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战备

　　一个星期之后，联合国通过了最终决议：鉴于宇宙通讯的不确定性以及潜在的威胁性，对“大洋洲”号收到的宇宙信息，不予回复。
　　说白了，就是这一次，人类感到害怕了。
　　II型文明的冰山一角，让人类终于意识到了自身是何等的弱小可怜又无助。超光速飞船或探测器在地球边缘掠过那么一大圈，却根本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痕迹。人类如同诞生初期的猿猴一般，只能紧紧围成一团，缩进狭小的山洞里，期望黑夜不要来临。
　　但是不回复并不代表事情就不会存在，悬在全人类头顶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将从此刻开始永远不会放下。
　　此时此刻的联合国，一部分人主张立即进入全球战备状态，从现在开始不遗余力的投入科研和军备，在短期内突破现有的桎梏，如果人类的宇宙飞船能够达到光速的百分之二十左右，就可以冲出太阳系，在宇宙中另外寻找新的家园；另一部分人认为巴布隆的信号仍然存疑，并不能就此断定真的存在什么鲸鱼座文明，因为如果超光速飞行真的存在，那么在信号飞往地球的八年内侵略者就应该已经到来，甚至会比信号先到，不可能到现在还毫无踪影。
　　而且巴布隆以一个地球人的身份，是如何在其他文明的领域内掌握向宇宙发送信息的条件的？这也是不可理解的。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巴布隆遗体的真正去向，不过太空葬的费用十分昂贵，彼时巴布隆狭小的棺材里面，已经没有余地安装任何监控设备了，因此巴布隆是如何被截获这件事，也将永远成为一个谜。
　　以此为基础形成的两派人争论不休，但是却都没有实际上的证据说服对方。在此之外，另有一部分人开始对巴布隆、德尔福斯等人也产生了怀疑：这个所谓的外太空的信号是否是这几个人联合搞出的恶作剧，以此来表达对联合国的不满？
　　德尔福斯本以为信号解析结束以后，他就能够重新回到“大洋洲”号上，但是现在看来显然是不可能了。针对他和利德尔、费舍的调查小组已经成立，他们不仅哪都去不了，还要随时接受调查和盘问。这种日子看来永无尽头。
　　“你看看，把这些人吓的，”在新一轮盘问结束之后，费舍坐回到沙发上，打开他那瓶珍藏的红酒盖子，“不过也就是这一阵子，等他们冷静下来，这些跳梁小丑自然会消失的。”
　　“已经六神无主了，舰长，”利德尔仍然这么称呼他，虽然他们三人都已经知道，在他们离开“大洋洲”号的一个月以后，就已经上任了一位新舰长和大副，毕竟采矿事业仍然要继续，“我现在有些后悔，如果我没有解析那个信号，咱们三人现在还在船上悠哉的喝酒呢！也不用像犯人一样被软禁在这里。”
　　“你不收到，自然会有别的人收到，结果都是一样，”费舍说道，他转头看向德尔福斯，“我的大副，你看起来好像有些闷闷不乐，是不是还在为你那位老友担心呢？”
　　德尔福斯摇了摇头，他自从接收到巴布隆的信号以来，经常会处于这种无意识的发呆状态，也许是怀缅，或者是其他什么不清楚的原因，但是显然的，他沉默了许多，也没有心情加入两人的对话之中。
　　没有联合国的允许，他就不可能使用那种巨型的发射系统来实现对巴布隆的回应，经过了这么多的日子，他也终于想明白了联合国的想法：万一人家已经忘了地球，你一个信号过去，人家就打过来了呢？
　　但是有一件事的确是存疑的：那就是如果鲸鱼座文明真的要入侵太阳系，为什么还不来？
　　“或者是，超光速飞行器并不能用于常规的宇宙飞行中，他们真正的战舰速度，还远远达不到这一点，”德尔福斯沉吟道，“或者是，出现了什么事，让他们自顾不暇了？”
　　“如果II型文明存在战争，那一定是非常壮观的，”利德尔说道，“我倒是希望能够亲眼目睹，那就死而无憾了。”
　　“活着不好嘛，兄弟？”费舍递给两人各一只酒杯，“等着看吧，联合国又不傻，人类是有一个触底反弹的极限的，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也许这一次的危机，对人类来说是件好事也说不定。”
　　费舍说的没错，在全人类的生存威胁之下，联合国很快就清醒过来，一份印着五大常任理事国的文件被秘密下发至全世界。在此之后，地球上各个国家境内如雨后春笋般建造了众多超大型的建筑，没有人知道这些建筑是做什么的，只是不时的看见一辆一辆的装载车进进出出，似乎是运送某种大型设备。
　　对太空的开发也逐渐加快了，一艘艘航天运载器将各种大的、小的模块运往天空，然后将其组装成为一个巨型的空间站。这个由全世界倾力打造的空间项目，将和地面上的那些建筑紧密联合起来，为人类今后的发展奠定方向。
　　目前人类在太空中航行，唯一可掌控的发展方向为核能驱动，理论上来说，可控核聚变状态下的速度最大可达光速的四分之一，但是目前人类的科技距离这一目标尚还很远。在以此为基础的前提下，科学家对未来宇宙飞船的驱动方式提出了三个方面的设想：曲率驱动、反物质驱动、空间跃迁驱动。
　　以上三个设想在截至收到巴布隆信号之前，仍然仅仅存在于理论之中，但是随着战备状态的开始，一切都要改变了。
　　“地球从此不再是一个温暖的港湾，而是随时将会面临外星文明侵略的不设防小岛。”软禁结束后，三人终于得获自由，那些对他们的不实指控由于实在找不到证据，也随之烟消云散。费舍要回到他的堪萨斯州和家人团聚，临行前，这是他对两人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他就哈哈大笑登机去了。
　　两人对他的话心有戚戚，虽然此刻机场的人群一切如常，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个世界已经不同了。在这样的状态下，两人看待周围的任何事物都有一种梦幻泡影的感觉。
　　战备状态仍然只是上层的秘密，普通的人民并不知晓其中的一丝一毫信息，起码，这一切看起来仍然如此美好。
　　“趁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好好休息吧！”德尔福斯拍了拍利德尔的肩膀，后者看着他，欲言又止。
　　“那你呢？”观察员利德尔问道，从德尔福斯的神情来看，他心中显然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
　　“可能要去拜访一些老朋友吧，毕竟这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毁灭了。”德尔福斯笑道。但是利德尔觉得他并没有说实话。
　　“有需要帮忙的话，随时联系我。”利德尔说道。后者点点头，朝着他挥手然后转身离去。这一幕似曾相识，利德尔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想起来在“大洋洲”号上面，副舰长在得知无法回复巴布隆信号的时候，就如同此刻一般，缓慢的转身离去。而现在那一刻重演了。利德尔恍惚之间竟然觉得，前方的人影是如此的模糊，似乎以后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