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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黄金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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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你非常荣幸。”身形高挑的女士浅浅一笑,优雅地伸出带着蕾丝花边手套的纤纤细手。
  目标人物突然近距离接触,让他方寸大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停在半空中的手,只能故意猛烈地咳嗽起来。
  慌乱之中,求救般地望向自己的好伙伴——可那家伙居然装作没看见,死狗一样一动不动,可恶!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
  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啊,怎么办?只好寄希望于博士的远程指挥了,关键时刻,老头你可千万别掉链子。
  “沙沙沙——喂喂,这里是博士,这里是博士,听得见吗,听得见吗?好的好的,让我尝一口刚泡好的红茶,呼呼,滋溜。”
  隐藏在假发里的挂耳式迷你蓝牙耳机终于有动静了,可是拜托你了博士,不要啰嗦了好吗,再拖下去我的伪装就要暴露了!
  清了清嗓,他对女士表示歉意地讪笑了一下,用手绢把粘在口红上的无数根长乱毛拨到两边,然后再轻轻捂嘴蹙眉,作娇弱体虚状,强行延长时间。
  终于,博士正经起来:“通讯测试正常,应急预案启动。特派员不要着急,接下来请听从博士的指挥行动,请放心,一切有我们在。”
  于是,他向女士略微欠身,提起礼裙下摆,僵硬地转过身,强撑着高跟鞋弯弯扭扭地走到一边,准备静心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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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朋友,你家的管家打电话到我这里来,要你接一下。”
  黑白画面上方突兀地插入一只手机,屏幕显示正在通话,打断了紧张刺激的剧情。
  被叫接电话的年轻小伙深吸一口气,啪的一声合上书本,将头戴式耳机一把拽到脖子上,掏出兜里的私人手机,按下音乐暂停键,激荡人心的BGM急停,锁屏上还标注了十几个来自老爹的未接来电。
  男孩抬头,看见位于前排的男士在静静等待,维持变扭的转身姿势,努力托举着手机,面带微笑,满口黄牙。
  道谢之后,他仔细地避开大叔的手指,礼貌地将其收下。
  “喂,是我。”
  “石铭啊,我是老夏,你没有在车上看漫画吧。”
  石铭瞧着书本封皮卡通人物严肃正义的脸庞,面不改色:“没有啊,我在看风景。”
  “那就好,在晃动的环境盯书,眼睛容易近视,就算是为了学习也不行——刚刚老爷给你打过电话,但是好像没有接通。”
  “抱歉,之前手机静音没有听见,请问有什么事吗?”
  “老爷有话想和你说,现在我就把电话转交给他。”
  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另一种威严低沉的声音:“石头,都快中午了,你到底要在那个车上呆到什么时候?”
  “父亲,我在这里挺好的。”
  坐在前排的男士一听换石先生接电话了,立刻和石铭小声说:“是石老板吗?等会你讲完了,让我也说几句吧。”然后激动地翻出遮阳板里的化妆镜,仔细检查自己用发胶定过型的头发,顺便正了正领带。
  “你这个倒霉孩子,还不够给别人添麻烦吗?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电话那头,冰冷的声音中伴有浓浓的不悦。
  石铭扫视周围,汽车正在行驶中,前方,狭窄的水泥盘山公路向远处,右边是悬崖,可以看见依山流淌的碧绿曲水以及远处层林浸染的群山。
  车内,驾驶员正沉默地掌控着方向盘,从侧面能看见他的杂乱散漫的卷发和高耸入云的鹰钩鼻。旁边的男子身型高大健硕,肌肉爆炸,头顶车棚,含胸低头,缩手缩脚,膝盖死死钉入司机座椅的靠背内,尽管姿势变扭,却仍然能够带着粉色插线入耳式耳机惬意听歌。这二人穿着同样的廉价西装,看样子是那发胶男的手下。
  “大家都很照顾我,我很开心,没什么问题。”
  “你就是问题,快点回到我们的车上来吧。”
  石铭扭头看向后窗,见尾随的车队串成了串,浩浩荡荡,威风凛凛,眼中露出一丝狡黠。
  “以前听闻若想欣赏山景,打头阵的位置最是上乘,今天一瞧,果真如此,视野开阔,雅致宜人,真不想离去啊。——对了,这个手机的叔叔好像有话想对您讲,我就不多说了,先把手机还给他了哦。”
  “等会午饭时间要和你好好谈……”
  发胶男小心翼翼地捧起手机,恭敬地说:“石老板您好,我是王富贵,是这次项目的总监督。”
  石先生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疲惫:“你好,是‘自健’建筑工程公司的吧。辛苦你们照顾我家小孩了,非要坐到你们的车上去,拦也拦不住。”
  发胶男连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请问您现在有空吗,能否和您聊会天?”
  “真是不好意思,我现在需要休息了。”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扰了,请好好休息吧,等会再联系您。”
  “好的,有事可以先和我的管家说。”
  挂断电话,发胶男兴意阑珊,稍作调整,转而用轻松愉悦的语调与石铭搭话。
  “这个黄金周,小石同学的学校放假几天呀?”
  “十天,法定节假日休几天我们就休几天喽。”
  “真好,啧,我们那个年代,自由时间大概就两三天吧,诶,那你有补课或者兴趣班什么的吗?”
  “有呀,我请假了。”
  “也对哈,石总带你出来玩嘛。平时学习那么紧张,趁这个假期好好放松放松吧。诶,可别玩疯了忘记写作业哦,哈哈哈。”
  石铭应诺,瞥了眼放在身旁的,四四方方的书包,而后目眺窗外,不再言语。
  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尴尬。
  鹰钩鼻司机合时宜地打开了车载广播,男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朗读新闻:“……组新闻快讯,乐他必得食品有限公司旗下某款饮料产品被指控疑似使用非法添加剂、繁川省知云县茭白大丰收产量创新高、毓秀省五角市孤星国家森林公园近日将在当地举行招商新闻发布会……”
  发胶男感慨:“我们这事上新闻了啊。”
  石铭头大,提议道:“换个频道吧。”
  于是切到女主播电台,传来银铃般欢快清脆的声音:“欢迎继续收听FM18596,我是阿然,接下来是天气预报,黄金周期间依旧阳光灿烂……沙沙沙……秋高气爽的小长假,特别适合与家人朋友一起开车出门旅……提醒各位注……安全……沙沙沙……”之后是雪花碎片般的杂音,中间零星地夹杂着几个模糊不清的词语。
  鹰钩鼻默默地关闭广播,插入音乐CD播放,收获了所有人无声的点赞。
  “小朋友,”发胶男突然开口,“从令尊那里听说,虽然他早在五年前就买下这片地,但今天是你第一次来啊。怎么样,是不是很期待呢?哈哈,在下不才,先稍微给你介绍一下吧。孤星森林,有着美丽又迷人的历史……”
  石铭沉默地看向窗外,不知道是在听广播,还是在听简介,或者什么都没听也说不定。
  发胶男并未发觉小伙状态有何异处,继续眉飞色舞、喷着口水地讲着:“至于这个森林为什么叫做孤星,就和我刚才讲的地形有关。三条河流在此地汇集壮大,新生的广阔湖泊恰逢丹霞地貌的断层悬崖,就造成近千米落差的瀑布,最后在下游分大小两支,如果我们从天上俯视,就能发现水文分布有点像五角星,尽管不是正五角哈,但也算是自然奇观……”
  于此同时,前面车子中的石先生一边品赏红酒,一边听管家讲日程安排。
  森林就是森林,栖息着许多城市中早已消失的动物。比如刚刚,石铭发现,就在车窗外,群鸟低空略过,它们喧闹地冲刺滑翔,欲与车流逐速,这些山鸟的腹部有明亮鹅黄色羽毛,其余部位则是纯黑色的,在深绿的森林中充满活力,很是耀眼。当然,和城市的五光十色相比就不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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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休时间,众人在小型加油站的停车场伸展腿脚,有的人加油上水,有的人自寻方便,有的人休息进食,有的人谈天说地,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石铭正在研究车旁竖立的警告牌,管家前来请他回去吃饭,菜单为嫩煎鳕鱼、焗炖蔬菜、烤花卷配鲜榨果汁,都是餐车厨师现备的。
  男孩不肯,管家劝说不成。
  发胶男灵机一动,命大块头从后备箱取出提前备好的两大袋快餐盒饭,邀请石铭及其余未准备午饭的人共同进餐,并对自己的机智暗自窃喜。
  借此机会,小伙终于如愿以偿,不必再担忧旅途过程中父亲说教的烦恼,至于事后惩罚的顾虑,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只是当下,眼前的鸡排茄子土豆丝儿,浓油酱赤地糊成一团,还有满满当当、干燥坚硬的米饭,看着就没胃口,根本下不了筷。
  见此,大块头把他唤到旁边,悄咪咪地讲:“不喜欢快餐吧?我懂我懂,喏,这是我的午餐,咱们交换吧。”说着,从背后掏出一个鸡蛋火腿全麦三明治。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婉言谢绝了他人的好意,干脆胡乱扒上几口饭,就算吃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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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目的地,还有近五个小时的车程。人不熟,地也生,三言两语,一来二去便无话可说了。车子左弯右绕,再新鲜的美景,看久了也是乏味。在无限循环播放的音乐攻势下,石铭的眼皮越来越重,最终败给了瞌睡虫,端坐着打起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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