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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瀚海阑干百丈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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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凉的水从头泼下。
  “唔!”
  一个激灵,少年睁开双眼。
  整个人如同粽子一般捆束在石柱之上,手脚还带了沉重的镣铐。
  脚下为直径五米的圆形浅碳土坑,四散的细小木渣和碳土块硌得脚心生疼。
  见人醒来,看守的村民并未言语,转身离去,手里的葫芦瓢一路上滴滴答答。
  身处在一个宽阔的广场中央,土坑外的石砖成螺盘形排列,又分出一个个小格,每个小格里都雕刻有不同的塑像,外圈是一圈太阳般向外放射的直线条纹。
  最外层,大面积摊晒着谷物,老人正在把它们扫成堆。
  三两成群的人扛锄荷篓,从广场外路过,投来若有若无的关视目光。
  竹木结构的单层民房,屋顶尖尖,炊烟袅袅,隐隐有咚、咚咚的,沉闷又规律的击打声响。
  戴尿布的小娃娃跑过来,看戏一样,盯着石铭的一只光脚和另一只运动鞋,鼻涕口水流个不停,直到被背上背幼儿,怀里喂婴儿的妇人拽着耳朵赶回家。
  “畲烟傍山起,神鼓隔林鸣。
  客驻观农饁,儿归遗母羹。
  丰年多乐事,何以报时平?”
  啊,好一派乡村秋收的祥和场面——但是这里还有个大活人被绑着啊!我该不会被当成贡品祭天吧!石铭内心无声呐喊。
  终于,有几个人走过来了,大多数都是曾有一面之缘的人。
  根据石铭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来看,毫无疑问,正是这些人将石铭强行带回村落,甚至以极端手段限制其行动。
  这些人簇拥着一个陌生老头,身材矮壮,像个酒桶,酒渣鼻,络腮胡,飞眉入鬓,目光沉着而有力,估计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几人远远地站着,叽叽咕咕地说了什么话。
  老头当众宣布:“@@,@,@,@@。(虽然现在还没有排除此人的嫌疑,不能放松警惕,但这样待客也未免太过粗鲁,现在就由我,前族长,替各位严加看管,细细拷问。)”
  此人一挥手,便有人为石铭松绑。
  石铭回头看,那个为其解开绳子的人却又消失了,头转回来时,却是那老头几乎脸贴脸的靠在近处。
  “小朋友,现在你没事了。”这老者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小声说道,吐字标准清晰。
  石铭脑袋没转过弯来:“啊?”
  又突然感觉鼻子一酸,一个喷嚏打人脸上:“啊、阿嚏——”
  “嘘,不要多言,”长者擦了擦口水,立即要求噤声,“等会进屋详谈。”
  “好的好的,抱歉。”石铭便闭口不语,差点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只能暗自狂喜。
  哦吼,我活了?奇迹再现?没错,天选之子,正是在下!
  不过,此人到底是谁?是村长,还是外交官呢?
  .
  老头领着石铭到了一个不算气派的小院。
  院内除了柴火堆外,只有几块散在的笨石,与长得稀稀落落的枯黄杂草。
  进了屋,便感到一丝暖意,中间生了火盆,餐桌上摆满饭菜,冒着热气。
  一进屋,还未搭上话,老头子便到里屋里去了,在门帘前留下一句:“小朋友,我给你找点衣裳换,你先烤烤火吧。”
  石铭搓搓手,乖乖在火盆旁蹲下。
  嘶,外边真冷,火盆不错,考得手痒痒麻麻的。
  轻纱格栅窗,将院里景致模糊三分。室内阳光并不充足,所以同时在各处摆了好几盏煤油灯,柔和的暖光充满了房间的角角落落。富有年代感的刺绣壁画木雕,靠墙放置的农具木桶,与挂在墙面上的成套蓑衣雨具,无一不在提示石铭正身处于别样的风土人情。
  门帘响动。
  石铭猜测,或许是老头子回来了,没想到他年纪这么大了,手脚还这么灵巧轻快。
  然而,却没有响起预料中老爷子那爽朗硬气的大嗓门,却是细柔轻盈的声音发出了讶异惊叹。
  “呀!”
  石铭转头。
  一位少女停驻在里屋门边,正要进来,一手端着菜盘,一手半掀开门帘,看到石铭十分惊讶。
  这位姑娘是什么容貌?
  眉若远黛,眼如杏,面若桃花,唇如瓣,肤若凝脂,指如葱。
  已经达到了赏心悦目的程度。
  这种天然风情,与南华类似,非凡夫俗子所有。
  石铭尴尬地站起来,想要稍微介绍一下自己,这个装扮破烂的陌生人。
  “坐到餐桌这边来吧,爷爷让我们先吃饭。”姑娘率先用普通话说道。
  客随主便,石铭依令,与姑娘相对坐下。
  “我知道你,”姑娘指指石铭,“我听说,你是帮阿嫲的外乡客。”
  “可我刚来时受到的待遇,似乎并不符合客人这样的身份啊。”
  “我们盘虞族,是相亲相爱的大家庭,每个人,都是寨子里不可分割的一份子。阿嫲为我族大祭司,地位超然,快要到山祭了,大家都会非常敏感,她昏迷不醒,身旁是陌生的你,自然令人心生疑虑——啊,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蓝可儿,请问帅哥的名字是?”少女语速飞快。
  “你好,我是石铭,十分感谢你和你爷爷能够替我解围。请问山鸡是?”石铭不解。
  蓝可儿立刻回答:“是山祭,每逢此时,农忙结束,打猎归来,族人回寨,祭祖聚会,美酒佳肴,载歌载舞,和你们的拜月节差不多吧,是团聚的日子。”
  “另外,还请问,你俩没有把我当犯人吗?”石铭不禁询问。
  听到此话,南华一拍桌子:“当然没有,你年期轻轻,身板这么薄,怎么伤人?爷爷解释半天那些古板的叔叔都不听,可真气死我了,看爷爷年纪大了,就不讲道理起来,要是父亲也在家,他们怎敢用那般态度。”
  “你爷爷什么身份呀,说话这么管用,一下子就把我放了。”石铭好奇。
  “我爷爷是族长,但现在吧,唉,先不说了,你来尝尝我们这里的饭菜合不合你胃口。”姑娘为石铭添了碗筷,嘱咐其食饭。
  “再等等老爷爷吧。”
  “不用不用,我都说过了,爷爷叫我们先吃,他还要到仓库给你翻鞋呢。”说着,蓝可儿瞥了眼石铭的光脚丫子。
  石铭害臊地稍稍收了收脚:“好的,谢谢,我不客气了。”
  看向餐桌,酸辣虫蛹,醋渍蛇段,蚂蚁蒸蛋,酸汤蜥蜴,辣子蚱蜢……
  嘶,唯一看上去能吃的,大概是眼前这盘,不知是糍粑还是年糕团子的主食,表面黄黄的,不会撒了泥土吧?
  “快尝尝呀,别客气。”少女满怀期待地望向少年。
  石铭硬着头皮下了一筷子细沙糍粑。
  “咳、咳咳……嗯,这超好吃!”
  仔细品尝之下,外面裹的是黄豆粉,里面还有红糖芝麻馅,原来是甜口的糯米糍粑点心。
  “是吗?那再试试其他菜吧!”听石铭如此评价,少女好像挺开心的。
  怎么好意思拂了人小姑娘的美意呢,更何况她长得那么漂亮。既然如此,石铭我得爷们一回。
  肉虫子恶心,花皮大蛇难看,蚂蚁密恐,蜥蜴犀利,那就决定是你了蚂蚱,炸成这样,肯定已经熟透,就当是肉干了。
  嚼了几下,口感意外酥脆,香香辣辣,回味甘醇。
  “喂,石铭,会不会太辣?”蓝可儿边吃边问。
  “还可以呀。”石铭觉得行,又多吃了好几口。
  姑娘捂着嘴咯咯地笑了:“你确定?”
  石铭一顿:“疑问句什么鬼,确定一定已经肯定,这种辣度小意思。”
  然后他的舌头便跳过麻辣步骤,直接开始炸裂疼痛了。
  “哈哈哈,等等,我去给你端碗米汤来。”蓝可儿跑向里屋。
  辣椒与胡椒在石铭嘴里放的定时炸弹连环引爆。
  “这桌上就有水,找什么米汤啊,远水救不了近火。”
  石铭一眼就看见靠墙边恰好有碗水,是清清亮的白开,看不走眼。无暇顾及太多,他揣起碗咕咚咕咚地仰头灌入,就要一饮而尽。
  喝到第三大口,始觉异样。
  甘甜白开顷刻转变成激辣白酒,烧灼之气从胃翻顶上来,沿嗓子冒至鼻腔,直透天灵盖。
  水花四溅,泪涕满裳,残云满地,黯然神伤。
  “哎呀,石铭,瞧你做了什么好事,”蓝可儿拿着米汤归来,“那是准备作为祭酒的酒,你怎么喝完了!”
  不是喝完,基本是洒完,石铭心里近乎麻木。
  “快把碗给我,我再去倒点,可不能让爷爷发现了。”蓝可儿伸手催促。
  “好好。”石铭递出酒碗。
  “@@,@@@@……(堂姐,我们来蹭饭吃……)”
  就在此时,外门进来了几个小伙子,恰好撞见此幕。为首的小伙面熟的很,下午在村子外就见过。
  石铭手里酒碗底还有薄薄的一层呢。
  几个小伙子大惊失色,为首的小伙更是吓得口齿不清:“姐,你、你竟然——”
  “确实如此,”蓝可儿抢答道,“既然被你们看见了,我无言以对。”
  几个小伙不由分说,怒气冲冲地将石铭架起,叉到里屋的仓库内绑了起来,正好遇见提着双鞋,抱着衣服的老蓝。
  “@,@@?(大壮,这怎么回事?)”老蓝摸不着头脑,“@@@?(又给绑上了?)”
  小伙哭天喊地:“@,@@@,@@!(爷爷,你去问蓝可儿吧,出大事了!)”
  石铭内心却没有一丝颤动,他已经知道,自己作死,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这回真的要见天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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