,忙吩咐道。
  很快,杨季研便从身上取出纸笔,并一竹筒墨汁,陆俭将纸铺在地上,一边观察山势,一边开始作画。
  以陆俭的画功,虽只寥寥数笔,花山坝周围的峰峦叠嶂,便跃然于纸上,前后不过片刻的功夫。
  如此快速的作画,并且还能画得这么生动,杨时和杨季研等人见了,都吃惊不小。
  “我原以为你年纪轻轻,能懂治水之道,已然非常难得,没曾想,你在丹青一道竟还有如此高的造诣,简直令人惊讶!”
  杨时一脸赞叹。
  “大人谬赞!”
  并没有与杨时太多客套,陆俭画完一部分地形之后,提议去别的山头画另一部分。
  站在一座山上,能看到的地形有限,想将花山坝一带完全画下来,是不切实际的。
  “好!”
  杨时点头之后,众人便下山赶往另一座山头。
  五月的太阳,总是落得比较晚,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给了陆俭充足的作画时间。
  在夜幕降临之前,他们火急火燎的爬了三座山头,将花山坝的地形大体都画了出来。
  夜晚,杨时便和陆俭坐在火堆旁看着地形图展开讨论。
  “你认为,你之前说的疏通方法,可不可行?有没有什么隐患?”
  讨论了一会儿之后,杨时对陆俭提问。
  以陆俭观察的花山坝下游地形来看,他之前提出的方法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是因为他心里顾忌徐州官员的关系,并不敢贸然做出决定。
  “杨大人,地形纷乱,水情复杂,小子希望大人能给我点时间慎重思考。”
  陆俭说道。
  杨时神色微微一愣,见陆俭神情凝重,他顿时自嘲一笑:
  “是本官急躁了,治水大事,不容闪失,理当审慎。”
  说完,他抬头看了看逐渐爬上天空的月亮,又道:
  “这样,你好好想想,不必着急,明天回去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多谢大人!”
  见杨时没有催促,陆俭心里松了口气。
  杨时交代完后,便走到一旁铺好被子的地方,径自睡下。
  看到除了站岗的几人,其余人等都已睡下,陆俭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该顺从徐州知州,还是该以大局为重,他到现在还没拿定主意。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当杨时问过陆俭不需要再观察地形之后,便下令回城。
  因为出发得早,且路上没有任何耽搁,众人在午时左右便赶回了徐州城,杨时准备在驿馆吃了饭之后,再次召集议事。
  不过刚回驿馆,陆俭就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他母亲受伤了。
  闻此消息,陆俭吃惊不小,急忙和杨时请辞,然后便跑回小院。
  “娘!”
  一进小院,陆俭急忙叫喊,当看到母亲好好的坐在石凳上的时候,他松了口气。
  “你可回来了,陆大娘受伤了。”
  见到陆俭归来,袁红绣急忙说道。
  陆俭闻言,这才注意到母亲的手臂是被包扎着的,不禁心生恐慌。
  “娘,您怎么了?”
  走到母亲面前,他急忙询问。
  “娘没事。”
  见到儿子,陆淑婉露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样?”
  陆淑婉的整条手臂都被包扎着,要说没事,陆俭当然不信。
  “驿馆修葺院落,有一面墙塌了,陆大娘正好从墙下面经过,就被砸伤了手臂。”袁红绣在旁说道。
  陆俭闻言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还不是那些盖房的民夫没长眼,弄塌了墙。”
  袁红绣的语气中满是怒气,虽然她先前已经狠狠骂过那些人一顿了,但还觉得不出气。
  “也不能怪别人,他们在墙的另一边,怎么能看到这边的人呢,要怪,就只怪我不该从底下经过。”
  陆淑婉自责道。
  自己母亲一向都是这种性子,虽然无奈,但陆俭已经习以为常了。
  正欲说话,他忽然发现许叔微和朱冲都不在,不由出言询问。
  “许大夫说要回家给陆大娘拿药,朱大哥不放心,和他一起去了。”
  袁红绣说。
  陆俭点了点头,这才又看向母亲。
  “伤得重不重?疼不疼?”
  陆淑婉摇头:“没有伤着骨头,不算重,许大夫医术好,昨天便止住了疼。”
  见到母亲面色从容,陆俭知道这点她应该没骗自己,但他心里还是很担忧。
  “对了,你和杨大人去查探地形,如何了?”陆淑婉问儿子。
  “哦,已经查探完毕了,下午会再议事,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陆俭回答道。
  “陆副使,韩大人想见您。”
  陆俭正在和母亲说话,忽然门口跑来一个驿馆的小厮,向他禀报道。
  陆俭闻言,面露疑惑:
  “韩大人?哪个韩大人?”
  “是签判大人。”小厮又说。
  徐州签判?
  陆俭瞳孔微缩,面露疑惑,他记得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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