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支神军

　　苏嘉洛住在浅水市半山道的荼靡别墅区。
　　荼靡是春天开得最晚的花，这种白色蔷薇花开之时便是春日的极致，于是小布尔乔维亚们喜欢将之形容为人生最灿烂的顶点，所以荼靡别墅区就是这座城市皇冠上的明珠，是奥林匹斯山顶的众神之殿，是浅水市富豪荟聚之地。
　　绕了半座城市，随便吃了晚餐，两个多小时后三人才到达别墅区时已是九点过后。
　　车远远停在路边，黄杨说苏嘉洛秘密住在这里。
　　陆离顺嘴八卦了一句：“为什么要秘密住在这，怎么不和家人在一起？”
　　黄杨：“我忘了告诉你，嘉洛公然宣布存在血族，犯了大忌，在神圣军团发出赦免令之前，她很可能成为某些战队的猎杀对象。”
　　“你是说神圣军团的其他战队可能会猎杀苏嘉洛？”
　　“没错，不过也不是所有战队，个别战队和我们有宿怨，很可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成员犯错居然可能被猎杀，这个神圣军团还真是铁面无私六亲不认，这恐怕和他们特殊的组织结构有关，各自为战很容易形成竞争以及利益冲突，可陆离难以理解的是，军团高层为什么任由关系紧张到这种程度，难道就不怕失控？
　　“那我们三个是来驰援的？”
　　青蔓关门下车时又目露凶光了：“没错，凌老大正在军团游说赦免嘉洛，这种事有难度，如果有人趁机落井下石，那也只好杀无赦！”
　　黄杨却不太同意硬碰硬，毕竟军团内自相残杀会制造更多矛盾：“我们能守住这就守，实在不行就退往避难所。”
　　陆离有些傻眼，没想到加入战队当天就上了战场，这不是来送死的吗？
　　黄杨察言观色，拎行李时拍了拍陆离肩膀：“别担心，有我们三个在，保你没事。”
　　这到底是谁保护谁来了，陆离不喜欢这种感觉，简直何苦来哉。
　　他还是有些纳闷：“苏嘉洛父亲苏云东为什么不出面维持，他可以调动血族的力量保护嘉洛，怎么能让她一个人……”
　　青蔓打断了他的话：“你不了解血族的生存模式，他们对外宣称是父女，实际上不存在血缘关系。”
　　据她说血族人寿命很长，而且像陆离一样可以不断重生：“比如嘉洛活到一定年龄就会对外宣布死亡，然后像天山童姥似的重新变回一个小女孩，成为家族内部某个人名义上的子女，开始另一段人生，生活在人类社会的血族基本都是这样周而复始，只要安排得当无异于常人。”
　　所以苏云东只是挂名的父亲，苏嘉洛自爆血族也得罪了乡亲们，这些吸血鬼是不会帮忙的。
　　“血族都和人类杂居在一起？”
　　“绝大部分，就像农夫住在田边上，牧民和自己牲畜在一起。”
　　陆离明白苏嘉洛犯了什么忌讳了，在血族眼里她的确是个圣母婊。
　　陆离没有再问什么，黄杨说他也有血族天赋，那么之前喝过血吗？
　　他也难以想象自己是如何一次次重生的，难道也是血族那样一次次变成孩子？
　　他的人生记忆是从孤儿院开始的，并不完整也乏善可陈，如果真挖掘出什么特别的内情，很可能吓自己一跳。
　　苏嘉洛的别墅有三层，外部材质是磨砂白色汉白玉，新古典美式巴洛克风格，低调而奢华。
　　门前有很大一个花园，修剪整理得很精细，门厅下种着两排路易十四玫瑰，紫色的花在夜风中释放着幽幽香气。
　　陆离特地看了一下月亮，很圆，这样的夜晚狼人和吸血鬼好像比较容易兴奋。
　　踩着白石路穿过草坪，黄杨按了门铃，很快里面就有动静了，然后门猛地拉开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亭亭站在玄关处，一身灰色猎装，虽然素颜却仍美艳不可方物，漂亮得有些过份，正是苏嘉洛。
　　看她的架势好像要出去打猎，而不是正在被猎杀。
　　苏嘉洛先与青蔓拥抱，看到陆离眼睛一亮：“陆离？”
　　陆离有点奇怪，难道几百年来他的名字一直没变过吗？
　　按黄杨说的，最后一次重生时他彻底失忆了，那是谁继续给他起名叫陆离的？
　　眼下无暇分析这个，他对苏嘉洛笑了笑：“你好嘉洛。”
　　苏嘉洛眼睛更亮了：“你还记得我？”
　　“不记得，你是大名人，前两天才看了你吸猴血的视频。”
　　苏嘉洛眯起眼睛笑了：“你还是那个德性，嘴贱，大家进来再聊吧。”
　　别墅内部的装修与外部风格大体一致，色调克制用材考究，在巴洛克中巧妙地融入了些许洛可可风，含蓄地卖弄着奢华。
　　金碧辉煌的客厅很高很大，三层的水晶灯晶莹夺目。
　　厅边就是旋转楼梯，铺着柔软的梨花纹暗红波斯地毯。
　　吸血鬼的生活还真不错，毕竟命长，累积财富易如反掌，不太可能像某些人想象的那样，安于睡在破败阴暗地下室的棺材里。
　　客厅就坐后黄杨将陆离归顺的情况介绍了，苏嘉洛看着他苦笑道：“我一直难以想象你过去的记忆有多不堪，非得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忘却，现在倒真忘了，人也失去了自主权，任我们摆布。”
　　苏嘉洛果真挺圣母，正反手出击，战队和陆离的脸一起打。
　　接下去都在讨论苏嘉洛的事，陆离大致也都听过了，唯一不同的是她之所以能出来，还是因为有精神病的诊断证明。
　　很早之前她就是国家正规认证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所以干什么都不令人诧异，犯了错也没人较真。
　　黄杨一本正经对陆离说：“精神病证明很重要，这是我们战队在人类社会的护身符，我有偏执型妄想症，青蔓是焦虑性神经症，凌老大是深度抑郁症，一旦做什么怪事被抓包，就能像嘉洛一样脱身。”
　　看来这些人并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关键时刻也得钻政策法律的空子。
　　青蔓附和道：“对，这证明非常有用，所以也得尽快给你弄个，你想得什么病？”
　　这不像是开玩笑，如果神圣军团人人都有精神病证明，那还真是一支神军。
　　陆离对这个不太了解，干脆集思广益：“你们觉得我像什么样的病人？”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强迫性神经症。”
　　看来大家对他的认识很一致，而在陆离看来，强迫症根本不算病：“那就这个吧。”
　　他心里忍不住叹口气，从此咱也是有病的人了，算是和这些奇葩合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