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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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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呼啸的北境,白雪覆盖了所有的山路,这里是常年积雪的高山,鲜有人迹。坐落在山腰的有一户以打猎为生的人家,孩子穿着厚厚的毛皮衣服,在雪地上堆着雪人,小脸虽然冻得通红,虽然没有其他玩伴也玩得不亦乐乎。
  恶劣的天气下所有动物都减少了活动,今天一早他的父亲就带着猎枪钻进了白皑皑的森林之中,可能是想去碰碰运气,也许可以狩猎一些还没冬眠的动物。今年的凛冬来得更早一些,他们家过冬的储备粮还没有准备好,一夜之间就大雪封山。
  年幼无知的孩子,并不知晓这些生活的辛酸,但父亲每天早出晚归却来去空空,母亲做饭时的哀叹,以及年迈的祖父最近开始减少进食,总归让这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感觉到了家里的困难。
  突然孩子看到了蜿蜒山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黑点,那个黑点因为隔得很远,无法看得真切,但却在缓慢地移动。孩子以为是父亲归来,飞奔过去迎接,距离慢慢拉近,可以看清来人的样貌,那并不是父亲的模样,而是一个拄着木杖缓慢地挪动着身体的旅者。来人穿着单薄的黑色大衣,佝偻着身躯,蹒跚地向前走着,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因为身上覆盖的积雪支撑不住而被压垮。
  孩子本着善良单纯的本性,扶着这位落难的旅者,回到了家里。母亲和祖父看着孩子带回了一个落难者,出于害怕伤害孩子的纯洁心灵和美德,并未责备孩子的爱心泛滥,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冻僵的旅者就一直靠着温暖的壁炉,裹着厚厚的毛毯呆坐着,水米不进,有人询问搭话也毫无反应,就像思维也被封冻了一样,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不断燃烧的火焰。
  神秘的旅者就这样像个一个一动不动的木偶一样,没有反应也不用进食,就算把他拖走,他也会固执地回到壁炉旁继续盯着火焰,慢慢地几天过去了,无人再去理会这个已经呆滞的人。
  时间慢慢推移,五天过去了,隆冬之际,外面的风雪变得狂暴,环境变得相当恶劣,孩子被禁止了外出活动,作为猎人的父亲依旧会早出晚归地上山去寻找猎物,但鲜有收获。一家人的气氛都变得沉闷起来,父母的神情也一天天憔悴下去,唯有祖父还每日对着孩子和蔼地微笑。
  为了安抚孩子无法外出玩耍躁动的内心,见多识广的祖父开始给孩子讲故事,开始是一些儿童童话和短篇寓言,虽然故事短小简单,但未曾见过广大世界的孩子却听得津津有味,只是没人注意到,壁炉呆坐的旅者,听着这些小故事,呆滞无神的瞳孔偶尔会闪过一瞬睿智的神光。
  每天孩子最期待的事情变成了,每晚全家人围坐在壁炉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听着年长的祖父讲述童话故事,故事里富丽堂皇的城堡,貌美如花的公主,英俊帅气的王子,幸福美满的结局,都让孩子如痴如醉,格外神往。
  孩子注意到呆滞的旅者也靠近了祖父讲故事的地方,在祖父讲故事的时候旅者会少有的把目光锁定在祖父身上,但一旦故事结束,旅者就会收回目光继续一副木讷呆滞的样子。慢慢外面的暴风雪已经完全封锁了大山和外界的联系,而作为猎人的父亲,依旧不顾恶劣的外界环境,每天出没在风雪中,傍晚才带着满身雪花和冻僵的身体回到家中。
  看着每天辛劳的父亲,孩子开始期望获得那些童话故事里可以许愿的神灯精灵,各种可以心想事成的魔法,从未离开这座雪山,对于对外界世界毫无了解的孩子,被风雪所隔绝的大千世界充满了神秘和未知,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正是孩子现在的梦想。而一直呆滞的旅者,不再直勾勾地盯着炉火,而是掏出了一页精美的羊皮纸,用一支简陋的鹅毛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孩子也抱着好奇心偷偷看过羊皮纸上到底写着什么,但孩子只看到了羊皮纸上一片空白,什么字迹都没有。
  旅者也慢慢开始进行缓慢的自由活动,尽管问话和交流都只能发出一些呜呜毫无意义的声音,但是可以自主进食和饮水,每次食用的份量都很少,但也让猎人夫妇很是担心,毕竟家里的食物储备相当吃紧,又多了一张嘴吃饭,只会消耗更多的食物,而这恶劣的天气让食物获取变得格外的困难,不知还是否能让全家人撑到来年的春天。
  阅历丰富的祖父肚子里的童话故事和寓言也已经消耗殆尽,祖父开始讲述自己年轻时在外的经历和趣闻,父亲和母亲也会围到火炉旁听祖父的故事,一家人的脸色也在温暖的火光中变得红润,这也是一家人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旅者也会不声不响地坐在稍远一点的位置,听着祖父的故事,手里刷刷地写着什么。
  也许是被祖父的经历所打动,父母也纷纷回忆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时光,他们也开始讲述自己曾经的故事,孩子听着这些被润色过的故事,似乎对于家人更深的了解,而父母一直愁眉苦脸的表情也因为想起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焕发出幸福的微笑。
  第二天,连日的暴风雪停了下来,和煦的阳光也照射下来,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让被禁足已久的孩子,格外的兴奋。孩子打开门冲了出去,在雪地打滚搓雪球,父母也走了出来,看着在雪地上撒欢玩耍的孩子,一脸的宠溺。
  孩子开心地回过头,但回头看的瞬间眼中全是惊恐,笑容瞬间僵直在了脸上,那是一场已经发生的雪崩,巨大的白色浪潮顺着山体倾泻而下,带着毁灭的轰鸣,而他们的家就在这浪潮的下方,灾难顷刻即至。突如其来的天灾面前,单独个人的抵挡是如此的无力,自然地伟力带着死亡的灾厄,孩子眼中的绝望在不断放大。
  无尽的轰鸣声,在一个响指的声音响起之后,孩子的瞳孔中瞬间所有事物都丧失了色彩,但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旅者不徐不疾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在孩子诧异的眼神中,之前衣衫褴褛半死不活的旅者,现在却健步如飞也充满了精神。
  旅者走到孩子跟前,递上手里的羊皮纸和鹅毛笔。开口说道“承蒙关照,不好意思,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是,世间所有故事的记录者和观察者,人类梦境的旁观者,不存在于世之人。”孩子呆呆地看着,那个旅者像报菜名一样,报出自己的头衔和身份。旅者温和地笑了笑,继续说道“现在,正如你所见,我暂时静止了整个世界所有故事的发展。但是,我并没有能力去改变你的父母和祖父的故事,静止的时间很快就会结束。而能改变这个悲剧的,只有你,你需要成为新的”
  孩子听了这话,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答应下来“我愿意成为新的。”
  旅者继续说“先听听代价吧!当你成为的那一刻,你会拥有一次改写某个故事的能力,但这个能力是一次性的。而且,你现在的存在会从世界上抹除,你之前的名字和身份也会消失,任何人都要不会记得你,你将仅仅是这一单一概念。之后作为存在的你,将永世不灭,你需要行走于大地之上,记录每天发生的故事。但不会有人记得你,你也无法去干涉其他故事的发展,你将会是一个看不见的人,一个永远置身事外的观察者。”
  孩子听完,虽然感觉这是很残酷的代价,但内心对家人的爱,还是让他做出了选择,他接过了鹅毛笔在羊皮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以撒,之前羊皮纸上散发着金光的名字--路德维希,慢慢淡化消失。
  那个年迈的旅者,身体也在逐渐分解成了金色的光粒,名为路德维希的旅者,一改之前冷冰冰的语气,最后用充满了感情的声音向孩子告别“世间的只需要一个,别为我悲伤,我太老了,我见证过世间太多的故事了,我见过凡夫俗子留下肉欲欢愉的粗俗艳景;也见过贤哲徘徊在真理大门前蹉跎叹惋;垂暮之年的游子幻想着和家人团聚;身陷囹圄的囚徒因渴望自由和新生而忏悔;无数跨越亿万星辰的文明匆匆崛起又悄然毁灭;蓦然间从银河彼端传来末日审判的号角。我老到甚至连自我都已经迷失,你祖父的故事唤醒了我的意识,但我太累了,现在我终于可以休息了。原谅我,孩子,接下来你要独自面对孤独了,直到你找到下一位之前。最后送你一段我的记忆作为礼物吧!”
  羊皮纸飘到了孩子身前,带动孩子漂浮到了空中,那个旅者身上的光粒也涌入了孩子的体内,羊皮纸逐渐分解,然后聚合成一本笔记本,鹅毛笔也重组成了一支钢笔。孩子原本懵懂的眼神里涌现出了睿智成熟的光芒,他娴熟的写上了父母以及祖父的名字,将他们的故事改写成了离开雪山之后,发家致富,最后在子孙满堂的晚年,无病无痛的安然走到生命的尽头。。
  以撒写完,手中的钢笔便再也无法改动文字了,他收起了钢笔,身形一阵变化,变成了路德维希的形象,把钢笔插在了衣兜上,脑中路德维希的一部分记忆,让他很快适应了身体的变化。以撒最后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人,缓缓回头把黑色的礼貌戴上头顶,尽管还有些许眷念,但以撒明白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以撒了,他是,泪珠悄悄滑落,滴落在地上。
  以撒翻开了笔记的扉页上面写着一句话“有些故事需要希望----路德维希”,他想了想用钢笔在这句话的下面接着写了一句话“有些故事需要牺牲----以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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