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rkness

　　暗门闭合之后外部看起来和四周普通的地板并无二致。只是...从那堆残肢的量来看，在我之前来的实验体并不少。
　　这使我不由得心生厌恶。欺骗了这么多人...就为了测试他口中的“新技术”？
　　我注意到Frank的全息电脑弹出了一条消息。电脑...难道这家伙身为Arc的研究人员，自己都不用精神网络？
　　说起来刚才忘记检查他有没有装晶片了...不过算了。
　　我走到电脑前，把手伸向浮动的全息投影，试图点开信息。
　　但就在我接触投影的一瞬间，投影就开始扭曲闪烁了起来...这不对劲。按照我的常识来看，只有两个不兼容的投影设备相互干涉的时候会出现这种状况，但接触它的明明是我的...身为“Loomer”的手？
　　我抬起手仔细观察着。原来这个躯体有一层极薄的透明外壳，外壳下可见一排排不易发觉的近距全息投影阵列...
　　也就是说，我可以改变自己的外观？
　　我脑中浮现起自己身体的模样，果然机体的外观随着我的想法发生了变化...甚至连衣物和毛发，都可以通过伸出外壳的特殊纤维模拟出来！
　　我突然明白了。Loomer不是普通的机器人，而是...具有高度拟人能力的机器人？这“编织者”的名...恐怕就来自于这种用特殊纤维模拟毛发和衣物的能力吧。
　　我不由得心里一惊。方舟集团制造这些机器人是为了什么？
　　“噔噔咚！！！”尖锐急促的铃声响起，全息电脑上有人打电话进实验室来了！？
　　该死...这电话肯定是打给Frank博士的。我闭上眼飞快地回忆Frank的外观特征。眼下我必须伪装成他，否则让方舟集团的其他人发现我我就完蛋了。
　　这让我我再次感受到了身为Loomer的强大之处：不论是细节的记忆，还是变换外观的速度...甚至声纹，都分毫不差地模拟出来了。
　　“Frank博士？Frank博士！现在立刻马上，到顶层会议室开会！给你的信息你永远当看不见是吗？”视频那头一个油光满面的男人怒吼着，通话信息显示他的名字是“Jeff”。
　　已经变换成Frank模样的我点了点头，无视Jeff愤怒的脸关掉了投影。
　　此时我感受到了成为Loomer的又一项好处：人类无法奢求的信息处理速度。我飞快地浏览了一遍Frank的电脑，大致明白了这个所谓的“Loomer计划”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关上电脑，拿上Frank的公文包走出了实验室。
　　技术中心的顶层是第95层，而我现在在地下三层，所以等电梯和坐电梯的这期间已经足够我思考很多东西——就算我还是人类。
　　“Loomer计划”，其实是给这些上层人士保命的一个计划。他们在研究的拟生物病毒目前存在极大的危险性，虽然目的是让人更便捷地连接上精神网络。但病毒的增殖尚不可控，即便是吸入微量在脑部蓄积，都会瓦解掉整个大脑的记忆神经元，从而焚毁“精神”。而就算意识处于精神网络中没有遭到瓦解，也会被永远困在精神网络里无法脱身。
　　而大剂量的注射——就会像我遭遇的那样，病毒迅速增殖，将它们接触到的任何细胞和组织逐渐转化为属于它们的形式。这些大量聚集的病毒和产物，肉眼看上去就会像一团富有不规则凹凸的金属块。
　　方舟集团一手在研究这种病毒的改良，而Loomer就是他们留的另一手：通过记忆和意识移植，让“部分人”的精神存活其中以躲避病毒对肉体的侵蚀，以防将来可能出现的“大面积人体试验”或病毒的泄漏。
　　呵，还真是想得周到。
　　并且，从Frank电脑上的资料得知，他并不是方舟集团的人，而是从“生命延续（Extenlife）”请来的外援——用于支持他们对于这种病毒型拟生物的实验。
　　Extenlife一向作为一家高端医疗器械公司而闻名，他们推出的机械义肢和仿生器官挽救了无数人的生活质量甚至生命；当然，这些“Loomer”也是他们的杰作。
　　这么一说Loomer感觉就像完全替代的整个身体，“全身的义肢”——这的确像是Extenlife做出来的研究。但这项研究目前还是秘密开发阶段，实验性量产了100台左右。我现在用着的这个则是一台专门用于在志愿者身上做实验的“特殊品”：通过外接的操作面板可以反复清除或装载其中的精神，并且相对于其他机体拥有更完备的拟脑神经运算功能，以确保它能承载人脑所能做到的一切——甚至不能做到的一切。
　　读到这些的我感觉就像一脚踩进粪坑结果在里面发现了金块，在抛弃金块和伸手抓屎的后果之间摇摆不定。
　　算了，现在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还是得先假装成Frank，去听听Arc高层的会议...我需要知道这件事的更多信息。
　　“Frank！快点，会议已经开始了！”Jeff满脸怒意地在电梯口等着我，一见我就催促道。
　　我皱了皱眉，跟在Jeff身后走向会议室。
　　“实验结果怎么样？大介（Daisuke）在媒体公开招募志愿者之后到现在为止有多少实验体？”
　　幸好我还记得Frank的资料。“招募后的实验体总共四位，没有一个成功的。”
　　“没有一个成功的？”Jeff停下，转过身盯着我，“你是指哪一方面不成功？病毒，还是你的织布机？”
　　“都不成功。病毒适配无人存活，或许我们应该减小剂量，Loomer...”我耸了耸肩，“Loomer的方面，到现在为止我没有留下值得移植它的个体，全都清除了。这也是你们Arc的意思，不是吗？”我挑了挑眉，抬眼看着Jeff。
　　Jeff瞪圆了眼睛抿了一下嘴，转身继续往会议室走。“这倒是没错。实验体你都清理干净了吧？”
　　“当然。”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OK，那么——”Jeff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欢迎我们的Frank博士，Extenlife的代表。”
　　会议桌边的人没有任何动静，只是一齐转过眼珠盯着我。
　　“那个...抱歉，刚刚在做最后一个实验体的实验，所以来晚了...”
　　“我知道。你的座位在那边，我们快点开始吧。”
　　说话的人是大介，Arc的执行总裁，也是那次访谈的代表人...正是之前我在视频里见到的人。他指着一个空座位，我点了点头过去坐下，Jeff就坐在我旁边。
　　与此同时我注意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就坐在大介的身边...只是他换了套衣服和发型，我没能一时间认出来。
　　他就是我进入这栋Arc技术部大楼时守在门口的保安——当然现在看来他的身份应该不止是保安。而此时他正面色凝重地微低着头，紧盯着会议桌中央的全息投影。
　　大介率先发言：“OK，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会议吧。今天来的目的呢，是想了解一下对于我们新技术的进展情况，以及——”说着他把目光转向了我，“Extenlife新产品的相关情况。”
　　我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沉默，大介目光移回了会议桌中央。“相信各位都知道，Arc精神网络目前面临的问题。新技术可以改变这一切，在访谈过后股市也有明显的回升；但我不希望现在有任何人能抓到我们的尾巴大做文章...”
　　“大介先生，你的意思是避开新闻媒体吗？可这次访谈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去的，这该如何解释？”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削老头插嘴道。
　　“哦，小林先生，那么请问你到现在为止，在新闻媒体这方面做了什么有效的、能救我们集团于水火的措施呢？”大介的回击让老头哑口无言。
　　“长话短说吧，我的其他事务也不少。我希望，拟生物病毒在两周之内得到可以商用的结果。如何，Frank博士？”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点头称是。
　　突然我身边Jeff的手机响了一下，引得大介怒目而视。“怎么，Jeff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抱歉...抱歉，是Extenlife那边发来的消息。”Jeff连忙起身，点头哈腰地离开了会议桌。
　　Extenlife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发来消息？并且能让他离开会议去接听...
　　我隐约意识到或许和我的事有关。毕竟...我杀了Frank。
　　“Frank，我们希望贵公司的Loomer也能尽早投入商用，最好你们也去找媒体开个发布会，或者访谈。我们的技术相辅相成，才是双赢。”大介笑着对我说，“Extenlife不可能找Jeff不找你，去看看吧。”
　　我站起身点了点头，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门口，Jeff正对着手机压低声音说着什么，一脸的惊讶和愤怒。但我...听到了。
　　“Frank博士你没在开玩笑吧，你的替身Loomer并没有失控的迹象，刚才还在跟我们一起开会...”
　　我趁他背对着我，轻轻地溜向了电梯。
　　原来我杀死的那个并不是真正的Frank，而是一个植入了Frank的记忆和指令的Loomer...是他的替身！
　　电梯门关上之前，我听到了Jeff追来的急促脚步声。
　　机械的身体不存在肾上腺素，我不会头脑发热，不会心跳加速，也不会呼吸急促....如果我还是人类的话应该会的吧。
　　我冲进了实验室，反锁了门，在指令台上设置了额外的安全锁，然后躺进了那个属于Loomer的巨大舱室里。
　　庞大的数据流沿着脑后的线路呈现于我的“眼前”，也为我打开了一条通往精神网络空间的通道——我甚至不知道那里能不能被称为空间，但Frank的资料里，失败的实验品意识会被永远困在精神网络中...所以，那里就是我现在唯一的藏身之所。在Jeff带人破门而入之前，我的意识就会离这里而去，他们只会得到一台空白的Loomer，和增加了数十条额外安全锁的指令台。。
　　至于该怎么离开...我没想过。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