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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同治三年四月廿七,天京合围已有三月,腹中仅存甜露(草团)的太平天国之主——天王洪秀全病逝,长子洪天贵福继位,号为“幼天王”。四十八日后,天京失守,所谓“天国”已陷破败萧瑟之中。正所谓:
然众王据在,颓势难挽;虽天父慈施,独木难支。
城破国亡,凡清兵过界之处,无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性命尚存的太平军及其亲属大多也流亡海外。而在下属协助下逃脱追捕的未及弱冠之年的幼天王,也不过是瓮中之鳖而已。
“洪福瑱黄口小儿,无足介意,惟洪秀全窃号十有余岁,流毒十有余省,遗孽犹在,则神奸巨憝倚其名号,足以挥召群凶。”
同年十一月十八日,幼天王洪天贵福被绑赴市曹凌迟处死。
“慢转身——孙老爷,您菜齐了。请您慢用。”
正是深秋时节,大约刚过中午时候,一个中年男人走进酒楼。现在正是吃饭时候,那人刚走到柜台边,刚把菜端到客人桌上的小二便急忙迎了过来。
“官老爷,您要点什么?”
这小二自幼就在这酒楼做工,他看进来这人背手进来,昂首挺胸。手上的扳指虽不是什么极其稀有贵重的东西,可是也值几两银子。小二心里思忖:“这位虽然见着面生,但是肯定是位官爷,得好生伺候。”
那人掏出一把碎银子,一把拍在柜台上。
“整一桌好酒菜,我喜欢清静。”
“好嘞,您楼上雅间请——”小二急忙将碎银子扫进手里,掂了掂分量,请那人上了楼。
楼上,小二一直弯腰跟在男人后面:“官爷,我们这里的特色有……”
“我吃过你们的菜,就把你们这里做的最好的菜上了就行,再来壶好酒。”
“好嘞。就这间,您请!”
“对了,等会会有人来找一位岳州府的唐大人,你就把他带到我这里。那就是我要请的客人。”
“好嘞,唐大人。”
没一会工夫,有辆马车在门口停下,下来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
“小二。”
“来——了——,您……”
那个男人鼻梁高挺,脸庞瘦削,眼睛颜色是一种浅灰的,其他部分看起来倒是和平常人没啥区别。而且,他没蓄辫子。
“这位……大人,您找谁?”
“我找岳州府的唐大人。”年轻人说。他操着一口很纯正的汉文,听起来还有点北方口音。他嘴里的话和他的样貌实在是格格不入。
“唐大人在楼上雅间,您随我来。”
酒馆的人只顾着吃喝,并未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男子被带到了雅间门口,他直接推门进去了。
“唐大人。”年轻人抱拳拱手。
“请入座,敢问大人姓名?”男人还礼。
“鄙人陈籍,陈韫才。”
“实在是好,来,咱们先饮一杯。”
“先别忙,我要的东西呢?”
“在这。”男人掏出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盒子,递给了陈籍,“您过目,我找到这东西之后就再没动过,东西就一直是这样了。”
“很好,这是报酬。”
陈籍从怀里掏出五个银锭,递给男人,之后就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中途,陈籍注意到男人总是时不时地瞟他一眼,他感觉有些芒刺在背,便放下筷子,上下打量着男人。
“您这是做什么?”男人语气有些发虚。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陈籍的语气里显然有一种不快。
“不不不,只是,我没想到您的样貌,还真是少有呀。”
“我长得像你们口里的洋人,对吧。”
“欸,不是这个意思……”
“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出自《孝经》,《开宗明义章》。”
“鴥彼飞隼,其飞戾天,亦集爰止。方叔涖止,其车三千。”
“《诗经》,《采芑》。”
“您可知道的真不少呀。”
“我也是读过书的人。只可惜因为我的样貌,我连院试都没法参加,现在充其量只算一介童生而已。现在还是不谈这事,鄙人敬您一杯。”
二人推杯换盏,却又聊起了那个盒子的事情。
“这东西不好找吧。”陈籍说。
“其实没那么麻烦,那个幼天王啊,我骗他几句他就把家底都掏空了,我都觉得那群长毛乱党居然选这么个傻子当王,真是愚不可及。来,我这里还有他写给我的诗,你看看。”
亚勒门接过了男人给他的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跟到长毛心难开,东飞西跑多险危。如今跟哥归家日,回去读书考秀才。如今我不做长毛,一心一德辅清朝。清朝皇帝万万岁,乱臣贼子总难跑。如今跟到唐哥哥,惟有尽弟道恭和。多感哥哥厚恩德,喜谢哥恩再三多。——感觉有点荒唐。”
“是吧。本来呀,沈巡抚还告诉我要想方法撬开他的嘴,结果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让那个傻子全交代了。他还把我当贵人看待,还想着当秀才,这可能吗?乱臣贼子就该杀之而后快!何况他这样的朽木!一群草民起不了事。”
“可是,那群长毛可打下了这大清不少地方呀。”
“还不是被我们收回来了。一群忘了祖宗的,该死。——你知道吗?现在,集市那里,凌迟!就那个幼天王,一千零八十刀!破坏祖宗宗法的乱党就该这样!他老子死了,他也跑不了。”
“我实在告诉你,大清还是我大清,稳如泰山,就算是洋人来了又能怎样?无非是船坚炮利,我们所效法的也就到此为止。祖宗的规矩还是不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籍同男人告别,随后上了马车,直奔城外而去。
夜深时,他们路过一家客栈,客栈里还有灯火。陈籍决定在客栈里安顿一晚,第二天清晨直奔九江府而去。
这家是位姓金的老人家开的,他和他的女儿女婿一起打理这家客栈,在和店主人一番攀谈后,陈籍和他的车夫李三住进了店里。
“明天早上我们早些时候离开,等到了九江府,你先在那里住一晚,第二天启程回去也不迟。”
“先生,明天早上您要吃些什么,我明天让店家好生准备。”
“拿两三个馒头就是,咱们赶时间。”
“明白了,您好好休息。”李三把门带上了。
夜深人静之时,陈籍却有些睡不着。他从怀里掏出了盒子仔细地端详着。这是一个已经锈迹斑驳的盒子,陈籍晃了晃盒子,感觉盒子里装的是某种液体。
陈籍对盒子里的东西相当好奇,但是他又想起了委托人对他的“绝对不能打开盒子”的嘱托。他只需要从一个唐大人手中接收盒子再带回来就行。
陈籍将灯熄灭,盒子放回兜里,便躺会床上准备安神入睡。但他心里却总有些不踏实,他想着摸黑到桌边饮些茶水入睡,却听见外面有动静。他急忙靠窗边墙壁上,右手扶在窗框上把窗户微微推开。虽夜黑无月,但是陈籍还是依稀看到从林子里窜出十来个蒙面人。
陈籍心想那群人定是强盗,便将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镶有宝石的那一面翻至手背那面,便快步踏出房间,正看着金老汉点着油灯往门口走。
“且慢,老人家,不能开门。”
“客官您歇着吧,这是我儿子回来了。”老人冲陈籍摆了摆手,
陈籍见势不妙直接从抓着栏杆从二楼飞身跃下,抓着旁边的柱子滑到柜台上,刚站稳便飞起一脚,将柜台上的一个罐子踢飞,罐子落在地上便碎成几块。
老人吓一大跳,正要嚷嚷,却被陈籍一把捂住了嘴。
“老人家可知外面有盗匪聚集,外面的肯定不是你儿子,定是那贼人行些鸡鸣狗盗之事,哄骗你给他开门。”
“不能,来的人一定是我儿子。我问了他些问题,他全答出来了。那些问题只有家里人才知道。那声音听起来也像是我儿子的声音。”
“那好,老人家,我来替您开门。您把灯点起来,随后躲到一边去。”
陈籍接着昏暗的灯光走到门边,刚把门闩抽出便闪到一旁。一伙蒙面人冲了进来。陈籍顺势躲到柜台后面,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陈籍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来冲着蒙面人连开三枪,击倒了两个匪徒,第三枪却不知打在那里。
“贼人,休要猖狂!”亚勒门一抬右手,右手上的戒指却开始发光了。领头的定睛一看,那枚戒指上居然雕刻着一颗骷髅,骷髅的右眼窝里还镶嵌着一颗正在发光的红色宝石。而陈籍倒是注意到他们无不披头散发,人手一把朴刀,有几个人手里还握着火把,火把把整个屋里照的宛如白昼。
“原来是长毛。”陈籍心想。
蒙面人见陈籍手里有枪,也不敢贸然行动,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不敢行动。
“你这领头的实在是不孝,居然想对自己的亲人痛下杀手,不孝不仁说的就是你这种宵小之辈!”陈籍对那为首的蒙面人破口大骂,屋子却开始弥漫着一种焦味。
霎时,那两个被手枪打死的人一个猛子站起身,火焰却从他们的七窍如同血液一般汩汩流出。随后就是几声爆响,火焰从他们的左胸喷涌而出。他们颤巍巍地站着,却开始挥舞起手里的刀开始砍杀周围的蒙面人。后面,亚勒门边往后跑边开两枪,又打死了一个。那个被打死和之前的那两人一样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骷髅架子。
陈籍到了后院,却发现蒙面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而一个男人正抓起一个人的脖子就把他往地上砸。
二人对视良久,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陈籍知道自己枪里只剩一颗子弹。而那个男人手里好像还攥着什么东西。
霎时,一个巨大的柜子从陈籍的背后拔地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将一个男人吞了进去,随后便慢慢沉入地下。
“看来我的技艺并未生疏。”男人掸了掸胳膊上的尘土。
“你是谁?”
“和你一样,也是这里的房客。”
“可是我刚问老者时,他说这店里只有我一人呀。”
“我特意叮嘱老者不要把我住进店里的事情声张出去,而且我也早早的就睡了,也不会惊扰到其他人。”
“你也发现有抢匪进来?”陈籍踱步着走到一旁,一边给手枪换弹,始终面朝着男人。
“不,我是看你出去了,才下来的,正巧有些许人翻墙而过,便和拖慢扭打起来。这群人应该就是太——长毛军吧。”
“估计是流窜来的,而且这群为首的还是这家主人的儿子。”
“那咱们上前看看,看看那个人到底长了一副什么样的面孔。”
陈籍跟着那男人后面走进了大厅,满地都是尸体,而且那三个骷髅还看守着那个已经绑住的领头的,旁边还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晕过去的年轻人。
“客官们,手下留情,那是我儿子!”
“我知道!”陈籍向老人喊着。
“不,我认为他的意思是那个年轻人是他的儿子。”男人说。
事后才知,那个年轻人的确是金老汉儿子金霖。而那个带头的和金霖参加过同一年的乡试,最后金霖中举,那人却落榜了,但后面二人因为相聊甚欢而结为朋友。金霖这一次是从湖南那边回家探亲,中途遇到了这位旧识,了解到他因为屡次落榜而生活艰辛。他便想着先请这位旧友去自家客栈住上几天,后面二人一同回湖南,自己则在那里给旧友谋个职位,让他能吃饱穿暖,却殊不知这人已经投了长毛军,居然想着带领手下人抢掠金家客栈。
“多谢各位英雄相救,小生无以为报,烦请两位在这客栈再住上些时日,我好款待两位。”
“不了,我明天要赶路去九江府,事情紧急,只能在此谢绝您的好意了。”陈籍说。
“我也一样,明天需早起赶路。用不着如此。”
“敢问二位大人姓名,日后相见,愿为二位肝脑涂地。”
“鄙人陈籍,陈韫才。”
“鄙人……陈旻清。”
第二日,那个带头的人被金老汉和金霖移送至衙门,而陈籍和陈旻清二人却一同赶路去了。他们两虽说去的地方不一样,但是最后都是要到上海的,二人便决定相伴回去。
“韫才先生您的眉眼之间看起来和其他人有些差异呀。”
“家母是从海外来的,我这幅模样便是随了她。”
“那令尊呢?”
“家父在我出生前便离世了,我是的母亲,祖母,姑姑,还有贝姨抚养我长大的。可惜我姑姑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世了。我们现在都住在上海的那一座教堂里。教我的是一位叫饶清鸣的老者,这个名字也是他给我取的。我的本名叫亚历山大·克罗斯。你叫我亚历克斯就行”
“其实,我也不算是本地人,我还有一个名字叫亚勒门·克洛斯。”
“克洛斯先生,咱们之后的旅程一定会很愉快的。”
“一定的。”
大概12月上旬的时候,二人回到了上海。而亚历克斯则请亚勒门去他家里坐坐。
那座名为圣彼得的教堂位于城市的边缘附近有一所村庄。那所有些泛黄的教堂就像是分界线一样,将两个世界分离开来。此时正是中午时候,村庄那里还飘着炊烟。
“妈,我回来了!”
亚历克斯喊着,却没人应答。
“奶奶,我回来了!”
“贝姨!欸,人都到哪去了?”
“叶莲娜女士一个月前腿脚有些毛病,你母亲应该是带她去波尔特诊所去检查了。他们每个星期都要去一次。当然,她犯病的时候你不在这里。”
“嗯?”亚历克斯的脸上露出的那种惊恐,亚勒门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的?”
这时,门外传来了两种脚步声。
回来的正是斯卡蒂还有叶莲娜老太太。
“亚历克斯你回来了。你们一起回来的。”
“妈妈怎么样了?”亚勒门问。
“好一些了,医生开了药让继续吃,应该一个月内就能痊愈了。没想到你还真找到儿子了。”斯卡蒂说。
“也是赶巧,那天我们俩先后住进了同一家客栈,后面出了一些事情,我们就结伴回来了。路上也是经历了不少事情。——妈妈,我来扶您回去休息吧。”
“嗯嗯。”亚勒门挽住了老人的手准备往后面走。
“你们先等一下!”亚历克斯冲三人喊道,随后有用手指着亚勒门,“你是谁?”
“你没告诉他吗?”叶莲娜问。
“没,我想着还是回来后你们告诉他,这样比较好。”亚勒门回答道。
“还是你说吧,这种事情还是你说话比较好。”
“我……我知道了,妈妈你和这个家伙结婚了是吗?就在我不在家的时候?!”
“不,亚历克斯,你理解错了……”叶莲娜挥了挥手说。
“不,妈妈,还有斯卡蒂,你们先别说话。——亚历克斯,也许这一切对于你来说很难理解,我是和你妈妈结婚没错,但是是20年前的事了。”
“我,就是你的父亲,我在20年前,你还没出生前离世了。”。
亚历克斯没有看亚勒门,而且盯着母亲和祖母,她们俩都点头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