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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洁的月光透过小窗铺撒在卧榻上，远处传来阵阵虫鸣声。
整晚，陆渐都在卧室修炼《斩龙》心法。
陆氏武学中，外功较少。因为陆氏作为杀手世家，讲究的是一击杀死敌人，而不是剑走龙蛇式的武功套路。
所以《斩龙》心法变成了陆氏武学核心中的核心。
有传言说，《斩龙》修炼到极致的时候，无需任何武功招式，只需要一柄利器，刺出一剑，便可击破世间任何武功套路，致敌人于死地。
所以《斩龙》要求修炼者闭塞周身窍穴，将真气内敛，平静地让真气在周身穴位运行，不允许一丝内力外泄。
陆渐双腿盘坐，静心敛气，尽力调动内力按照功法中描述的顺序运行。
但陆渐的内力仿佛极难控制，稍有疏忽，就会向经脉发起冲撞，破坏内敛的状态。
他曾经就这个问题请教过韩奕老师，韩奕也不甚了了，只是说陆渐心不静，或说对内力的控制力太差，导致真气外泄。
整整一夜，陆渐像往常八年一样，在被体内横冲直撞的内力所折磨着。
第二天一早，陆渐背上短弓出了门，开始今天的狩猎。
时值战乱年代，弓箭这种民间违禁品当时并没人收缴，甚至持械上街也完全不算是罪过。
穿梭在熟悉的山林中，陆渐逐渐从昨夜的修炼失败中静下心来。开始专注于狩猎。
野兽都是极为警惕的。想要发现一头野兽并不容易。
首先要搞清楚野兽频繁出现的区域。水边、茂密的丛林深处都是极好的狩猎点。陆渐多年的狩猎经验让他不需要多加寻找，也能知道哪里野兽比较多。
然后是要追踪动物的行迹。例如，通过动物粪便的状态判断动物消失的时长，通过脚印或灌木的折断状况判断野兽的种类。
终于，耗费了几个时辰的时间，陆渐发现了一头鹿的踪迹。一串蹄形脚印规则地排列在一滩泥地上，陆渐用手摸了摸土地的触感，判断这是刚刚留下的脚印。
这头鹿是成年的鹿，或许运气好还能搞到鹿角。
陆渐心中暗喜，开始沿着脚印追踪这头鹿。
也许是发现了有猎人在追踪，这头鹿的脚印幅度越来越大，证明已经开始了快速的奔跑，从灌木的形状来判断，好像十分慌张。
陆渐感受了一下风向，自己是顶风前进，并不存在鹿嗅到了自己的味道而逃跑的可能。
于是他沿着脚印继续追上去。
终于，他在前方一片灌木丛中看到了这头鹿。
这头鹿的角很大，以致于鹿角被灌木缠住。它正在奋力地挣扎，想要挣脱灌木。
陆渐下意识搭弓瞄准鹿屁股，却突然想起师父昨天的教训，于是暗自想到：
“今天要带回去一副完整的鹿皮。”
于是陆渐又把弓背回背上，掏出了腰间的匕首。
看到陆渐走得越来越近了，鹿显得更加慌乱，挣扎的幅度比原来更大了，但是却和灌木越缠越紧。
陆渐小跑到鹿的面前，踢开蹄子的蹬踹，一手扼住它的脖颈，另一只手将匕首瞄准鹿的眼睛。
就在这时，好像走火入魔一样，丹田中的内力突然间躁动了起来。
陆渐感到后背一阵发寒。仿佛整片森林突然间鸦雀无声，眼前的所有树木生了眼睛一样，用猎人一样的目光注视着猎物一般的自己。
只听得一声急促的破空声从背后传来。
猎人的经验救了陆渐一命。他下意识一掌击在鹿脸上，利用反作用力飞速后撤。
后撤过程中他终于看到了背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头豹子，深金色的皮毛上布满了大小不同黑斑，空中的躯干弯成充满力量感的流线形。
豹子扑了个空，却在空中腾挪了身子，豹尾像一柄快刀一样扫向陆渐。
陆渐下意识抬手格挡，被豹尾击中小臂，小臂又受力撞在陆渐的脸上，匕首脱手而飞，人也摔在了地上。
陆渐才刚刚修炼《斩龙》第一卷，这只能让他的力气基本等同于一个普通的成年男人，但却远远敌不过这只豹子。
豹子乘胜追击，落地后干碎利落地下蹲跳起，又扑向陆渐，对那头鹿倒是熟视无睹。
失去了匕首，陆渐自然不敢与豹子正面对抗，在豹子刚刚下蹲的时候，他立刻就地翻滚，堪堪躲过这次扑杀。
两次凶猛的扑杀似乎耗费了豹子的一些力气，这次它没有立即再扑上去，而是弓起身子注视着自己的猎物。一双豹眼直勾勾地盯着陆渐，陆渐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杀气。
陆渐又一个翻滚，从趴着变成了蹲着。
“这里为什么会有豹？八年来从来没见过……我不会死在这里吧……”
不容陆渐细想，停顿仅有一瞬，豹子又扑了上来。
陆渐再次向后一跳，但是刚跳到一半，他发现不妙。
后背撞到了树！
豹子倏忽即至，陆渐下意识一蹲，堪堪避过豹子的血盆大口，但右肩却结结实实地被利爪撕下一块肉。
“嘶！”疼痛瞬间传遍了陆渐全身。
忽然，丹田内的内力像是被疼痛刺激了一般，又开始翻涌起来，并愈演愈烈。
“我不能……死在这！”
陆渐下意识想要推开这凶兽，左手一拳击在豹子侧面的腹部。
“轰”的一声，豹子被一拳打飞，陆渐被反作用力弹向左边，飞得比豹子更远。
豹子的重量数倍于陆渐，却被陆渐一拳打飞，连陆渐自己都没有料到。
豹子吃痛在地上翻了两圈，才又伏好，盯着这意外难杀的猎物。
陆渐的情况很糟糕，右肩一直在流血，但整只右臂还能动，应该没有伤及骨头。
“要冷静，想想怎么才能杀死它。”
这是陆渐十四年来遇到的第一次生死之战。
陆渐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发现匕首掉在自己五步以外的一处灌木下面。
“怎么才能躲开它的攻击，拿回匕首，再杀了它……”
突然，那头鹿挣脱了灌木的束缚，它折断了鹿角，一眨眼便逃离了死地。
“鹿……我真是个笨蛋，我不是有弓箭嘛！”
陆渐这才想起背后负着弓箭，连忙抬手拿弓。
就在陆渐抬手的一瞬间，豹子动了，像闪电一样冲向陆渐，还是最简单的动作：扑。
陆渐的手刚抓到弓箭，豹子就来到了面前。他只得松开弓弩，试图后撤躲开。
这一次扑咬被艰难躲开了，但豹子飞快地转体，又扑了上来。
这次陆渐只来得及抬起双手架住豹子的前爪，豹子一跳势大力足，一下将陆渐扑倒在地。
丹田里的内力疯狂翻涌，几乎全部涌上陆渐的双臂，抵挡豹子双爪的巨力。
陆渐用超出常人的速度一歪头，躲过了豹子的血盆大口。
“我不能死！”陆渐心里想到。
突然，陆渐感觉自己进入到了一个玄妙的境界，仿佛时空自此静止了。
他看到了豹子的双爪、豹子的尖牙、甚至豹子额头漂亮的花纹，一切的一切在眼中变得一清二楚。
甚至，豹子横飞的唾液都仿佛凝固在了空中，成为了神奇雕塑的一部分。
“生而杀己，死而斩龙。”
仿佛梵音入耳，这句话突然在陆渐脑海中轰然出现。
这是韩奕所说的，《斩龙》功法扉页的唯一字句，同时也是功法名称的出处。
陆氏视其为《斩龙》的功法总诀。
仿佛从这一刻起，生、死，成为了陆渐从未听过的两个陌生词汇。
他的心中只有一只豹子，以及它周身的每一处细节。
它的利爪……
它的牙齿……
还有……
它的咽喉！
“噗”的一声，只见陆渐的左手刺进了豹子的咽喉，豹子的喉管以及无数细小的血管随之断裂。
陆渐的手就像青蛙捕食时的舌头一样，在一瞬间刺进去，收回来。
然后是一脚，重逾百斤的豹子横飞而出，重重地击在一棵树上。
豹子似乎还没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双爪还在奋力地挥舞。
然后它慢慢停止了动作。
大量的血从它的咽喉喷涌而出，到死也没有停止。
陆渐还躺在地上。
脑海中清晰的视觉正在逐渐恢复正常。肢体上原本消失的痛感又开始剧烈发作。
但陆渐只在做一件事情：
他在努力回想，他刚才做了什么？
那种玄妙的状态，到底是什么？
在状态消失的最后，那句话又在陆渐脑海中响起：
“生而杀己，死而斩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