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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没有人对试枪的场地,提出疑问,在班长建议玩一会儿后,同学们就立刻,在教室里行动开了。他们把中间两个组的桌子,全部往旁边移,跟着在东西两扇窗上,拉了一条绳,把画好的镖盘用夹子夹了密密的一排,就跟谁家晒的咸鱼干一般。人站在讲台这边,一切便准备就绪了。
说好了让林小椿第一个试枪,大家当然都十分自觉地站到了林小椿身后排队。林小椿那个兴奋啊、激动!胸口那只乱蹦的小青蛙,跳得仿佛要将他体内所有的肾上腺素全冲出脑门!
于是抬起袖管,豪迈地一擦膨胀的鼻涕泡,林小椿终于从蓝宏宇手中,接过了那杆玩具猎枪!
哟,还挺沉的。这是出现在林小椿脑中的第一个念头,跟着他抚摸枪身,两眼贪婪的、仔细地瞧,怎么都瞧不够。
事实上,这个时候杨桃走到了林小椿旁边,她对试枪没什么兴趣,所以没跟着其他同学一块儿去排队,但她想看清楚开枪的整个过程——毕竟,没见过嘛。
最欣赏最喜欢的女生就站在旁边,结果林小椿压根儿没发现!他盯着猎枪只是冒出了另一个念头:回头,我再去图书馆把那本《工业武器图鉴》借过来,我要把猎枪的各个部分画下来、照着做,我也要把自己的枪……
林小椿瞧个没完没了,终于有同学不耐烦了:“哎呀小椿,你别磨蹭了好吗?还有10分钟就上课了,我们还要留个2分钟把这儿恢复原样呢!”
“就是!”“快点吧!”
站林小椿旁边指导的蓝宏宇也道:“你要喜欢,回头咱约了时间可以再玩嘛。来,把手举高、举到肩膀这儿,眼睛看瞄准镜、对。手扣在这个小洞里,这叫扳机,你往后扳动它,就能打了。准备好了吗?我数了啊,一、二、三,打——”
“砰!”
子弹“咻”地飞出去,只在一刹那,穿透孩子们画下的薄薄纸张,留下一个明显的洞,继而“哐啷——”发出瓦片跌落的声音,仿佛……某人家的屋顶,遭了创。
“这……什么呀?”林小椿放下举着枪的手,一脸茫然地问。
班长垣生、蓝宏宇和几个同学往后边走,扯掉挡住视线的镖盘画纸,所有同学都看清了,脑袋被打得稀烂的、沉思者石膏像。
那是夏炎族开通国际贸易后,来自西方享有“艺术圣地”美称的歌罗岛上的第三圣利亚小学孩子们,送给夏炎族林小椿所在的夏江湾小学的礼物。
歌罗岛隶属于罗萨国,听闻那里的人民能歌善舞,极富创造力与表现力,故而他们的手工制品、画作与乐器也是享誉全球。这从夏江湾小学每间教室中,被赠送的雕刻作品上,也能窥得一二。
先祖教导,“来而不往非礼也”,罗萨国如此热情,夏炎族身为礼仪之邦,自然也对这份友情极为珍视。人家送礼,这边回礼不提,甚至三十年前,还特地派遣了一支师资队伍,出国访问罗萨学习。如今,夏炎族各中小学开设的手工课和音乐课,便是夏炎族与罗萨国情谊的象征。
但现在,这份珍贵的友谊,被林小椿打碎了。非但如此,这还是学校里唯一一尊沉思者像,第三圣利亚小学的礼物,没有一件是重复的。
“你完了小椿。”所以有同学,下意识脱口道。
确实听了这话,林小椿的心头一紧,他无措地望向前方的班长,那边几个人,也是或懵圈、或凝重的表情。
忽然,于一片愁云惨淡中,仿佛吹过一阵带薄荷味的风,杨桃的声音,道:“不关小椿的事,是这把枪。没想到子弹那么小,不过跟粒黄豆大,威力却这么惊人。”
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跟班长站一起的蓝宏宇,又道:“玩具枪就已经这么厉害了,宏宇,这要是真枪,能打死人吧?”
教室里一阵沉默,现在,所有人的表情,全都凝重了。
“当当当……”
上课铃响起,五年级二班的班主任、教植物培养的杜老师走了进来,见教室里桌椅被挪得乱七八糟,学生们全都黏呆呆地站着,一愣,赶紧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班长带头上前,给杜老师作了个揖,将林小椿试枪打烂石膏像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接着道:“此事是因我而起,是我提议要玩枪的,请老师不要责罚小椿。”
蓝宏宇道:“不是的老师,我们大家都没想到,玩具枪的威力会这么大。谷叔叔教我的时候,放的是空枪,我当时要拿颗子弹试试,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所以,是我的错。”
“我们大家一起玩的,老师,我还搬桌子了呢。”“对,我们都有责任。”
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林小椿的心里暖暖的,虽说人跟人之间,是有差距,然而先祖说的不错,“患难见真情”,别看班长平时跟那些优等女生们一样,对林小椿并不十分热络,没想到关键时刻,他竟愿意替林小椿扛。
班长真是条汉子、真君子!林小椿心想。还有宏宇,果然是我的好朋友!
一咬牙,大声道:“老师!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开的枪,我愿意尽我所能,去修补沉思者像。我有办法的!”
“哦?杜老师往讲台边走:“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林小椿笑:“老师,你不是认识我哥吗?我哥林木,可是有名的工匠。他最近在给信安堂的汤牧师做事呢,信安堂就有石膏。回头,我去求求汤牧师,让他准许我哥用他点石膏,再刻一个,不就完了呗?”
杜老师点点头:“那好,沉思者像就交给你了。林小椿,你给我去走廊上站着。”
“啊?”
“不知道为什么吗?我问你,你今天去拿礼物的时候,是不是把自行车,骑进庄稼地了?”
林小椿脸一抽:“是。”声音跟只蚊子叫。撇了撇嘴,又道:“可是老师,我没压到庄稼,我骑车水平很高的,地块与地块之间不是有田坎吗?我都是骑在田坎上的……”
“你是没压到地里的庄稼,林小椿,不过菜伯伯来告状,说你压到他的野菜了。你现在立刻、马上,去走廊上站着。下了课,再到我办公室报到。其他人,把桌椅搬好,上课!”
菜伯伯,又是菜伯伯!林小椿真是受不了他家这个邻居老头儿,没事老在田里瞎转悠,不是在告状,就是在告状的路上!都不知道他是附近多少小孩的童年噩梦了!
哎……林小椿叹了口气,噘着嘴,只得老老实实,罚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