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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体育馆不远的行政楼顶，有间遗世独立的木头小屋，门上挂着一块门牌，蚀刻着“校长室”三个鎏金大字。
这金晃晃的门牌跟简雅的木头小屋一相对照，就重点突出一个“俗”字。
偏偏这两样大俗大雅的东西都出自一人之手，那就是此刻正坐在屋内伏在案前转着笔杆的小老头儿。
小老头儿老则老矣，但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甚是扎眼，从眼神儿里却看不出半点颓劲，此时正炯炯有神地盯着桌上一张跟学生一起春游时拍的风景照使劲儿琢磨。
“嗯……有树，有水，有鱼，那就……”老家伙猛地一拍手，“两岸垂杨绿，千尾游鱼艳！”
他从办公桌抽屉里“唰”地抽出一张宣纸，摸了根毛笔三下五除二画了十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小老头儿一咂嘴，啧啧赞道：“好工整啊……嗯，好诗，好诗啊！”
“行，明天就叫小马给我挂他教室去。”
这边老头儿毛笔刚一搁下，从不远处的体育馆就传来了沸反盈天的喧哗之声，其内还间杂有阵阵鬼嚎。
老头儿一皱眉，向屋子里的一角略一点头示意，“有点儿赶时间，小焦啊，你带我去一趟吧。”
原来那儿还一直坐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
男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梳着一丝不苟的刻板背头，虽然看起来只有三十几岁的样子，但给人的感觉却比那老头儿还要迟暮。
男人一推眼镜站起身来，薄唇一掀，皱眉道：“你就不能自己过去吗？”
老头儿把脸一板：“我这么大岁数了你让我从这顶楼慢慢悠悠地爬过去？到时候学生出大事儿了怎么办？再说了，我是校长你是校长？”
男人叹了口气，想说点儿什么，最终还是妥协道：“那你别离我太近。”
“行，我还不想碰你呢，你个大男人有啥好摸的。“老头儿也站起身，走到男人身边，一米六几的个子跟旁边一比颇有些滑稽。
校长大人抬起头，“你说你没事儿长这么高干嘛，有用吗，还不是连老婆都没有。哪像我啊，讨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还生了个倾城倾国的女儿……”
“可惜便宜了别人。”
“你……”校长的问候刚开了个头，就瞬间戛然而止。
男人伸手一抓老头儿的手臂，两人蓦然幻化成一股灰色的烟雾，随着窗口涌进的微风缓缓消逝，将校长的声音掐灭在了喉咙里。
………
体育馆内，黑云漫天，百鬼夜行。
“生“出一大堆恶鬼的罪魁祸首叶楼润，此时正站在体育馆的中央，背靠仿佛由黑雾筑造的巨墙，在百鬼簇拥下垂眉低首，如提线木偶般生死不知。
有一股不知何处而起的微风吹来，缠绕着滚滚黑雾，凝成了“小焦”与校长老头儿的模样。
二人刚一现身，就注意到体育馆内除了叶楼润和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人正站在离叶楼润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双臂抱胸，静静地看着面前翻滚的黑雾中还在不断涌出的恶鬼。
那人四肢粗壮、身形魁梧，渊渟岳峙地立于身边无数的鬼物尸身之中，恍若一尊天降的战神。
校长见到这人之后却咂了咂嘴，对身边的“小焦”说道：“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大保多积极，比你来得还快，还把这堆烂摊子都收拾干净了，要不是我叫你你小子还不一定来呢！”
“焦元轩啊，你小子就是境界低了，格局小了。”校长语重心长地伸手想拍拍男人的肩膀，结果却够不到，于是只好象征性地拍拍他的屁股。
焦元轩身躯一僵，往后大撤了一步，语气有点儿生气，“我只不过是个数学老师，大保才是保卫处主任，这不是我该管的事儿，各司其职而已。”
校长笑了笑说：“你这洁癖真该治治，还谁都不能碰了，两个大男人之间你都这样，我要是个女的那你还得了？”
就是因为你是个糟老头子才更加膈应啊……当然，这话焦元轩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他没有再跟校长胡搅蛮缠下去的心思。
不远处站着的他们口中的“大保”此时缓缓转过身，踢开脚边堆积如山的鬼物尸体，走到校长身前。
老头儿的面前立刻投下了一片宽阔的阴影。
校长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将起来，朝着眼前的大个子劈头盖脸地一顿骂：“闪开点儿闪开点儿，你挡着我老人家晒太阳了！”
这老头子似乎对身高这一块儿颇有些怨念。
大保闻言愣在原地，但却没有发怒，理所当然地往后退了一步，抠着后脑勺冲着校长傻笑。穹顶的灯光趁此时重新映照在了老头儿的身上，当然没有他口中的什么“太阳”。
“老爹，你看这事儿怎么处理？”大保一指远处低着脑袋的叶楼润，“虽然我把跑出来的丑东西都给宰了，但还是有很多从那小子背后的黑雾里不停地往外跑出来。”
校长一瞪眼：“叫什么老爹呢，我不是说在外面都得叫我校长吗？”
“这不是没人吗？”大保憨笑着说道。
一旁的焦元轩神情淡然地看着远处，就当作没听到这话了。要不然还能上去跟他干一架吗？
“怎么是这小子？”老头儿似乎认识叶楼润的样子，“那你先把那小子弄走吧，没有了衍化者支撑的话，他的衍华就会自行瓦解的。”他琢磨了一下，抬头回答道。
大保闻言立刻露出一副犯难的表情，“可是，我搬不动啊。”
“什么？！”其余二人立刻惊呼出声。
“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老头儿望着远处那片似要接连天穹的黑雾之墙，“小花之前也在这体育馆里，现在这里空无一人，肯定是她发动了衍华。她宁愿一次挪走上千人，也没有将这小子送出去，看来是她也做不到这事儿。这小子大有名堂啊。”
就在校长仔细审视着叶楼润的时候，从后者身后的黑雾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声凄厉之极婴儿啼哭声。
随后从那黑雾中缓缓爬出一个模样古怪的鬼物。
它形如小童，头大如球，脑袋上布满凹凸不平的沟回，从肚脐延生出来的脐带散乱地缠在身上，一双肿胀流脓的大眼恨意滔天地注视着校长等人。
小老头儿被瞪得浑身一激灵，总觉得这玩意儿在脑子里好像有那么点儿印象，随即一拍脑袋喊道：“这是夜啼儿！”
看着另外两人不明所以的模样，老头儿只能开口解释道：“这是古代神话中的一种鬼怪，是夭折的小孩死后所化。“
他看了一眼叶楼润，“我跟叶楼润这小子有些关系，这夜啼儿的故事就是我跟他说的，没想到他竟然用衍华给幻化出来了。”
焦元轩这会儿也没有询问你堂堂校长与怎么会跟一个学生扯上关系的心思，开口询问道：“那这东西有什么能耐？”
老头儿一撇嘴，“神话里无非就是让小孩儿尿尿床发发烧之类的。”
“那现在这个呢？”大保忙不迭问。
还没等老头儿回答，远处的夜啼儿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等众人循声望去时，它的身影却早已不在原地。。
“不好！”老头儿心生警兆，刚想叫人护驾，就感到一阵阴风破空而来。
只听“轰”的一声滔天巨响，老头儿的身影倒射而出，只留下了一顶乌黑油亮的假发落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