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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想之中的日疼痛感没有到来,反倒是身后被绑起来的手臂上传来一阵轻松感,蕾娜愣了愣,便感觉自己被那异常熟悉的温暖怀抱所包裹。
“抱歉,我来晚了,不过已经没事了!”
双眼蒙着的白布还未取下,耳边温柔的声音让蕾娜有些朦胧的不真实感,她一度怀疑这不过是自己临死前所看到的幻觉,可怀抱的自己的体温却是如此的真实。
双眼一轻,蒙着的白布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喧嚣的风儿俏皮地拂过她的脸颊,那曾经遮挡少女拥抱光明的障碍被吹上天空,眨眼间便已消失不见。
“大五……我,我不,我不想去侍奉神明——”
“嗯,我知道。”
“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嗯。”
泪腺刹那间便已崩溃,在母亲面前故作坚强的少女努力构造的面具在爱人温柔的怀抱中支离破碎,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低落在高台之上,打湿干燥的木板。
“我还有好多书没看!我还有好多风景没有见识过!我还有好多人没有交上朋友!我还有好多恩情没有报答!想要做的事还有好多好多……”
“我想和大家一起去看海,看日出,赤着脚,在海边漫步!”
”我想悠哉悠哉地躺在草坪上,眯着眼睛看天上的云彩!”
“想要去白陌大人的故乡,去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和他说的那样美好!”
“想要好好地叫一次樱大人的名字,和她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想要给母亲大人亲手缝制一件衣服,然后对她说一声我爱您!”
“还有,还有,想要做的事还有好多!”
“最重要的是,我还没——”
高台之上的少女发出撕裂苍穹的呐喊:
”成为大五的新娘呢!”
“……蕾娜,你不会死的,所以请你再等一下。”
少年抹去心爱之人的眼泪,在她的泪眼朦胧下缓缓站起,夕阳的余晖斜照在他的身上,撒下一层金色的薄纱。
此刻的他,在蕾娜的眼中,仿佛身披光明,斩断黑暗的巨人。
“虽然没有长辈的见证,我也没办法拿出什么像样的礼品,房子什么的就更……但是——”
少年向着少女缓缓半跪下去,手心慢慢摊开,布满老茧的手掌中托着的,是一个由稻草编织而成的指环。
【“白陌大人,你们国家如果要结婚的话,会准备什么当做礼物啊?”
“……你才多大就想结婚的事了,毛长齐了再说!”
“嘿嘿,这不就先想想嘛。”
“啧,人小鬼大,我们那边啊,一般来说都是有房有车,然后就是彩礼什么的,还要通知亲戚朋友举行一个大大的婚礼,顺便收一些份子钱,不过我觉得这个才是主要的。”
“就这些?”
“啊,对了,还有新郎会给新娘带上戒指哦!”
“戒指?”
“蕾娜?!你怎么在这?”
“蕾娜从一开始就在了哦!在大五郎色咪咪地盯着小光的时候就在了哦!”
“呜哇,好可怕好可怕,嘛,戒指的话,就是类似与扳指的玩意啦,一般都呆在无名指上,不过象征的意义让我忘了,毕竟没结过,啧……”
“明明大人都这个年纪了,居然还没有结过婚?!”*2
“你们两个小混账给我闭嘴!”】
“能请你,嫁给我吗?”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少女再次泪流满面。
……
默默站在远处凝视着这群因为‘神主’即将向神明大人献上祭品,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的人们。
现在就连躲在房子后隐藏身形的必要都没有了,他们的眼中不可能再容下其他的什么。
双手紧握灵刀的刀柄,举起至右边太阳穴处,左脚微微向前踏出,右腿膝盖略微弯曲,这是平睛侧,在东瀛剑术中,这是突刺的起手式。
与樱巫女那样的家传剑术不同,白陌在这几个月与妖兽的厮杀中中,学到的东西只有一种。
符合自己的能力,并将之最大化的,我流。
而他最擅长的,就是杀人术。
或者说,是厮杀的技术。
死掉的哥布林才是好哥布林,同理,死掉的妖兽才是好妖兽。
然而,所谓的妖兽并非没有理智的愚蠢之辈,为了与他们同台竞技,白陌近乎将这个躯体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所谓的我流也并不局限于剑术。
只要能对对方造成伤害,就无所不用其极。
陷阱、阴谋不过是其中最基本的构成。
由这些组合而成的,便是白陌这两个月来的成果。
简简单单的,杀伐伎俩。
然而此刻,灵刀的刀鞘却并未脱离,依旧包裹着断钢的利刃。
这是为什么?
灵刀有自我意识?不想要造成无谓的杀戮?沾染无辜者的血液?
别逗了,武器就是武器,或许在哪些世界中,武器可以诞生灵智,但那便已经不是武器了。
那是‘人’,可以思考的,就是‘人’。
丹樱自然没有诞生所谓的灵智,没有真正让其出鞘的,是将他握在掌心中的主人。
因为不能出鞘。
为什么?
若丹樱出鞘,必然会造成人们的死亡,白陌没有信心能控制的住,或者说在那种人挤人的情况下没有信心完全控制的住。
他不能杀人,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杀人。
只要有人死了,事情的本质就变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真正让他不杀人的理由是,如果死了人,有个外表看似冷漠,内在却是个傻憨憨的小笨蛋一定会伤心。
因此,白陌不能杀人。
然而,白陌只会杀人术,让他大肆冲进人群却一人不杀,还要造成巨大的骚乱,为大五郎与蕾娜制造逃跑的机会。
这简直就是将狼扔进羊群,还不让它填饱肚子。
我能做得到吗?
高台之上的‘神主’缓缓举起御神刀,随手抛下的刀鞘砸伤了几个过于接近的倒霉人士。
“做得到!”
做不到也得做,因为——
妈妈说过,答应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
突刺——
简简单单的技巧,简单到哪怕只不过是说出这两个字,即便不懂剑术的人,脑海中也会浮现出这个动作的大概。
眼前的人群中不光只有男人,老人、女人甚至是孩童,全都是构成这个取悦神明祭典的一部分。
得躲开他们,瞄准人群中男人比较多的地方才可以。
引起骚动的方法自然不会只有依靠战斗才能够达成,可是在这个场面下,在这群为了虚无之人而蒸发全部理智的情况下,除了战斗,除了暴打他们一顿,又有什么东西能够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呢?
一场大雨就可以,只不过白陌没有那个能耐。
迈开脚步,全身的肌肉绷得僵硬又在下一秒完全放松,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胸口处传来的声音如同发动机的引擎声,在耳中砰砰地响,巨量的血液在四肢百骸中循环往复,浑身上下都泛着不健康的红。
心中突然想喊点什么,反正要吸引注意力,那就索性随着他去。
“一步越音——”
脚下猛然发力激射而出,刚刚的落脚点上顿时布满如同蜘蛛网一样龟裂的细纹。
平时抱怨胳脚的木屐此刻却发挥出出乎意料的可靠性,死死地粘在脚掌上没有丝毫破损。
“两步无间——”
一秒一米?两米?五米?还是十米?
他不知道,因为需要做的不过是倾尽全力奔跑,这个曾经被转化为死士的躯体早已尽在掌握。
那两个月的时间没有浪费,真是太好了。
白陌的心底,不由得浮现出这个想法。
“三步绝刀——”
近了,近了!
人群中发出哗然,然而惊讶的却不是近在咫尺的白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斩断本应献给神明女孩‘锁链’的高大身影,那个身着神官服的冒牌货!
“无明——”
双手改为单手,整个人因为惯性‘漂浮’在半空中,左手张开右手紧握,宛如草原上被勇士全力拉开的满月长弓!
刹那间破空声袭来,激起的狂风直接将最边缘处的几人带倒。
比起分割河流的巨岩,更像是搅动潮汐的巨剑,包裹着鞘的刃重重击打在挡路老男人的脸上,顿时门牙纷飞,血花四溅。
有点眼熟,似乎是村子里的某个长老。
不过无所谓了。
“那么,抱歉了各位,陪我大闹一场吧。”
翘着二郎腿,大大刺刺坐在已经昏厥过去的男人身上,白陌像个二十一世纪的街头混混一般扛着丹樱,痞里痞气地望着这群隐隐将自己围起来的熟人们,舔了舔嘴角。
【三段突没说出来啊……有点可惜。】
心中想的东西,依旧是那么的不着调。
……
“别慌张!分出一半人将白陌大人围起来!女人带着孩子先离开!你!你!你们两个去真正的神主那边,务必确认他的安全!其他的人跟我上高台!绝对不能让那个假货带走神明大人的祭品!”
中年男人模样的家伙看来身居高位已久,立刻有条不紊地下达着指令,然后带头带着剩下的人便冲向地面与高台的链接。
“等一下!八尾!你的人再给我一半!”
然而,一只黝黑粗壮的手臂在他转身的瞬间拦住了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名为八尾的男人回头焦急地冲他大吼:
“宗方!”
“我知道神女大人如果跑了事情有多严重!”
宗方双手抓住他的肩膀,脸上的表情不见得会比八尾要放松到哪里去。
“但是我这里的人手不够!”
“怎么可能会不够!?那明明只有一个人!哪怕他再强也不至于——”
就在八尾刚刚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就感觉头顶有股劲风狠狠刮过,他下意识地摸了摸。
“啊啊啊啊啊!”
“没想到这个年代也有假发啊……真是长见识了。”
远处的白陌听到这丧心病狂的叫喊声,不经意间向这边瞟了一眼,随后心里有些感慨。
挺秃然的。
“我懂了!一半人是吧!你们跟着宗方指挥!其他人跟我冲!”
“是!”
八尾放人的理由自然不会如此简单,在刚刚望向对方的一瞬间他便已经明白,如果没有拦住那个怪物,即使找回祭品,仪式也绝不可能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