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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但凡能被归到可学习知识一类的东西，必然有一定的规律可循。
比如炼虚境之前的道法，基本全是前人总结，不管人、妖还是魔，后人按部就班修习即可，殊途同归，只有到了化神境末期，才需要自行悟道。
悟得出，升入炼虚，就算正式踏上问道之路；悟不出，那就只能一辈子在大道门外徘徊了。
用虬祖的话说，炼虚之前都不过是入道前的大筑基而已。
阵法也一样。
不管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阵，都脱离不开阵基、阵眼、聚灵、释灵这一套基本公式。就像所有的数学题都建立在“1+1=2”的基础上一样，区别只在于每一个数字的延展变化和排列方式不同。
秦慕凡本体作为气运之子，除了没有灵根之外，资质可以说是绝顶极品，对阵法一道近百年的埋头钻研，虽不敢称已经将这一门“学科”摸清吃透，但对“基本公式”所能展开的万千变化却了熟于心。
因此，当他判断出阵法的真正位置之后，没多久便找到了两处阵基的关键所在。
一声令下，玉姬与袁洪同时出手，只听轰然一声，大地一阵颤抖，白望舒不见了，杀人花瓣也不见了，眼前依然是清风徐徐，桃花美景。
长出口气，秦慕凡站起身，擦去脑门上渗出的汗水。
方才那些花瓣的威力绝对不弱于妙仪杀云溪时的那一掌，甚至犹有过之。只不过它们属于大范围攻击，源源不断，不像妙仪那样所有力量都集中一点，所以玲珑玉塔才能独力坚持这么长时间。
秦慕凡能感受得到，最多十几分钟，若是还找不到破阵之法，自己就得施法为玉塔加奶，撑到法力枯竭，化作春泥去护花。
“你二人在林外不要乱动，也不要触碰任何事物，随时听我指令！”
对桃花林外的玉姬和袁洪吩咐一声，他又放出灵识将方圆数里都细致探查了一遍，确定再无异样之后，便抬腿准备继续向林中深入。
然而，就在他踏出的脚落地的那一刹那，异变陡生。
仿佛一步从人间踏进地狱，天空乌云翻滚，雷声轰鸣，原本盛放的桃花林瞬间枯萎凋落，只余枯枝，身周阴风阵阵，如鬼哭狼嚎。
妈蛋的，没完没了吗？
秦慕凡有点后悔托大了。
很明显，此处布阵之人的手法已经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连阵基都找不到，这他娘的已经不算阵法了吧？！
吞下两颗补灵丹，给玉塔充上电，他让银龙悬在胸前，一边放出灵识，试图寻找阵法规律，一边屏息凝神，等待新一波的攻击。
许久过后，乌云雷声仍在，阴风依然哭嚎，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自己倒是因为消耗不得不又吞下一颗补灵丹。
什么情况？难道不动就没事吗？
秦慕凡蹙眉沉吟片刻，毅然又向前踏出一步。
果然，眼前画面又是一变，漆黑泥泞的地面上凭空多出无数的尸体，残肢断臂，脏器流肠，血腥扑鼻，怨气冲天。
尸体延绵至视线极处，至少也有数万。其中有男有女，有妖有魔，一部分身穿道袍，大部分都是俗世凡人服饰，死状皆惨，令人不忍直视。
这……是上次大战的战场画面吗？
秦慕凡强自稳定住心神，细细探查这些尸体——如果危险就隐藏在这景象之内，那其中必有不合理之处。
突然，他瞳孔急缩，用了极大的毅力绷紧身体，避免了下意识的冲上前去。
就在他视线定格的地方，有两人相拥着倒在血泊之中。
那是两名少女，一红裙似火，一蓝裙如水，正是南从雪和苏衔蝉！
而且，不单单只有她们。
目光往前看，白望舒胸口血如泉涌，仍然睁着的双眼中满是绝望，死不瞑目。她怀里还趴着一个小女孩儿，却是秦慕凡这一世的姐姐，旁边是他的父母，身首异处。
再往前，二师兄冶心子护着童儿摇风一动不动；凌绝尘挡在百里清影身前，拄剑站立而亡；八师兄孔乐山目呲欲裂，再没有平日里那慵懒潇洒之态。
这一幕幕惨绝之景像利剑一般刺穿秦慕凡的心脏，他牙齿紧咬，即便明知都是幻象，仍阻止不了心神受创，一缕鲜血自他嘴角溢出。
能直击人意识中最害怕的一面，好恐怖的精神攻击！好霸道的迷幻阵法！
秦慕凡一连吃下数颗疗伤固神的丹药，压下心中怒火，元神法力运转不休，默念从苏衔蝉那里学来的《清心诀》，试着破除眼前那些魔障虚妄。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铃声自远处传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闭上眼，可不知怎的，心头升起冥冥之中的感应——前方的黑暗之中，将出现对自己至关重要的画面。
只是一瞬，铃声便近了，一双玉一般莹润的脚丫踩着尸体而来，犹如传说中食人饮血的邪神，充满震撼的诡异和美丽，让人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恶感。
那双脚的一只脚踝上拴着一枚铃铛，每一步都发出悦耳的声响。
秦慕凡看着眼熟，稍稍一想，脸色就变得苍白无比。
那铃铛……不正是他从姜元亮师弟妹那里得到的、后来送给小鲤防身的法宝战利品吗？
这双脚的主人是……小鲤？
不对！这不可能！
迷幻阵法只能根据人心神中已经存在的形象来制造幻觉，无法凭空捏造。小鲤还没有化形成功，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她人形的模样？
女人越来越近了，身体露出大半，可以看出她身形修长婀娜，穿了一条红白相间的长裙，不知原本颜色就是这样，还是白裙被鲜血浸染。
忽然，秦慕凡想到了什么，头皮一阵发麻，不管不顾的大喊道：“站住！”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女人竟真的依言停下了脚步，恰好脖子以上还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面目。
秦慕凡盯着她看了许久，干咽一口唾沫，问：“这些人都……都是你杀的？”
女人沉默片刻，开口，冰冷中带着一丝怜悯。“你为什么不看看自己？”
秦慕凡愕然，低头，灵魂巨震！
只见他的双手上满是鲜血，道袍更是被血湿透，脚边滴滴答答，血迹已经形成了一片水洼。